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獨立、特殊的,他們以自己的方式生存,以自己的方式去尋找快樂,更以自己的方式去愛想愛的人。可是無論我們的命運是多麽跌宕起伏,曲折蜿蜒,在別人看來,都隻是一個可以留作茶餘飯後的簡單故事而已。所以,生活總有一天會回到正常的軌道。”

1.

在平日的相處中,倪諾曾多次和我提出“等你畢業後結婚”這種建議,因為都是帶著玩笑的口吻,我也同樣和他調侃著,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所以無論如何我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在我母親麵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呆若木雞地瞪著滿麵笑容、雙眸中卻滿是認真的倪諾,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母親倒茶的手也停在那裏,半晌,竟然麵含欣喜地反問:“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隻要您和聞鈺不反對的話。”倪諾回答。

“不,不反對!我是不會反對的!”母親激動地放下手中的杯子,一把抓住倪諾的手,“有你照顧我們聞鈺,我最放心不過了……”

倪諾一直都在笑,反握住母親的手,二人又細細碎碎地說著什麽,完全忘記了征求我的意見。

我凝視著母親滿是期待的麵孔。

是的,她說得沒錯,父母對子女的愛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自私的,隻要孩子幸福,其他的因素大可以忽略不計,至於此生是否會和心中所愛的那個人走到一起,並不是最重要的。

畢竟選擇了那個寵愛自己、嗬護自己的另一半,未來的路,會變得平坦許多。可是,這難道不算是感情上的敷衍嗎?

我的自尊允許做出這樣的事情嗎?

我無法得到答案。

我安靜地在他們的身邊倒茶、收拾杯子,一直到天已經黑透,母親才和倪諾告別,還堅持要我將他送出家門。

滿天繁星,清涼的晚風徐徐吹過耳邊,倪諾調侃地望著我,笑道:“怎麽,剛剛嚇到了?”

我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擺了擺手,說:“還好,不過這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是嗎?你認為我之前說的話隻是玩笑?”倪諾提高了聲音,忽地向我靠近一步。

我下意識地後退,雖然心知肚明,可嘴上還在逞強:“難道你……”

“聞鈺,我不是在開玩笑。”倪諾直起身子,握住我的肩膀正色道,“我會等你,等你準備好,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

他雙眸明亮,竟然賽過了頭頂的星星。

仿佛有一根細細的、透明的絲線在我的喉嚨處一圈又一圈地纏繞,變得越來越緊,鎖住了我的喉嚨,讓我無法言語。

我該怎樣回答?

我對向南風的感情,倪諾分明是知道的,他對向南風的態度冷漠又警惕,總是在向南風的麵前繃緊神經,好像向南風下一刻便會將我搶走。

那麽倪諾,為什麽你分明知道一切,卻還不放棄,耐心地容忍我,甚至還開始計劃我們的未來?

這樣驕傲的倪諾為了我,甚至可以接受情感中的瑕疵嗎?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我的聲音都在控製不住地發抖。

“沒錯。”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黯然地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擠出一個微笑來:“好……隻不過時間還長,我們的日子還很多,是不是?你不要急。”

倪諾伸出雙臂將我抱在懷中,溫熱的氣息近在咫尺。

他的聲音中帶著淡淡的憂傷:“聞鈺,我是愛你的。”

我心中一痛,不由展開雙臂回抱他,眼前的倪諾忽然又變得無比脆弱,就像是失去了重要的玩具,再也沒辦法找回的孩子。

我是紮在他心上的一把塗滿了毒液的刀,拔出後生命會終結,可放任不理,痛苦隻會日漸增長。

他卻任由我傷害,無論怎樣的傷口都欣然接受。

我沒有辦法拒絕他,更不忍心去拒絕他,唯一能做的就隻是不讓這把刀越紮越深。

月色下、星光下,我們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好像永遠也不會分開一樣,多麽美好。

可隻有我們知道,這隻是鏡花水月的一片虛幻罷了。

2.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獨立、特殊的,他們以自己的方式生存,以自己的方式去尋找快樂,更以自己的方式去愛想愛的人。

可是無論我們的命運是多麽跌宕起伏,曲折蜿蜒,在別人看來,都隻是一個可以留作茶餘飯後的簡單故事而已。

所以,生活總有一天會回到正常的軌道。

倪諾在事業方麵的發展簡直可以說是一帆風順,他越來越受到上級領導的重視,職位一躍再躍,以不可抵擋的姿態向著巔峰發展。

我則過著和所有人一樣平凡的生活,認識了新的室友,接觸了新的環境,空閑的時候尋找兼職,焦頭爛額地麵對時不時到來的各種考試。

偶爾倪諾會來找我,帶我去吃好吃的食物,給我買各種東西討我歡喜,時刻關心著我的身體,也會抽出時間帶著營養品去我家和我的母親聊天。

我也看得出,他在我母親心中的位置越來越重了,已經是“未來女婿”的最佳人選,不容改變。

這種生活平淡又安寧,就連兒時父親毒打我的陰影也幾乎徹底消散,成為記憶中一道模糊的影子。

隻是……我還是時常會想起那個叫向南風的人。

午夜夢回,醒來時麵對窗外熹微的晨光,我好像又看到了他的身影,先是那張明朗似陽光的臉,最後定格在他裹著黑色風衣、瘦得讓人心疼、長長的頭發遮住雙眼、留下一片濃黑陰影的樣子。

我迷糊地伸出手,觸碰到的卻隻是虛無的空氣。

我掩住臉頰,自言自語。

我說:“聞鈺,你這個樣子,對得起倪諾嗎?”

看似安逸的日子一直在平緩地過著,向南風再次回到了國外,臨行前他試過聯係我,發了無數條短信,也打過無數次電話,卻沒有得到我的任何回應。

因為尋找程盼盼的那次交集,或許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聚了吧?

時光飛逝,轉眼我已經是又將踏出校園的學生了,在學校和社會中遊走,為了接觸更多的、不同的人,各種活動我都會踴躍參加,隻為畢業後可以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

原本我以為光陰就會這樣什麽改變都沒有地流走,卻沒想到,已經深埋在我記憶中的向南風,又再次出現了。

學校組織的一次招聘會上,我手中捧著精心製作的多份簡曆在人聲嘈雜的大廳四處遊走著,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仿佛藤蔓一樣將我纏繞在原地,動彈不得。

那個聲音中帶著淡淡的笑意與懷念:“聞鈺,終於找到你了啊。”

我一度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可身體還是不受控製地向那個聲音發出的地方轉動。

身後不遠處,向南風一隻手輕鬆地放在口袋裏,另一隻手在半空中揮動著,一身筆挺整潔的黑色西裝,站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他比從前更高了,也更結實了,白皙的膚色或許是因為國外陽光的沐浴呈健康的小麥色,明亮的黑眸中多了成熟與世故,可潛藏在最深處的那一抹孩子氣仍然沒有消失。

那一刻,整個世界好像都變得寂靜無比,隻剩下我們兩個人對視。

腦海中嗡嗡作響,有多少句問候和話語都湧上了心頭,我竟然慌張得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開口。

“怎麽,不認識我了?我的變化真的有那麽大嗎?”見我沒有回答,向南風故作委屈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這裏人好多,我們出去聊一聊好不好?”

他的語氣輕鬆自在,讓我僵硬的神經也緩和了不少。

我將手中的簡曆全部放回背包中,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好。”

3.

向南風買來了兩瓶冰涼的綠茶,我們找到了一處安靜的花園小路,並肩坐在長椅上,清新的花草香氣縈繞在周圍,緩解了我緊張無措的情緒。

相對無言中,向南風把玩著手中的綠茶率先打破沉默:“以後的日子,我不會離開了,更不會再回到國外,我已經下定決心要留在國內發展,或許剛起步的時候會有些困難,可父親的朋友多少會給我一些照顧——”說著,他好似刻意拉長了聲音,“就在這個城市。”

我怔怔地盯著眼前的草地,喃喃道:“不離開了?”

“嗯。”他堅定地點了點頭,“可能我還是比較喜歡熟悉的地方吧。”

“那你今天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啊……剛回來的幾天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就想著來看看你。”他笑了笑,“沒想到已經過去這麽久了,看到你到處遞簡曆的模樣,我是真的感歎——聞鈺,你變了好多。”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從他的話語中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傷感。

於是我隻能下意識地做出解釋:“其實也沒什麽變化,這麽久過去了,總不能還像個孩子一樣吧……”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得無力起來。

向南風抬起頭來,凝視著我的雙眼,突然輕聲說道:“聞鈺,我一直都很想你。”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讓我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好像被火燙了一樣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色蒼白如紙。

我勉強回答:“作為朋友,我也很想你……”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向南風幹脆地打斷我,“在國外的這些日子,我並不好過,總是想起我們曾經一起度過的日子,那樣快樂和單純,我也曾想不要去打擾你的生活,畢竟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存在,很多事情也不會發生。”他握住瓶子的手開始顫抖,“可我無法欺騙自己的心。”

一陣微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我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朝他身後的方向望去,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結成了冰。

許久沒有得到回答,向南風不安地抬起頭來,看到我在發呆,也順著我的目光望去。

隨後,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是倪諾。

他好像站在那裏已經很久了,溫柔的麵孔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就是讓我感到無端地驚慌。

我看著他大步向我們走來,很自然地站到了我的身邊,先是一把牽住了我的手,隨後沒什麽感情的目光落到了向南風的身上。

“你回來了?什麽時候?”倪諾開口發問。

向南風應對自如:“沒多久。”

倪諾點了點頭:“那什麽時候離開?”

我心中一顫,有些責備地抬起頭來盯著倪諾,他卻好像沒有注意到我的目光一樣,繼續雙目如炬地盯著向南風。

“大概不會回去了,留在這個城市發展。”向南風抿唇一笑,“以後說不定見麵的機會還很多。”

倪諾的身子徹底僵住了,他的雙眸中也好像浮起了一層寒冰。

“看來你們接下來還有什麽事情吧?我就不打擾了。”向南風完全不在意神色難看的倪諾,起身理了理衣服,“我先走了,再見。”

說完,他遠遠地將手中已經空掉的綠茶瓶子扔進了垃圾桶中,渾身輕鬆地離開了這個戰場一樣的地方。

感受到了倪諾內心情緒的波動,我一時忐忑,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可短暫的沉默後,他卻扭過頭來,對我露出了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笑容,揉了揉我的頭發,問道:“餓了嗎?帶你去吃牛排吧?”

他這樣平靜還不如對我狠狠發一頓脾氣得好,我連忙開口:“倪諾,剛剛不是……”

“我知道,是他來找你的吧?”他擺了擺手,“我都明白的,你不用解釋,我隻是看那個小子不順眼而已,哈哈。”

我緊閉雙唇,再沒有了回答。

他總是這樣下意識地選擇相信我,讓我安下心來。

可向南風已經歸來,我想起他堅定的話語、執著的雙眼……他一定會再次出現的。

倪諾驅車將我帶到了學校附近一家我經常光顧的西餐廳,一路上他簡單詢問了關於工作和簡曆的事情,還關心了一下我近期的身體狀況,對向南風的出現隻字不提,好像剛剛發生的對峙隻是一場可笑的幻覺。

我一邊小心觀察著倪諾的神色,一邊在心中卑微地祈禱:就讓這些事情徹底過去吧。

其實,我才是那個最容易逃避、不負責任的人吧……明明是午飯的時間,餐廳中卻沒有一位客人,服務生麵帶微笑地將我們引到一處陽光很好、視野開闊的位置。

倪諾先是輕車熟路地點好了我最喜歡吃的東西,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對服務生做了一個手勢:“那個東西……不要忘記了。”

服務生點了點頭,躬身離開了。

我抿了一口香濃的咖啡,好奇地發問:“什麽東西?”

他眨了眨眼睛,故意賣關子:“等下你就知道了。”

牛排的口感鮮嫩多汁,平日裏極少讓我接觸酒精的倪諾還要了醇厚的紅酒,這讓我愈發有一種即將發生什麽事情的預感。

果然,午餐已經進行了一大半,服務生卻推著一隻餐車緩緩出現,幾束鮮紅耀眼的玫瑰作為裝點將餐車圍繞,中央還擺放著一個色彩鮮豔的巧克力蛋糕。

“你這是做什麽?”我微愣,隨後不由失笑。

倪諾並沒有回答,他放下手中的刀叉,起身向餐車走去,先是讓服務生離開,隨後將那個巧克力蛋糕放到餐桌上,又捧起最絢麗的一束玫瑰,凝視我的雙眼,在我震驚的注視下,單膝跪地。

我看到了,玫瑰中,有一枚璀璨華麗的鑽戒,它散發著寒冰一樣的光芒,在大片鮮紅色彩的映襯下,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為了今天計劃了很久了,聞鈺。”倪諾緩慢而低沉地說,“你已經快要畢業了,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嫁給我,讓我們永遠在一起,我會給你幸福。”

他不顧我的反對,拿起那枚鑽戒,強硬地戴在我的手指上。

“我還沒有……”我慌亂地四處張望,想要拒絕卻又不知該以怎樣的方式開口。

“隻要你答應我,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去準備,不是嗎?”倪諾的語調帶著一種我無法拒絕的堅持。

為什麽……

我呆呆地望著那枚鑽戒。

為什麽心髒會感到隱隱作痛?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已經很久了,他也給了我生活中的全部,讓我快樂,讓我躲在他的臂膀下不去承受任何苦楚,當他單膝跪地向我許諾會永遠給我幸福的時候,我不是應該喜極而泣,撲進他的懷中答應下來嗎?

“對不起……倪諾……”我垂頭慢慢地撫摸手指上那枚冰涼的鑽戒,“我現在還不能答應你,可以給我考慮的時間嗎?”

等到我可以完全不再顧慮那個人的身影,等到想起他的時候不再心痛……可是……真的會有那一天嗎?

我不想這樣將就自己的感情,更不想讓倪諾永遠活在這種可能會失去的痛苦之中。

倪諾目光低垂,久久沒有回答。

我神色黯然地將手指上的那枚鑽戒取下,想要重新放回他的手中,卻被他阻止,強硬地推了回來。

“聞鈺,我不強求,我會給你考慮的時間,鑽戒你要收下,哪怕隻當作我送給你的一個小禮物也好。”他低聲懇求著。

這種重要的東西怎麽可以當成普通的禮物?我剛想開口拒絕,卻看到了他那雙滿是悲傷的眼睛,最終還是重重地點頭。

接下來用餐的氣氛變得詭異而尷尬起來,雖然倪諾找到很多有趣的話題想要逗我開心,可因為剛剛求婚而引起的內心波瀾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對於任何事情我都變得有些心不在焉。

求婚……

如果母親知道,一定會滿心歡喜地讓我答應下來吧?

我到底該怎麽辦?我真的可以完全忽略向南風的存在,和倪諾幸福地走向未來嗎?

誰能給我一個答案?

4.

自從上次在學校見到向南風後,我總是會在某個地方“碰巧”再次和他相遇。

有時是附近的麥當勞,有時是安靜的咖啡館,甚至在我們學校的圖書館都會看到帶著淡淡的笑意出現在我麵前的他。

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的那個自己,總是有意無意地躲避著他的身影,對於他頻頻提出的“一起用餐”的要求也一口拒絕。

向南風好像一道柔軟的影子,他頻繁的出現引起了倪諾的警惕和危機感,他開始不顧工作的忙碌,總是和向南風爭搶著出現在我的麵前,相遇時,他們都像是渾身豎起了尖刺的刺蝟,互不退讓。

我被這種無形的壓力折磨得快要瘋掉。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再次拒絕向南風的邀請後,我六神無主地坐在圖書館黑暗的角落,隻覺得頭痛欲裂。

忽地,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明媚的笑臉——那是薑幸。

她向我揮著手,大聲地笑著,眼中卻滿是擔憂。

她說:“聞鈺,你怎麽了?不開心嗎?”

我雙手環住身子,眼睛又酸又痛,淚水落下。

我不停地點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我不開心啊,我真的不開心。

夾雜在這兩個人的中間,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無數困惑在腦海中爆炸,我愈發想念薑幸的音容笑貌,好想她再次坐在我的身邊,聽我細細訴說這些煩惱。

於是我擦幹臉上的淚水,去買了兩罐冰鎮啤酒,在誰也沒有告知的情況下,朝薑幸墳墓所在的方向走去。

薑幸,我們好久不見了。有很多的事情,我要和你聊一聊呢……或許是因為時常有人打理的關係,墳墓的四周十分幹淨,甚至還擺放著一束微微發黃的百合花。

這應該是許澤君放在這裏的吧?

我長舒一口氣,虛脫似的靠在了她的墓碑旁,啟開一罐啤酒,開始嘮嘮叨叨地說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我說了倪諾的溫暖,說了他製造的浪漫求婚,說了我的向南風糾結的心思,還有那縹緲不定的未來……

一滴苦澀的眼淚落下,我望著墓碑上薑幸那張永遠年輕、似向日葵一般明朗的笑臉,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我說:“薑幸,我到底應該怎麽辦?到底哪裏才是我最好的歸宿呢?”

冰冷的風吹過,當然沒有人可以回答我。

我抱住薑幸的墓碑,哭得撕心裂肺。

好想再聽到你的聲音。

哪怕回答我短短一個字也是好的啊……5.

倪諾的感知能力一向是極其敏銳的,這次也不例外。

自從去過薑幸的墳墓後,我整個人都變得消極起來,經常會在吃飯、做事的時候望著某個方向靜靜出神,倪諾多次叫我的名字都沒有得到回應。

我想,他應該早已猜測出我苦惱的原因了吧?

可到底是什麽讓他繼續堅持著不放棄呢?

他開始抽出更多時間來陪伴我,甚至還買來一隻毛茸茸的金毛犬來逗我開心。

摸著它毛茸茸的皮毛,我感到格外踏實。

倪諾給它取了一個有趣的名字——太陽。

他說:“我希望它可以成為你的太陽,在你冰冷無助的時候陪伴你,給你力量。”

我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可是我依舊無以為報。

好不容易等到倪諾休息的日子,為了讓我走出困惑的陰雲,倪諾又買了兩張遊樂園的門票,帶著期待的神色拿到我的麵前。

我笑著接過來,拍了拍他的額頭:“難道我們還是小孩子嗎?”

“雖然不是小孩子,可是還年輕。”倪諾笑眯眯地握緊我的手,“偶爾去感受這些幹淨純粹的快樂也是不錯的。”

我垂下頭去,望著那兩張五顏六色、畫著頑皮小醜的門票。

或許倪諾說得沒錯,是時候放下所有煩惱,去瘋狂地感受一下那些專屬於孩子的快樂了。

由於是休息日,遊樂園的人格外多,孩子們牽著父母的手四處興奮地奔跑著,相依而靠的情侶手中拿著造型各異的氣球互相低語,無論是怎樣的人,都很容易被這裏愉快的氣氛感染。

倪諾仔細研究著手中的路線圖,好像一名老師一樣嘮叨著:“有很多項目你大概會不感興趣的,我都已經研究好了。今天天氣這麽熱,前麵的‘激流勇進’很有趣的,哈哈,還有那個旋轉木馬……我們不需要有目的性地把每個都玩遍,你喜歡哪個就到哪裏去,好不好?”

我點了點頭,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故意發問:“啊……你有沒有膽量坐過山車?我可是一直想嚐試那個呢!”

倪諾攤開雙手:“你想看我害怕的樣子?那你可要失望了,到時候大叫出聲的人是誰還不一定呢!”

說完,我們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

倪諾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相機,逼我擺出各種搞笑的姿勢去和手中滿是氣球的小醜、人偶合照,還把我推上滿是孩子的“宇宙飛船”,自己卻躲在下麵捕捉我不自然的表情,事後還威脅我要將這些全部洗出放大,貼在我們學校的門前。

我無可奈何,在人山人海的遊樂園裏追著他打鬧,最後被他買來的水果冰激淩收買,沒骨氣地安靜下來。

終於輪到了最後一個我們都萬分期待的項目——過山車,擁擠的隊伍中,倪諾滿意地翻看著相機中的照片,頻頻點頭:“看來我改行去做攝影師也是不錯的選擇。”

我揚了揚手中的冰激淩:“你還差了十萬八千裏呢!”

“哦?”他挑了挑眉,向我靠近,“現在還敢和我挑釁?等到了過山車上,你害怕大叫的可怕表情也會被我拍下來哦……”

我裝作憤怒地板起臉來:“你敢!”

倪諾哈哈大笑,伸手攬住我的肩膀。

我也忍不住彎起嘴角,心情放鬆下來。

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倪諾了。

這是他最後一刻的笑容,永遠在我的腦海中定格,變成了灰色的回憶,我永遠也不想去觸碰的傷口。

所有難以預料的意外,都是在人們最幸福的時刻,猝不及防地到來。

輪到了我們,我和倪諾坐在車尾處,他體貼地為我係好安全帶。

在工作人員的常規檢查後,車子緩緩發動,由慢變快,身邊的景色變得模糊起來,淒厲的風聲刮過耳邊,前前後後響起了驚恐而暢快的尖叫聲。

我緊緊閉上眼睛,恐懼在喉嚨中翻滾,卻倔強地不發出聲音,雙手死死抓住安全帶。

“怎麽樣,聞鈺,怕不怕?”倪諾的聲音帶著風聲傳來。

“不怕!”用盡所有勇氣,我轉過頭去,大喊出聲。

話音剛落,過山車突然開始了劇烈的晃動,原本還以為是車衝下軌道造成的,並沒有人在意,叫喊大笑的聲音越來越大,所有人都當這是突如其來的刺激升級。

可隨著晃動越發明顯,甚至有人的臉頰被旁邊的樹枝劃出了幾道血淋淋的口子,才有人發現事情不對。

不安將我整個人包裹,我顫抖著睜開眼睛,赫然發現車子已經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這是怎麽了?”我四處張望著,大吼出聲。

倪諾的臉色也變得鐵青,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在我耳邊安慰:“沒事……別怕……有我……”

可話沒說完,車子竟轟隆一聲,完全脫離了軌道,翻滾著朝下方掉落!

死了……

那一刹那,我的腦海中隻出現了這兩個幹巴巴的字眼。

所有的人都在尖叫,還有人在哭泣。

我的神誌已經開始混亂,迷茫之中,我感到倪諾扯開了安全帶,一個翻身將我抱在懷裏,胳膊也緊緊護住了我的頭。

他要做什麽?這樣下去,他會先著地,會沒命的!

來不及發出質問和警告,我掙紮著想要脫離他的懷抱,可墜落速度之快讓一切腦海中所想的都沒有辦法變成現實……“聞鈺。”倪諾的聲音還像平常那般溫柔憂傷,隻是在這樣的時刻,變得縹緲如煙,“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來不及回答,巨大的疼痛感讓我大叫出聲,滿目的鮮血在眼前蔓延開來,渾身的骨頭都好像被捏碎了一樣,發出刺耳的響動,就連大腦中也仿佛有一隻帶著尖刺的手指在不停攪動,擾亂我的思緒……倪諾……

神誌不清的我拚命睜開眼睛,卻隻看到那片充滿了血腥氣息的紅色,一點兒一點兒,變成一條蜿蜒的河流……6.

劇烈的疼痛讓我從那個黑暗的、混亂不清的噩夢中清醒過來,耳邊先是響起了儀器嘀嗒嘀嗒的聲響,隨後眼前那片濃密的白霧也漸漸散去,映入雙眼的是醫院雪白的天花板。

“嗯……”

我艱難地從喉嚨裏發出一個含糊不清的音節,卻聽到嘩啦一聲,是椅子拖動的聲音。

“醒了……聞鈺醒了……醫生!醫生快來看看啊!”母親倉促的背影踉踉蹌蹌地向門外跑去。

一雙溫暖幹燥的手撫上我的額頭,向南風擔憂的麵孔也隨之出現。

“聞鈺,現在意識清醒嗎?認得我是誰嗎?”向南風的語氣從來沒有這樣焦急過。

我木然地轉動了幾下眼珠,所有發生的事情也一點點重新回到了腦海中。

對了,我和倪諾一起去遊樂園,我們玩了很多遊樂項目,也拍了有趣的照片,最後一起坐上了過山車,出了很大的故障,他在危急時刻把我護在了懷中,他……

“倪諾怎麽樣了?他在哪裏……我、我要去見他!”我騰地一下從**坐起來,掙紮著想要扯掉輸液管,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無法抵抗的疼痛,好像身子裏有一個狂暴的機器不停攪動一樣……可是……倪諾,我要看看他,他會沒事的,他一定平安無事……“你先躺下休息!現在你不要亂動!”向南風暴怒地將我重新按回**,“你也不看看自己都變成了什麽樣子!”

“求求你,告訴我,倪諾現在怎麽樣了……”我急促地呼吸著,眼中滿是淚水,“他保護了我,可他呢?”

向南風的手僵在那裏,他皺起眉,目光陰沉地望著窗外。

他在對我的問題選擇逃避。

那麽就說明……

“告訴我,請你告訴我。”大腦一片空白,我的思緒也奇異地平靜了下來,“如果你不說,我會自己去看的。”

“倪諾他……搶救無效,已經離世了。”向南風的聲音沙啞不已,“他傷得太重,特別是腦袋,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沒有呼吸了。”

搶救無效……

我的雙眼驟然睜大,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這是在和我開一個荒誕的玩笑嗎?

倪諾說好永遠守護在我身邊的,他堅定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響,那麽清晰,揮之不去……

他怎麽會突然離開?

走廊裏傳來焦急的腳步聲,幾位拿著各種儀器的醫生衝進房間給我進行檢查,母親雙手捂住嘴巴,短短幾天不見,她蒼老的速度令人吃驚,兩鬢的斑白愈發明顯,淚水緩緩落下。

我毫無知覺地任由那些醫生擺弄,好像沉入了一汪讓我無法呼吸的泉水之中,連掙紮都沒有辦法做到。

整個世界都變得空白而寂靜,我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

我甚至希望,那個離開的人是我……該有多好……“讓我去見見倪諾,現在就去……”我哽咽著開口,雙手緊握成了拳頭,“無論如何也要去。”

“聞鈺,你冷靜一下……”向南風上前無力地安慰。

“我沒有辦法冷靜!都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你要我怎麽冷靜!”我怒吼出聲,用最後的力氣推開那些滿麵無奈的醫生,“我自己去好了……”

所有人都麵麵相覷,最終還是站在最前麵的那個醫生歎著氣揮手:“讓她去吧,去取一輛輪椅過來……”

在母親和向南風的陪伴下,我被緩緩推到了陰沉恐怖的太平間裏。

我一眼就看到了安靜地躺在那裏的倪諾,他渾身上下的衣服都變得髒兮兮的,甚至還有很多地方都撕裂出了大大的口子。

他**的手臂和手指上都是已經幹涸了的血液。

“聞鈺,你……”

母親剛擔憂地開口想要囑咐些什麽,卻被我伸手打斷。

我現在隻想看一看倪諾。

冰涼的手指撫上他蒼白的麵孔,先是那雙緊閉的眼睛,然後是高挺的鼻梁,再是毫無血色的嘴唇……

不久前他還開心地對我笑,說要將他拍下的我的照片都放大貼在我們學校的門前。

可是為什麽……他就這樣離開我了呢?

天使一樣的倪諾,總是小心翼翼地嗬護著我,在意我的感受。為了讓我徹底遠離煩惱,他絞盡腦汁計劃驚喜,讓我平淡無趣的生活增添許許多多明亮的色彩。

我怎麽可以承受他的離開?

雙眼酸痛得要命,淚水一滴一滴落在他比寒冰還要冰冷的臉頰上,我俯身將頭埋在他的懷中,他卻不能再次伸出手來,溫柔地抱一抱我,輕聲安慰。

“倪諾,我、我還沒有答應你的求婚,你說好要給我幸福,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你這個不守諾言的人,為什麽就這樣……我甚至、甚至還沒有說過一句我愛你啊……

“這麽多年來你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我也終於變成你想要的樣子,我和其他正常女生一樣上學、工作……可是……你不看著我……那又有什麽意義啊……“為什麽要拋下我,我該怎麽辦……”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回**在幽冷的太平間裏。

好像靈魂都在一點點消失,被野獸尖利的牙齒啃噬著、撕扯著。

曾經的黑暗已經漸漸走遠,我以為它們再也不會出現的時候,新的黑暗卻再次降臨。

我要怎樣承受,怎樣度過?

倪諾,沒有你的日子,這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我將永遠活在這一片無邊無際的空白之中,做一隻囚籠之鳥。

7.

向南風一直寸步不離地陪在我的身邊,照顧我的起居,觀察我傷口的愈合情況,事無巨細,甚至還找來很多有趣的故事讀給我聽,企圖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的大腦空洞了,內心也空洞了。

有時我在想,或許都是我的錯吧,如果不是我,倪諾也不會離開,難道不是嗎?

薑幸因為我接受了手術,離開了我;倪諾為了保護我,犧牲了自己,同樣離開了我。

這個世界上,最應該消失的人,是我才對吧?

每天麵對著陪伴在我身邊的向南風,無數回憶也襲來,我時常會變得恍惚,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嗎?那我什麽時候才可以醒過來?

我真的已經受夠了。

我的身體漸漸痊愈,向南風一起陪我處理倪諾的後事,看我在葬禮上出神發呆,陪我來往於學校與招聘會場之間,從沒有一句怨言。

看著他因為疲憊而日漸消瘦,卻總是在我麵前強顏歡笑的臉,終於有一天,我淡淡地對他說:“向南風,這些日子十分感謝你,不過……你還是離開我的身邊吧。”

我再也沒有辦法坦誠地去接受你了。

我真的很累。

彼時,向南風正在將綠茶蓋子體貼地擰開,聽到這樣的話,他整個人僵在那裏。

他勉強露出一絲微笑,輕聲說:“聞鈺,不要鬧脾氣。”

“我沒有。”我抿起蒼白的嘴唇, “你知道我是認真的。”

向南風的手無力地垂下,怔怔地望著不遠處的桐樹。

他一定是想到曾經了吧?

“突然……好想回學校去看一看,那裏的天台、小賣店、操場,都有什麽變化……”他垂下頭去,輕輕擺弄著手中的綠茶,“我們一起去看一看,好不好?”

我無力地垂著頭,聽著他近乎懇求的詢問,輕輕點點頭。

8.

熟悉的走廊與教室,穿著整齊校服的身影,還有那一張張帶著明亮笑意的、有些稚嫩的臉龐。

“剛好到了午飯時間,我去買兩份盒飯,你去天台等我吧。”向南風變魔術一樣從口袋裏拿出了不知從哪裏弄到的鑰匙,放進了我的手中。

還是一樣的欄杆、一樣的擺設,就連堆在角落裏的那幾張破舊的桌椅也沒動過。

“聞鈺,我們今天吃什麽啊?”

薑幸愉快的聲音從某個地方傳來。

“我這次和食堂的阿姨說了好久,她才給了我很多西紅柿!你也多吃點兒,好不好?”

好像她就在我的身邊一樣。

我認真地打量著這個熟悉的地方,腳下的每一片地麵,都曾有過我們的足跡。那些時光,隻是回憶起來,就美好得讓人落淚。

我站在天台邊緣的欄杆處,俯瞰腳下熟悉的校園。

那裏是薑幸和向南風曾經對陣過的籃球場,那邊是我們並肩走過的樹蔭,而這裏曾是薑幸宣泄內心的地方,她手中夾起一支香煙,煙霧繚繞中說起內心的悲傷……

就在我完全沉浸在回憶的海洋中不可自拔的時候,一陣刺耳的聲音劃破天際——

“刺啦刺啦——”

這一刻,時光仿佛倒流了。

校園廣播中,再一次響起向南風的聲音,帶著永不言棄的堅韌,響徹了整個操場——

“聞鈺,聽得到嗎?”

“聞鈺,我是向南風,我愛你,請和我在一起好嗎?我會給你幸福,並且永遠讓你幸福下去……”

“讓我陪在你的身邊,好不好?”

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悲傷,我彎下腰去,嗚咽著、哭泣著,拚命地搖著頭。

“聞鈺,給我一個機會好嗎?請你相信我……”

向南風還在不斷地重複,一遍又一遍,仿佛永遠不會結束。

我顫抖著起身,逃離似的走出了這個充滿回憶的天台。

我等不到向南風回來了,因為我不知道該怎樣去麵對他,更不知道該給他怎樣的回答。

天台的門被永遠地關上了。

就像我們之間的關係,再沒有可以緩和的機會。

我獨自走出校園,身後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

拿出手機,找到向南風的號碼,我泣不成聲地發送了一條短信——“向南風,我已經虧欠了那麽多人的幸福,現在還有什麽資格去擁有它呢?”

我早已不配了啊……

屏幕上顯示短信已經發送成功,我決絕地將手機關機,抽出SIM卡,扔進了身旁的垃圾箱中。

這次,是真的要說再見了。

9.

我又一次去了倪諾和薑幸的墳墓,買來了兩束盛開的百合,放在他們的墳前。

你們在那個世界還好嗎?是不是一直在看著我?

我不會辜負你們的希望,再自暴自棄,消沉下去了。

天使一樣的倪諾和薑幸,會祝福我的,不是嗎?

倪諾的屋子已經空了,我將它收拾得幹幹淨淨,又將和我已經變得無比親密的金毛犬太陽轉送到了舅媽家。

程盼盼很喜歡這隻活潑的小狗,她蹲在地上撫摸著它毛茸茸的皮毛,仰起頭來問我:“聞鈺姐,離開了它原來的主人,一定會很傷心吧……”

它拚命地搖著尾巴,不停想向我撲來。

我說:“應該會的,可一切都會過去的,不是嗎?”

程盼盼並沒有理解我話中的含義,她隻是很開心地太陽鬧在一起,向我信誓旦旦地承諾著:“我一定會好好對待它的!”

我笑著點頭:“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因為我也要離開這裏了。

我聯係好了一家偏遠城鎮的殘障兒童福利院,那裏的很多孩子童年都有著難以磨滅的陰影,他們沒有父母、沒有親人,他們需要一個可以給他們關愛與陪伴的人。

我想這個工作對於我來說再適合不過了。

這個決定是匆忙的,所以離開的時間也很倉促,臨行前的一天晚上,母親唉聲歎氣地幫我收拾行李,拚命不讓眼淚落下。

我將頭輕輕埋在母親的懷中,安慰道:“媽,我還會回來的,不是嗎?況且我已經長大了。”

“唉!”母親歎著氣搖頭,“鈺鈺,我知道你的心裏很難受,我也不會去幹涉你的決定,你快樂,我也就放心了。”

“媽,我會的。”我好像在對自己發誓,“我一定會的。”

這一夜,我會母親再次睡在同一張**,我感受著她熟悉溫暖的體溫緩緩入睡。

夢中,好像有一滴眼淚落在我的臉頰上。

那麽輕,輕得好像幻覺。

然而離別的時刻終究會來臨,我與母親擁抱告別,假裝沒有發覺她一直在我身後凝視的背影,緩步離開了。

最後一次走過那熟悉的街道、種滿了桐花樹的公園、薑幸等待我上學的街口、向南風執著徘徊的路燈下。

路過曾經兼職的清吧,遠遠就可以看到曾對我關懷有加的老板娘,她更加成熟了,畫著明麗的妝容,已經長大的孩子靠在她的身邊揮舞著小手,仰起頭來開心地嘟囔著什麽。

陳奕迅低沉的歌聲緩緩傳來,在空氣中漸漸擴散,帶著悲傷的味道。

還是那首我熟悉的《積木》——

“我們的關係多像積木啊

不堪一擊卻又千變萬化

用盡了心思蓋得多像家

下一秒鍾也可能倒塌

幸福的期待真像積木啊

多會幻想就能堆多漂亮

可惜感情從來就不聽話

從愛出發卻通往複雜……”

等待是無言的結局

E P I L O G U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