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伍娘回洪都已經一個月了,一直沒有什麽音訊!

王守仁一直翹首以待。在等待的這一個月裏,他已經擬定了告假書,如果再過半個月沒有蘇伍娘的書信,他打算果斷告病假回鄉。於是,他開始裝作猛烈地咳嗽,但沒想到最後竟然真咳出血來,他自歎一聲——報應啊!

終於在一個月零三天的時候,蘇伍娘來信了——“這也叫信?這簡直是電報!”王守仁拿著一張紙,看著比較節約的字跡,言自語道。

他發現一整張紙上隻有六組數字:4.14.7.5.18——毫無疑問,這封信是蘇伍娘寫的,因為阿拉伯數字傳入我國,大約是13到14世紀。由於我國古代有一種數字叫“籌碼”,寫起來比較方便,所以阿拉伯數字當時在我國沒有得到及時的推廣運用。直到20世紀初,隨著我國對外國數學成就的吸收和引進,阿拉伯數字在我國才開始慢慢使用,能使用這幾個數字的,不會是明朝百姓;又因為這封信來自洪都,所以王守仁肯定這是蘇伍娘寫的。

她到底想說什麽呢?!

王守仁看到這幾個數字均沒有超過數字26,所以他猜測這些數字可能對應著26個英文字母,於是他把字母表列出來,在下麵以阿拉伯數字注明了順序,最後他發現,這個方向果然沒錯——4.14.7.5.18分別代表字母D.A.N.G.E.R!(危險!)

不好,蘇伍娘他們有危險!

王守仁當天就遞交了告假書,還沒等批下來,就離開京城了,剩下的讓王華去周旋吧——“難道人快死了,還要去辦公嗎?!”

王守仁快馬加鞭趕回洪都,住進了一家客棧。他白天睡覺,晚上喬裝打扮,開始監視起寧王府來。

一個月圓之夜,王守仁喊出月月來說道:“你去打探一下婁素珍和蘇伍娘現在在做什麽,還要留意一下寧王府的整體情況!”

“是,主人!”月月一躍而起,消失在夜空。

已經是深夜子時,王守仁躲在離寧王府不遠的一間廢棄的農舍裏,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夢裏她看到婁素珍和諸芸玉站在一座懸崖上,而他隻能從兩者之間選擇一個,另一個將墜入穀底!他大喊一聲:“不!”,繼而醒了過來。

月月正好回來匯報,她說:“我進王府之時,蘇伍娘正在房間睡覺,有一個丫鬟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並不叩門,直直地就推開蘇伍娘的門,‘吱呀’一聲之後,蘇伍娘翻了個身,繼續睡。

那丫鬟又徑直地走到蘇伍娘床前,愣愣地看著她。看了足足有一個時辰,什麽也沒有做!我一直在納悶,她為什麽有這樣的舉動!後來,蘇伍娘可能要起夜,她睜開眼睛,發現身邊有一個人正死死地盯著她,當即嚇得魂不附體,大叫起來。

婁素珍和朱宸濠聞聲趕來,看上去他們倆並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朱宸濠對著那丫鬟打了個手勢,她就離開了。

婁素珍走到驚魂未定的蘇伍娘床邊,坐下來,安撫了她一陣,又問朱宸濠:“讓她去我那裏睡吧!”

朱宸濠點點頭。

這就是我看到的蘇伍娘和婁素珍的情況。

至於府上其他的情況——隻看到一些年輕力壯的家丁大半夜的,忙忙碌碌的,抬著一一個個很重的木箱,走進廂房的一個房間,卻一直沒有再出來!

天就快亮了,我也隻好離開了!”

王守仁點點頭:“你做得很好,去休息吧!”

在一堆斷瓦殘垣中,王守仁翹首望著逐漸發白的天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結合起高大全之前說的情況——整個王府的老家丁都死的死,失蹤的失蹤,猜到“寧王”做這些無非是為了,掩蓋自己見不得光的事,而現在他深夜搬來搬去的又是什麽呢——難道是軍用輜重,他在建地下兵工廠?!

對,隻有這個可能!

看來,一場篡位大戰,必不可免了!

就在這高高的院牆內的那個人,必然是王琛!

然而,他在宮裏到底是什麽身份?這時王守仁忽然想到自己漏掉了一個細節——當時聽父親王華說過:張皇後曾經提出要恢複寧王府的護衛,而皇上沒有同意。那麽,是誰在背後慫恿張皇後幹這件事的呢?

想到這裏,王守仁立刻修書一封,寄給父親,讓他幫忙查實一下,然而又怕父親不肯幫忙,與此同時,又給李夢陽發了一封同樣的信,因為李夢陽是戶部主事,本來就是查戶口的,調查一下人口,無可厚非!

然而,偌大的寧王府不可能不跟外界打交道吧?不如設法混進去一探究竟!

恰好徐淮安正任鉛山知縣,有這位高級化妝師在,變一下身份易如反掌——不過,徐淮安最後連他的性別也變了——王守仁被徐淮安搗鼓成了婁素珍的奶媽!

王守仁攏了攏發套,往上托了托胸——奶媽就奶媽吧!隻要能混進去,奶牛也無妨!

形象有了,還要有一個好的借口!

婁素珍自從嫁進王府以後,少有出門,性情安靜的她,也素來沒有幾個朋友,所以洪都人除了知道這個王妃很漂亮,別的一無所知,她也從來不跟外界聯係。

王守仁隻好決定冒險一試——就說小時候的奶媽路過洪都,特地來看看她,這不算過分吧?!

王守仁左扭右扭,怎麽走都覺得別扭,就在叩開王府大門的時候,他還搓了一把胸,幸好守門的家丁沒有看到。

家丁高大威猛:“你找誰啊!”

王守仁道:“我找你們家王妃!”

家丁道:“我們家王妃豈是你一個老太婆想找就找的?”

王守仁道:“我是她的奶媽!”

家丁道:“去,去,去!我們王妃從來不見外人,也沒聽說她有什麽奶媽!”

王守仁一看跟他客氣還真不行了,於是當即撒起潑來:“你又是王妃什麽人?!你又咋知道你們王妃沒奶媽?!信不信,我去找婁老爺來,跟你們當麵對峙!我從小把她奶大,連婁老爺都把我當家人看,到你們王府竟然這番禮遇!王府怎麽了,王府了不起呀?!”

王守仁越吵越過癮,沒想到換個身份,吵架也有優勢了!

那個家丁雖然五大三粗,但被王守仁吵得接連後退,王守仁不知不覺間已經進了府了。

“誰啊!在那裏吵吵!”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

“素珍……”王守仁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正因為顫抖,才沒跟奶媽的身份相去甚遠。

婁素珍已經走過來,她依然嫋嫋婷婷,儀態萬千,王守仁怕露了餡,趕忙先行一步說道:“素珍,是我啊!奶媽啊!你還記得我媽?那時候婁老太爺還健在,把你寵得像個小公主一樣,奶媽……”

婁素珍在短暫的一愣之後,馬上反應過來,趕忙向前拉住王守仁說道:“奶媽……真的是你嗎?!這麽久不見,你還好嗎?!”,說著眼角竟然流下淚來。

王守仁趕忙拽起袖子,去給她擦眼淚:“好啦,珍兒,不哭!不哭!奶媽打小就疼你,見不得你流眼淚!”

婁素珍拉著王守仁的手:“快,進屋裏說話!”,王守仁跟著婁素珍進到屋裏,臨走前還啐了一口那個家丁。

回頭看看抓著自己的芊芊玉手,不免心中一陣猛跳。

本以為擺脫了家丁就可以鬆一口氣,但王守仁發現,府裏各個角落的人,都齊刷刷看著他和婁素珍,如同暗夜裏的貓頭鷹盯著獵物一般。

剛進屋裏,蘇伍娘就趕過來問:“呀,來客人了啊!”,與此同時她打量著王守仁,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看得王守仁渾身不自在。

“怎麽?難道沒瞞過她去?”,他低頭看了一眼,原來自己的胸都快垂到了肚臍眼了!都怪剛才爭吵地太激烈了!

蘇伍娘臉上路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抿著嘴,想笑而又沒笑出來!

婁素珍趕忙說:“我先介紹下,這位老人家就是我小時候的保姆,打洪都路過,來看看我!難得她老人家能記得我,而素珍就慚愧了,一直沒機會去看看她老人家!”,然後她又指著蘇伍娘說:“伍娘是來提親的,可是找不到要提親的那個人,打聽到他曾經在我府上教我詩畫,所以來到這裏,我們倆惺惺相惜,就成了朋友!”

王守仁心想:“這倆丫頭片子,比我還能編!我看你們能不能接下去!”於是他問道:“這姑娘這麽年輕,有好的公子不自個留著,幹嘛給人家提親啊!這雙方都是什麽人啊?”

蘇伍娘也不示弱:“你個老太婆,管得還挺寬的!這女方可是京城小西施——秋香!男方是風流才子——唐伯虎!”

婁素珍道:“二位坐下談!”

王守仁笑了笑:“敢在素珍麵前稱西施,真是蚍蜉撼大樹,自不量力!”

蘇伍娘站起來:“哼!她是小嬋,你見……”說道這裏,蘇伍娘看了看旁邊的下人,改口道:“你才見過幾個美女啊!土裏土氣的,京城都未必去過吧!”

婁素珍趕忙打圓場:“好啦,好啦!你倆風馬牛不相及的,竟然在這裏吵起來!”

倆人消停下來,但蘇伍娘還是忍不住摸了一把王守仁堅挺的胸部,問道:“這麽誇張的胸部,有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