第192章 展覽會(三)

岩鎮的冬日就在一些街頭巷尾的故事裏,以及人們對某個奇怪的展覽會的議論中一天天過去。無事可幹的日子裏,時間總是很快的。往往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天‘色’就黯淡下來,擦黑的時候,冬日晴朗的夜空,群星璀璨。

在縣衙後麵的院落裏,幾個守值的衙差提著燈籠來回走動。這一任知縣劉守義是一個勤奮的人,自從到任之後,每日處理政事都會到得很晚。在他以身作則之下,其他縣丞、主簿等人也都不好攜帶,每日歇息的時間都被推晚了很多。這畢竟勤政,即便也有人會有怨言,但是也隻是在心中小小地抱怨幾句,不敢公開拿出來說。

一個長隨打扮的老人手中端著一碗銀熬成琥珀‘色’的**在回廊下走著。**泛出一陣陣‘藥’箱,在冬夜清冷的空氣裏,隔了很遠就能聞到。如果這個時候仔細留心,便能發現他走的很快,可是端盤上擺著的湯水平平靜靜,居然沒有一絲‘波’瀾。走得這般快,也沒有湯勺因為碰著碗發出來的聲音。另外,雖然佝僂著身子,他的腳步卻邁得很大,以至於在屋簷下走過的時候,幾個提著燈籠的衙差都渾然未覺。

他一直走到某件廂房之外,腳步停了停,聽得裏麵傳來的一陣“咳咳”的劇烈咳嗽,待咳嗽聲過去,他才伸手在‘門’上敲了敲。

“老爺。”

帶著沙啞的聲音低低地說了聲,隨後推‘門’進去。

“老九,現在是幾時了?”屋裏傳來一陣沉穩的聲音,隻是這般說了句話之後,隨後又帶起一陣令人聽著就覺得有幾分痛苦的咳嗽聲。

“已經快到子時了。”

“嗬,真是不知不覺,居然到了這個時辰……”劉守義在案前微微舒展了一下脖子,大概是見到老長隨擔憂的眼神,於是笑著說道:“冬日裏氣候變化,沒有注意,這些天歇息得又晚了一些。不過也隻是著涼而已,橫豎無大礙的。”

叫老九的長老長隨聞言也隻沉默著‘藥’碗擺在案子的一角,這般舉動,依舊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待到做完這一切,他才低低地說了聲:“老爺,還是娶一房側室吧。”

劉守義聽了他的話之後,並沒有直接回答,隻是看著他的動作讚了一句:“老九你這一手,我是做不到啊。倒是不知道與那羅長生相較,誰更厲害一些?”

叫老九的長隨因為這句話,眼中突然放出一些光彩來,很快隱去。

“沒有比過,不知道。”

老九短暫的情緒落在劉守眼義眼中,想起他當年的一些事情,就知道那種來自內心的驕傲,即便沉默這些年,也依舊沒有失掉。

這般說完之後才有些歎息地搖了搖頭:“你跟在我身邊有多久了?”

叫老九的長隨聞言,微微躬身:“十年。”言簡意賅的話語之後就是沉默。

“已經十年了啊……”劉守義感慨地說了一句:“憑你這般本事,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簡直是屈才了些,原本你應該在行伍之間施展抱負才是。”

“老爺哪裏話,我這條命都是你救的。早就賣給你了。這些年跟在老爺身邊,見您造福一番,也已經是一種福分。”

“嘿,造福四方……”聽聞這話,劉守義意味莫名地重複一遍。

“老爺,您是好官,這個我再清楚不過。但您勿怪我說話難聽,如今大明朝的軍隊裏,問題多不勝數,其實已經爛到根子裏了。邊軍殺百姓充敵軍人頭的事情,若不是跟在老爺身邊,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有這樣的事。衛所這邊的兵丁們,橫豎就是在胡鬧。我除了一身武藝外身無長物,入了行伍,也依舊受不了這些醃臢事情。便還是跟在老爺身邊好了,他日能見老爺封侯拜相,我也就死而無憾了。如果說還有什麽不知足的,便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找到一個繼承衣缽的傳人。”

劉守義望著叫老九的長隨,目光閃動,正要說什麽,卻被一陣咳嗽打斷。他伸手掩了掩嘴,朝準備過來老九擺擺手,示意不要緊。

“你說的情況是有的,但是也隻是一方麵。我朝如今還算太平,張閣老勵‘精’圖治,從如今頻繁的人事更迭,可以猜到他接下來大概會有驚人的舉措布置出來,而眼下正在為此掃清障礙。”劉守義說著,端起‘藥’碗將‘藥’喝下一口,良‘藥’苦口得厲害,但是他卻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連續喝了幾口之後,止住動作,目光隨即朝窗外看過去。

眼下因為天氣寒涼,劉守義又是病重之中,因此緊緊閉起的窗戶根本見不到外間的景象,但他卻看得有些出神。

張閣老到了眼下這一步,朝中已經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了。帝師的身份更是令得皇帝都聽他的。另外內裏又有馮公公幫襯,隨後會有的舉措,大概會很驚人吧?隻是不知會是什麽,自己又是否借機做些事情……

他怔怔出神的時候,老九隻是安靜地站在一旁。過得片刻,劉守義回過神來,朝老九笑了笑:“嗬,想遠了。有張閣老在,很多事情都會得到改變的。”說到這裏,又一次咳嗽起來。

老九在一旁,想了想又說了一句:“老爺還是娶一房側室吧,有些事情‘女’人家做起來畢竟比我要方便。”

劉守義聞言笑了笑:“老九,我來徽州府的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早晚還是要回去的,到時候怎麽辦?”

“既然娶了,倒是便帶回去。”

“這樣不行,我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他定然不喜……”

老九聽完這句話之後,大概也是想到了什麽,搖了搖頭,便安靜地站在一旁。

“好在眼下事情已經有一些眉目了,令狐楚最近在做些什麽?”

“在翻江倒海地找出暗裏的那股勢力,這些天脾氣很大,手下的那些人每日都被嗬斥得滿臉唾沫……老爺,要不要給他提供些線索?”

劉守義喝了一口‘藥’,想了想說道:“還是不了,那個姓張的沒那麽好對付,我們現在靜觀其變……現在的問題是,‘花’山那邊的事情,到底可不可靠……說起這些……對了,那個許宣,最近似乎又鬧出不小的風聲。”

“嗬,真能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