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翻雲覆雨手就是這樣神奇:三個月前王守仁曾經為了刺殺朱宸濠而煞費腦筋,結果卻是他不顧一切把他從土匪手裏救了回來!

重新踏上洪都這片土地,此時的王守仁思緒萬千:如果在這江南一隅的土匪,結成了有組織的陣營,那麽憑借天險,將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官府的軍隊再強悍,也不過是“高炮打蚊子”,無濟於事!

要找到強有力的途徑來對付土匪,必須是持久戰,而現在的地方官,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撞一天鍾,隻要自己的老婆孩子丈母娘沒事,別的就“從長計議”,隻可惜,苦了當地的百姓了!每每秋收季節,土匪就三五成群,能搶的搶,能糟的糟!雖然被欺負慣了,老百姓也會有自己的對策,但長久以來,民不聊生,青黃不接,洪都的百姓就沒有上饒的百姓那麽釋然了!估計不會指著飛鳥談什麽人生,而是轉身抄家夥,能搞下來算事,至少能祭奠一下五髒六腑!更有甚者,“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組織流民暴動!

王守仁意識到:要狙擊土匪,就必須要有實權,走科舉入朝為官這條路是勢在必行!他打算送諸芸玉回家以後,就返回浙江紹興,入私塾潛心求學,參加三年後的鄉試。對於朱宸濠,他既然是一股邪風,就必然有邪浪,王守仁並不急於求成,而是默默等待時機,但在這之前一定要徹底準備好。俗話說:結網的蜘蛛也許套不住昆蟲,但不結網的蜘蛛是永遠套不住昆蟲的!

高大全來到諸老爺的府上以後,跟諸芸玉也熟絡起來,二人整天在後院打打殺殺。王守仁就沒那麽自在了,自從說要辭別回紹興被拒後,就被好生伺候起來,說白了也就是軟禁。

諸大老爺也是個黑白分明的人,但自己少年時期的經驗告訴他:一個男人的成長必須要一個女人的摧殘!想當初,芸玉她娘如果不是軟硬兼施,恩威並濟,打一棍子給一個甜棗,自己也不可能登科中第,成為一方父母官!現在盡管是被土匪時不時鬧騰一陣,但也錦衣玉食,享朝廷俸祿!

他現在唯一遺憾的就是芸玉她娘過世以後,幾房妾就沒生一個兒子,沒辦法,一個兒子沒有,半個兒撐起家來也行啊!看到王守仁儀表不俗,見識過人,又是狀元郎的兒子,必定繼承良好的基因,所以一定不可錯過!他給王守仁開的條件是:你可以離開府上,但必須跟芸玉成婚!

王守仁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天天琢磨著怎麽出這個大門!一會兒,王守仁找諸老爺說:“伯父啊,我離開京城這麽久了,不知道父親身體如何,非常掛念;再說了,這結婚之前,我也得跟父親商量置辦些彩禮啊!”

諸讓說:“你父親來信了,你的繼母剛添了家丁,他正喝滿月酒,身體倍棒,吃飯噴香!至於彩禮嘛,我們府上也沒兒子,芸玉是長女,婚禮自然要非常隆重!也不差那點彩禮錢!”

“伯父,那我母親的忌日馬上到了,是否應該回浙江餘姚祭奠一下?!”

“胡扯,你母親春天過世的,這忌日怎麽能到秋天!”

“……”

“伯安啊,這男子漢,先成家後立業,‘齊家治國平天下’嘛!伯父看得出我那閨女對你是一往情深,不信你朝門外看看,她跟高大全練劍,還看著你這邊……”

王守仁無奈地朝門外一看,我的媽呀,這哪是練劍!分明是磨劍!

隻見諸芸玉上前左手擰著高大全的耳朵,右手拿劍擱在依蘭的脖子上,喊道:“你說!”,高大全被嗬斥了一聲,仍然不敢說話,於是諸芸玉又把劍擱在依蘭衣服上磨了一下,朝著依蘭喊道:“你來說!”,嚇得高大全和依蘭一起哆嗦,最後依蘭也沒敢說什麽!

看到這一副情景,諸讓和王守仁都納悶了,這到底是唱的又是哪一出啊!諸讓快步走出廳堂,朝著諸芸玉喊:“芸玉,你這成什麽樣子!你們在幹什麽!還不把劍放下!”

諸芸玉見從依蘭和高大全身上也問不出什麽,隻好把劍賭氣扔掉,反而像是她受了氣似地說道:“爹,他們兩個人口是心非!高大全做朱宸濠保鏢的時候,有恩於依蘭,多次替她求情,而依蘭也感激他,昨天我看到他們倆一見麵的表情……分明是互相愛慕嘛!可是他們就是不互相表白,沒辦法,我就隻好逼著他們……”

諸讓聽聞,氣得直打自己巴掌,“我的天呢……我這是造了哪門子孽啊!你堂堂一個諸家大小姐,琴棋書畫、女紅刺繡沒興趣,爹不強求你;你在閨房裏呆不住,爹操碎了心,也讓人看著你去瘋,整個洪都城都傳遍了……這些爹能忍的就忍了,你說人家高大全和依蘭的事,你也管到頭上,你是哪根筋沒安對啊!現如今,爹辛辛苦苦忙活著你和伯安的婚禮,發請帖,請名廚,你們倆一個不懂事就罷了,兩個人都讓我傷腦筋,我真是作孽啊!”

“伯父,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成親?!”

“是啊,爹,人家伯安……早有心上人了……他喜歡的是素珍姐姐!”

“你們都住口!伯安,實話跟你說了吧,你父親在書信裏是千叮嚀萬囑咐,說你在京城的所作所為讓他不勝其煩,為了不讓你在天子腳下惹是生非,才讓我務必包辦這個婚姻!在洪都成親,最大的好處就是:你即便是捅了簍子,傳到京城也要十天半月,起嘛有時間補救!這就是做父親的拳拳之心啊!還有你芸玉,你看看現在連當朝宰相謝遷都替自己兒子謝丕來求親了,看重的都是你不滿周歲的妹妹,而你都到了出閣年齡了,無人問津,人人望而卻步!你們倆就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你們倆成親了,愛去哪去哪,我和你王伯父,都了卻心頭大患!你看我們都年過半百了也不容易,難道對你們這麽一點小小的奢求,也不答應?!”

我的天呢!真是五月旱天雷!王守仁一直很欣賞實在人說明白話,沒想到這話太直白,還真讓人招架不住,宛如在萬箭齊發中,不知道接那一箭好!又儼然就是一個三歲孩子,穿著開襠褲,一覽無餘!王守仁看看諸芸玉,這個猛,這諸府真不是一般的地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諸芸玉早趴在石桌上睡得口水都出來了……

諸讓似乎也習慣了毫無成效的演講,也的確沒有辦法,外有土匪屢招不安,內有悍女屢教不改!諸讓激情澎湃的一番之後,拍了拍衣服的塵土,說道:“沒事了,大家收拾一下用晚宴吧!對了……撥十兩銀子給依蘭和高大全,速速成婚吧!”

王守仁真是前所未有的絕望!你可以跟一塊硬石頭拚個你死我活,甚至不惜以雞蛋撞石頭,但對方若是一團棉花,你卻不知道如何擊其軟肋了!想來想去,他壓根就不該聽婁素珍的話,什麽從兩個人一起來,就兩個人一起回去!但是,辦法不是沒有,這要看另一個人是否配合了!

又是一輪滿月,王守仁在房裏,輕喚出月月。一陣明亮的黃光,一襲薄如蟬翼的絲裙,一個輕盈的轉身,月月出現在王守仁麵前。

“月月,我讓你幫個忙!”

“主人,什麽事!”

“上次從土匪手裏解救諸芸玉時,她曾經以為你是仙女,如今我想將計就計,你去勸她幫我離開諸老爺府上!”

“這……”

“怎麽……你除了十大神通,就沒有任何別的本領?”

“主人,月月試試看吧!隻是,為什麽不能娶芸玉呢?”

“這……這是我們人類的事,你不懂,快去照做吧!”

“是!”

月月化作一絲亮光,直入諸芸玉的閨房,確切地說那隻是一個臥房而已,這閨房嘛……月月搜索著記憶裏所有詞匯,竟然沒有一個詞匯跟諸芸玉的閨房相關。諸芸玉正邊用一個綢子布擦著那把在集市上跟王守仁搶來的劍,一邊啃著一根雞腿。

月月在諸芸玉眼前一閃,竟然都沒引起她的注意。反正也不趕時間,月月就坐在諸芸玉的對麵盯著她,直到她大叫一聲:“呀!”,然後把劍一下子就扔掉了,雞腿還原封不動在手裏,不難理解哪一方的重要性!

“你是……”

“對,我就是那天救你的仙女!我救過你一命,今天讓你償願來了!”

“什麽……這救人還要償願嗎?”

“當然了,否則即便我救了你,你還是有厄運擺在眼前,除非你用另一個厄運作為交換!”

“什麽……還有厄運!既然都是厄運,那你還是把我送回土匪洞裏吧,反正我也沒讓你救我!”

“你…...你怎麽你能這樣不講道理!”

“好啦…..別生氣嘛,先吃根雞腿!不吃…….好吧,你說說什麽願望我要償還!”

“當時王守仁為了救你,自願折壽十年,你要是想償還這個願望,就要替他解困!他現在最大的困難就是被你父親逼著成親!你需要想辦法,讓他離開你們府上!”

“嗬,我還以為什麽大事呢,這還不簡單!最危險的就是最安全的,我就跟他來個假結婚不就行了?!隻要他在婚禮前乖乖的,那就有機會逃出去!”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