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關於他殺 (四)

“這種事情……不是應該找柯南麽,我可不想和他一樣,不管到哪裏都有人死。”圍牆的‘陰’影裏,書生有些無奈地‘摸’了‘摸’鼻子,過得片刻終於說了一句:“好吧,我可以試試,不過你不要報太大期望。雖然在你母親可能是被人殺死的這件事情上,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但是我不是專業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元盼盼在他對麵的地方,眼下因為哭泣而有些紅腫的雙目因為他的這句話帶上了某些神采。原本對許宣的刺殺舉動,在牆頭的腳印出現之時,便已經化作深深的歉疚壓在她的心頭。當某些事實的端倪‘露’出來之後,她將能夠求得幫助的人並不多,而眼下最妥當的,其實是將那事實揭開在她麵前的書生。

他能發現腳印的事情,大概也是意外,隻是若不是心細到一定程度,又能大膽的做出假設,這樣的事情也不可能發生。誰會去在意那圍牆之上的某些細微痕跡呢?隨後元盼盼心中也有一絲慶幸,若不是他發現,這些本就不太明顯的痕跡便會隨著時間流逝,待到葫蘆蘚重新生長起來的時候,腳印的輪廓被掩蓋掉,很多事情也就永無明白的一天。

她正這般想著的時候,目光落在書生的心口處。那天便是刺了這裏吧,也不知道疼不疼一些內疚或者歉然的情緒,夾雜著感‘激’或是期待,令得她的心緒複雜,但這樣的情緒剛剛彌漫起來的時候,就被書生一句簡單的話拖到了另外一邊。

“幫你可以,嫁我的話,這個……不太好吧?”日光照耀之下,悲傷、欣喜、歉疚以及某種羞赧的情緒,‘女’子的心情在彼時要多複雜也都是有的。

……

對於許宣來說,這般短暫的時間,元盼盼從殺他的刺客,轉而成為有某種以身相許可能的人,總覺得心情有些複雜。當然,他眼下所計較的也並非這些。做出元氏可能是被謀殺的推斷,在他來說,也隻是心中疑‘惑’同現實的端倪照應之下,自然而然的想法。而在這樣的想法之後,便沒有更多的東西了。

因此,雖然口中答應著要替元盼盼找出凶手,但若說具體的做法,其實並沒有。所謂破案,智商當然是必要的一方麵,但是其實更重要的東西還是信息。特別是對前世的許宣來說,所作出的決定都需要有海量的信息來打底,他甚至有一個龐大的團隊來為他服務。眼下因為缺乏必要的信息做基礎,隻憑借他本身的習慣發現一些端倪,到了這一步,再想向前,橫豎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當然,也不是真的就沒有破案的可能,有時候如果信息缺乏的情況下,有時候就需要靠運氣。破案當然更需要。隻是運氣這種東西,有時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一般,可遇而不可求得很。好在這個時候所答應對方的,隻是追凶,他所能做的就是盡自己的一份力。這個倒不是敷衍。

元盼盼的遭際同他畢竟有幹係,雖然並非對錯,他自然也可以掉頭不去管這些,但這一來的話,心中難免會留下障礙來。因此,在能力範圍之內幫對方一把,這些可以做到的事情,他並不準備推辭。至於所需要的運氣,他就隻好希望自己能有這樣的運氣了。

隨後的時間裏,他找了夜間無人的時候,將酒坊所釀的水酒做了轉移,對於在自己的地盤還要偷偷‘摸’‘摸’做這般舉動,他有些無奈。好在一切順利,臨仙樓的一切事宜,終於在冬日的某一個黃昏宣告結束。這一夜,臨仙樓裏的眾人舉行了一次巨大的慶祝活動。因為都是平日裏熟悉小二、‘侍’‘女’、工匠之流,因此場麵比較隨意。

當然,雖然是隨意的場麵,並無一般正式場合聚會的某種嚴肅氣息,森嚴的地位區別等等,但是熱鬧的氣氛卻並沒有差到哪裏。“許公子,老朽對你已經無話可說了……”席間趙四端著酒杯衝許宣說了一句,這樣的說法讓他微微有些疑‘惑’。趙四說完之後,打了個酒嗝,隨後說道:“不僅有才華,而且懂木工活……眼下,即便釀酒都這般厲害。嗝……”

這般說法迎來了眾人一致地讚同,於是趁勢紛紛朝許宣敬起酒來。

許宣眼下在岩鎮這邊雖然有些名氣,但是他平日裏對人的態度大致還是很隨和的。眾人反倒因為這些,對他有些更多的尊敬。但另外一麵,也因此並不害怕他,這般場合裏轟然的氣氛之中,一支支酒杯衝他而去。即便你再有才華,今夜也隻有趟到這一路可走了!眼下眾人笑臉的背後,其實也有著這般壞壞的心思。

柳兒酒量比較小,在一旁稍稍喝了幾口,待到臉上升起兩朵酡紅的雲霞之時,便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無論旁人如何勸說,都不肯再多喝半口。即便連許宣出馬,結果也是一樣。她是一個自有堅持的‘女’孩子,心中認定的事情,是不會輕易就改變的。這個時候,見到許宣遭了眾人的圍攻,心中難免有些開心的感覺。你看,要倒黴了吧?

隻是許宣隨後的反應也讓很多人掉了一地眼珠子。對於眾人的敬酒,他通通來者不拒,連著喝了幾大杯,依舊麵部改‘色’的模樣。他的麵不改‘色’,落在其他人眼中,反倒讓他們的臉上變了顏‘色’。

許宣所提供的酒水,據他自己所說有著茅台、二鍋頭、五糧液等諸般稱呼,這些眾人不太明白,但是酒水勁大的事實卻都是已經知曉的事情。眾人之中,即便酒量最好的趙四,也不能喝多。但許宣的酒量卻是驚人的好……不會是在硬撐吧?眾人望著許宣從容的模樣,心頭難免有著這樣的疑‘惑’。

對於這些,許宣本人其實也是有些無奈地。若果說他來到眼下的時代,有什麽是比較遺憾的,或許就在這裏。帶什麽來不好啊,偏偏把酒量帶過來了……

嘖。

……

最後,許宣麵對喝得頭暈眼‘花’的眾人做了一番即興演講,所要表達的意思無非也是對眾人一段時間的努力表示感謝,另外也展望了一番臨仙樓的未來。當然,眼下他所說的東西眾人還看不清楚,更有喝醉的原因在裏麵,因此都沒有在意。臨仙樓這些日子以來所持續進行的不大不小的事情,當霧氣爬起來的時候,便在冬日的一個夜晚告一了段落。

……

原本已經拉開了滿弦舉動,到了這一步就要正式朝前了。但是,隨後一天從許家傳來的消息,卻令得這樣的舉動朝後推延了一下。還是在許宣自己的小巧院落當中,他聽得黛兒巴拉巴拉地將一些事情比劃著說起來,便也覺得,事情真的有些麻煩。

許家在墨商大會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仿佛破‘浪’之舟,以某種勢不可擋的姿態進入很多人的視野裏。連帶而來的,推動了整個徽州墨業格局悄然改變。很多原本幾大家的盟友被分化出來一部分到了許家這邊,還有一些正在觀望。原本隨著時間過去,這些觀望的人最終也會決定自己的去留——這些都是橫豎可以想見的事情。但是,當一些事情發生之時,便是在這般情況之下,原本順利的局麵,似乎被遏製住了。

許家的墨,在運往各的途中遭到了劫匪搶劫。而與此同時,各地的一些掌櫃收到不明身份的人襲擊……

這是一件很讓人費解的事情。“搶劫許墨?”許宣望著對麵滿麵焦急的小丫鬟黛兒,皺了皺眉頭:“這要腦殘到何種程度才能做出這般舉動?”許家的墨雖然很好,但是無論如何也隻是作為書寫所用的工具而已。

若是搶劫布匹,金銀,這些還說的過去。可是,搶劫許墨去做什麽?拿來用麽?一塊墨便可以用上很久的年代裏,搶劫這麽多的墨,得用到猴年馬月去?拿來賣?許墨眼下隻是一家獨有,誰會不開眼地去做這些事情?那不是赤‘裸’‘裸’地告訴人“沒錯,就是我搶的墨,來打我”嗎?

這般想了片刻,許宣抬頭看了一眼晴好的日光,隨後目光轉向一旁,聲音低低地說了一句。

“神經病啊……”

時間過去之後,許墨遭遇到的事情已經在墨商之中傳開了。事情是何人所為,自然還不知道,但眾人的推測之中,認定了許家是得罪了一些人了。如果不是真的有矛盾,沒有人會做出劫墨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隻是隨後想到許墨在不同的地區同時被劫,各地的掌櫃們遭了襲擊,不少人的態度又開始吃味起來。

這樣大規模針對許家的打擊,簡直有些超乎眾人想象。這是要將對方得罪到哪一步,才會發生的事情?這樣的實力……很多商賈在心中做了衡量,反正自己……橫豎都是做不到的。這樣事情的後果也很明顯。一些已經觀望了不短的時間,準備做出最後決定的墨商,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便選擇依舊保持沉默,再做一段時間的觀望。

而親近許家的墨商,就微微有些隱隱的擔憂,怕這些事情最後會‘波’及到自己的身上。先前還有些勢不可擋的許家,便因為這樣一件事情,陷入了某種尷尬的局麵裏。如果隨後走不出來,事情就會很不妙了。

當然,對於許家的遭遇,一些原本就有間隙的,就覺得很高興。但即便心中再如何高興,臉麵上還是要保持著必要的矜持。以程家為首的墨商,在第一時間就送去了慰問。這樣的慰問,語氣說是慰問,倒不如說是冠冕堂皇的嘲諷更妥當一些。

“看看都送了些什麽東西……土特產啊……”

許宣才走進許家的院‘門’,便聽到了一聲奇怪的抱怨,從聲音聽,似乎是許安錦的。

“這些墨商大戶,即便要慰問,至少明麵上要過得去吧……你看看,都是些什麽東西?這簡直是嘲諷……不要讓我遇到程家倒黴的時候,不然我一定送一個大南瓜過去!豈有此理。”

隨後走得近了,才能見到許安錦正對著身前一些散‘亂’在地上的包裹憤然地喝罵道。許宣隨意掃了幾眼,便也覺得微微有些無語的感覺。堅果、核桃、‘雞’蛋……這簡直是逢年過節的節奏啊。

許安錦也見到正走過來的許宣,才勉強平複了一下神‘色’,隻是雙頰因為氣憤而起的紅暈卻意一時無法褪去。而且這個時候似乎因為被外人看到了自己的不雅,甚至微微有些尷尬。

“咳……你來了啊,呶,這些東西,那些回去吃吧。”許安錦朝許宣這般說道,隨後引他去許家的廳堂裏,見到了許安綺。

……

冬日裏的許家院落,很多原先的樹木樹葉已經凋零。槐樹的也在倒還蒼翠著。因為搶襲事件的發生,同以往相比,微微有些沉悶。一些下人們往來,也失去了從容不迫,步履之間,都是急急忙忙的感覺。

當然,這樣的感覺其實也不明顯,隻有對許家極為熟悉之人,才能在細細留心之下微微感到一些。

……

“損失其實算不得大……”在廳堂裏,許安綺朝許宣歎了口氣:“不過影響很壞啊……這樣子下去,很多人怕是不敢同許家親近了。”

“這些事情……”許宣喝了一口茶,幾片茶葉入了口,他微微嚼了嚼,感受到自舌尖泛的苦意思:“報官了麽?”

“自然是報了的,隻是這些人到得如今也不知道是什麽身份,官府即便知道了也未必管得了什麽。每天該搶的還是會被搶掉,越來越多的掌櫃們被人打了。官府也沒有辦法。”許安綺有些苦惱地說完之後,又補充了一句:“即便……損失暫時還能承受,但這樣下去,總也不是個事。”

許安綺說起這些,情緒還是比較平靜的,並沒有許家當初遇難時候的惶恐喝無助,雖然也有抱怨的語氣,但其間更多的是其實也隻是一番感慨而已。畢竟是遇到麻煩了,沒有誰會覺得多舒服。

“早先覺得可能是程家下的手,但是隨後追究這些事情之時,並沒有發現程家的影子在裏麵。雖然程家進來有些幸災樂禍……但確實不是,程家沒有這般能耐。”

“這幾日走訪了很多人,態度倒是客客氣氣,會說幾句寬慰的話。不過內裏的客氣之中,一些疏離還是覺察的出來,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

許安綺這個時候,感慨也到了最後,說完之後,看了許宣一眼。這個時候,她雖然沒有多說什麽,但眼神中征詢的意思很明顯。這樣不說話,你以為我們很默契麽?許宣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隨後目光中也有些疑‘惑’。眼下的情況,分明是有人在對方許家,並且從情形來看,過節似乎還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從許安綺所說的話裏,她實在找不出這樣一個人,或是一方勢力。這就奇怪了,很沒有道理啊……既然想不通,許宣便也沒有再想下去。對於事情,很時候他都是這樣處理——既然一條路走不通,換條路便可以,既然一種想法沒有結果,換一種便是了。

廳堂裏有下人過來換了差,躬身退下去。許安綺望著書生那明顯的思索神‘色’,心中知道他一定有話要說了。心中隱隱有些期待的同時,又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很了解他。果然過得片刻,書生平淡地開口說了一番話,才讓她在日後日子見證了自己從未想過的一幕場景。

“有些事情原本就是已經計劃好的,和先前的那些故事算的是配套產物。隻不過我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眼下用來做些大事,或許不夠,但若是‘操’作得好,應該可以解局麵。”

……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又不是妖怪……你確定你要這樣看著我麽?其實都是一些很簡單的事情,不過每一樣都不能少。”

二人正說著話的時候,胡莒南自外麵過來,見到許宣,同他打了招呼,大概是也知道了他被刺的消息,說起元盼盼的時候,表情有些唏噓。隨後替元盼盼的行為也做了一番說明。而許宣隻是搖搖頭笑笑。

“哦~~她啊……”這般過去之後,並沒有多餘的情緒。胡莒南認真地確認了他的神‘色’不似作偽之後,才舒了口氣,看他的樣子,似乎對元盼盼頗為關心。這般說了些話,胡莒南一拍腦袋。

“差點忘了,小姐,昨日老顧也被人襲擊了……”

許安綺聞言愣了愣,有些關切的問道:“他如何了?”

“老顧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三拳兩腳將人打跑了,那些無膽鼠輩,都不是對手,自然無恙的……不僅如此,嘿嘿。”胡莒南說到這裏,賣個關子笑了笑。

“胡叔~~”到底是在疼愛自己的長輩麵前,許安綺嬌嗔地說了一句。“老顧他生擒對方一人,如今人已經送官了……”許安綺聞言,臉上‘露’出意外而驚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