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桃李園中(五)

今日許宣到來,程子善一時間也沒有發覺。他原本在同一些好友說著話的,雖然平日裏自詡文采,在一些文人聚會上也經常有比較不錯的表現,但是因為他曾經科考失利的緣故,到得現今也未有功名,而這樣的場合有秀才舉人身份的,並不在少數他,所以他還保持著必要的低調。眼下發生的事情自然也被他看在眼中。這個許宣……不論在何處,似乎都能攪動事態。除了心中感歎一下,也有一些微微的快意。到得最後,他想了想,還是開口說了一番話。

許宣如今在程子善的評價裏,其實有些類似披著羊皮的狼。雖然比之初見,眼下的許宣要強壯了許多,但無論如何表麵上看起來似乎軟弱可欺的樣子。隻是若被這種假象‘迷’住了,隨後去找他麻煩,便會發現,他會在人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露’出獠牙來。在許宣手上,程子善以及程家已經不是第一次吃虧了……

他與方紀達算得上朋友,自然不想讓對方在許宣手上吃虧。但是這種想法也不好直接就說出來,畢竟這樣的話倒叫人覺得他怕了許宣似的。因此,片刻之間所能想到的便是將某些事情說破。好叫方紀達知難而退,不至於‘弄’到最後不好收場。

方紀達望著程子善,嘴‘唇’嚅囁一下,隨後說道:“程兄,可還當方某是朋友?”

“這個、自然是的。”程子善愣了愣,搖搖頭不準備再說話了,隨後望著方紀達的眼神有些同情。

“方兄啊,在下隻能幫你到這裏了。”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從程子善口中喃喃地發出來,接下來的時間,他準備心安理得地做一次看客。

“哼!”方紀達有些不滿地冷哼了一聲,目光轉向許宣,用隻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其實說起了,李笑顏居然會為你這樣的人獻身,還真是可笑。枉我平素對她的愛慕,全都到狗身上去了。這般不守‘婦’道的‘女’人,真是死了才好!”

許宣原本一臉淡然的神情到得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陡然一凝,隨後看著方紀達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樣了。這個時候,有過來調停的人,方紀達的眼神轉開,便沒有注意到許宣的神‘色’。

這些被遠處的程子善看在眼中,許宣如今在他心中已是敵人,因此已經很有些了解了,以前他便在這樣情況下吃了許宣的虧。眼下作為局外人的角度,他才將一些事情看輕楚。隨後便是對曾經的自己有些無語,那個時候,他便如眼下方紀達一樣,渾渾噩噩的一頭栽入到某種困境之中而不自知。對於這些,他是相信許宣能力的,方紀達一定討不了好。

過來調停的人說了幾句好話,提醒一下雙方眼下所處的環境。這些人裏麵有的是吳家的人,有的是前來赴會的。隨後有小廝過來小聲地同二人說了句劉大人有請。

方紀達心中是認定許宣的惡了,他將事情鬧到這一步,內裏的目的其實也是希望能得到一個機會在劉守義將許宣的麵目戳破。眼下機會到來,他壓抑著情緒,衝許宣惡狠狠地說了句:“走著瞧!”隨後大步朝‘春’風亭的方向過去。

許宣在他身後聳了聳肩,隨後在眾人注目的眼神中,也過去了‘春’風亭那邊。

竊竊‘私’語的聲音被他拋在身後,而眼下所想還是先前方紀達所說的某些話。以他的城府原本並不會因為方紀達的挑釁便影響心態,對於他來說,一些小摩擦之類的,並不算什麽。直到對方用隻有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出了對於李笑顏的評價之後,他心中的某些類似氣氛的情緒才被點燃。那是因他而死的‘女’子,眼下也是因他才遭到詆毀,他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春’風亭前,劉守義麵無表情地看著過來的二人。隨後像一旁的眾人做了介紹,方紀達的名聲在幾年前就已經有不少人知道,而許宣即便眾人不認識,這段時間下來對他的事情也有過耳聞。因此,這些介紹主要還是衝幾位初到徽州的大儒。

“漢文,錫南,還不快見過幾位師長。”劉守義板著麵孔這般說了一句。

方紀達微微皺了皺眉頭,顯然對於劉守義將許宣擺在他的名字之前有些不滿,當然,這樣的情緒也不會表現得太過明顯。他借著躬身行禮的時機,稍稍做了些掩飾了一下。

“晚輩許宣。”

“晚輩方紀達”

……

“見過幾位師長,見過眾位長輩。”

等二人見了禮,劉守義微微捋了捋‘精’心蓄綺的胡須,語氣有些冷然地問道:“這般場合,你二人先前的行徑成何體統?簡直在幾位師長麵前丟了徽州府的臉麵……你們可知罪?”

方紀達看了看許宣,見他臉上隻是掛著些許以為難明地笑意,隨後便也底下頭不做言語。

“劉大人言重,年輕人有些血‘性’也是正常。老夫年輕的時候對一些事情看不過眼,也偶爾失態之舉,算不得大事。”蔣通保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笑著說道。

蔣通保這番話說完,劉守義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一些,隨後說著:“還不快謝過碩德公?”

隨後許宣二人自然又是朝蔣通保行了一番謝禮,蔣通保隻是揮揮手,隨後笑道:“不過,你二人到底因何事而爭執?先前聽劉大人稍稍提了幾句,不過這些事情他也不十分清楚,老夫有些好奇,你二人誰來說說?”

“是他!”蔣通保的話音才落下,方紀達便一手指著許宣,開始數落起來。關於臨仙樓,關於墨商事件,關於一些詩詞等等,都從反麵做了解釋。添油加醋地極盡抹黑,說起來倒也有模有樣,和真的一樣。

當然,蔣通報,吳可封等人也隻是聽聽,他們活到這一大把年紀,又是讀書讀到骨子裏的人,對於事情都有自己的判斷,自然也不會聽了方紀達的話便信了。至於汪祉,起初對這些一點不在意,隻顧喝茶,直到聽了方紀達在說起許宣圖謀李家家產的一些事情時候,才微微皺了皺眉頭。

“你這個書生,叫許宣?莫非枉讀聖賢之書了麽?經商、經商、經商……你一個讀書人,經哪‘門’子商?”汪祉皺了皺眉頭,指摘的語氣響起來:“老夫倒想知道,除了經商之外,你可知還有學問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