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婁府休息了三日,王守仁覺得不得不趕緊啟程了,畢竟江西布政使司參議諸老爺還在等他的到來。婁諒看到王守仁又活蹦亂跳的,也不做過多挽留,不過禮儀上還是得過得去,於是堅持派家丁送王守仁至洪都。王守仁連說:“晚輩身體已經完全康複,實在不能再勞煩婁爺爺了!等見過諸老爺之後,晚輩再回來正式拜師!”
婁諒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萬一路上出什麽問題,怎麽跟王天敘交代啊!不過是派個家丁過去而已,於是一再堅持。這時唐寅搭話道:“一齋先生,唐寅也該回家一趟了,不如先送伯安兄到洪都,再回家也不遲!順便看看洪都的風土人情,也算是增長點見識了!”
婁諒一聽,這個主意好,於是答道:“嗯,伯虎護送伯安,老夫就放心了!”。這時,站在婁諒身後的婁素珍微微有些不樂意的樣子,不過馬上一個機靈上來,跑到前麵拉著婁諒的胳膊,撒嬌說:“爺爺,您不是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嗎?我也要跟著去!”
“你這孩子,沒個大小姐的樣子,男子漢大丈夫,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你一個女孩子家,跟著跑,成何體統!”婁諒自是不同意的。
“不行,孫女就要跟著去!我還是唐先生的學生呢,學生跟著老師遊曆一番不行嗎?我換上男裝,沒人認出我來,再說了,這洪都也不遠啊…….”
這時的唐寅自然也希望婁素珍同行,雖然她是自己的學生,但年齡隻差五六歲,有美女同行,不亦說乎?看到婁諒雖然嘴上不答應,但也不是那麽堅決,於是替婁素珍請求道:“一齋先生,素珍想出去看看,也是好事,唐寅返程途中把素珍送回府上便是!”
婁諒勉強答應:“你們到了洪都,可要馬上回來!伯安人家是去相親的,你們跟著去不像樣子,這一回情況特殊,讓你們照料伯安,你們可不要跟著去諸家府上叨擾,聽到沒?!”婁素珍高興得直歡呼起來,趕忙答應,並派下人選了三匹好馬,恨不得馬上飛將出去!
剛剛跨出婁府的大門,這婁素珍忽然心裏覺得有些隱隱的沉重感。這沉重感來自於婁諒最後說的一句話,那就是“伯安人家是去相親的…….”。
這人的心就是這麽奇怪,有時候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哪根心弦被觸動了,兀自傷感,兀自高興,兀自喜悅…….其實呢,如果抽絲剝繭,自我剖析一下,也是能找到源頭的。正如婁素珍現在,自己納悶,又自己分析了半天,終於得出了結論:她喜歡上王守仁了!
哎呀,這可不得了!她開始責備起自己這荒唐的想法,但是越責備,越忍不住去看他。她想起他初見她時的眼神,仿佛是沉寂的夜裏,一縷閃亮的陽光,她的心門呼啦一下被打開了,整個世界隻有那一縷耀眼的光亮!
王守仁騎在前麵,得益於在蒙古草原上策馬奔騰的歲月,他的騎術那是無人可比,自然把他們兩個人落在了後麵,不得不回頭等他們一會。L
勒住馬韁繩,回頭一望,古道阡陌,樹木陰翳,鳥鳴花香,心曠神怡。自京城一路走來,都是借助月月的千裏馬,還不曾細細領略路旁的風景,真的是應了那句:走得最急的總是最美的時光!
王守仁看到婁素珍騎在馬上的樣子,英姿勃發,儼然一道美麗的風景,心裏不覺為之一顫。他也非常納悶,這三天裏,為什麽每次他注視她,心裏都會顫動!
等婁素珍和唐寅趕過來,王守仁說道:“前麵就是洪都了,我們要不要歇一會?”。唐寅看看頭上的日頭,還沒等王守仁回話,就兀自下馬,撩起衣服來,呼扇起來。王守仁看了看前方的陰涼地說道:“好吧,我們就在這裏歇息一會兒。”正在這時,婁素珍指著前麵的草叢說道,“看!前麵的草在動呢!”
王守仁一看,叫道:“哈哈,美餐來也!”,於是就近折了一根樹枝,斷口非常尖銳。王守仁拿著樹枝,躡手躡腳走近草叢,草叢隨後晃動了幾下,隻見王守仁直起身站定,瞄準了不斷向前晃動的草叢,“嗖”一聲把樹枝插了過去,草叢猛烈搖晃起來:好大一隻兔子,這山兔子果然與家兔不同,耳朵這麽長!
三個人,幕天席地,烤起兔子肉來。偶爾有路人經過,看到三位俊美的少年,青春飛揚,談笑風生,真是羨煞旁人!
飽餐一頓,三人又體力十足了,於是快馬加鞭,繼續上路,不大一會就趕到了洪都城。明朝的洪都城,共有七座城門,老百姓都說“殺進殺出得勝門;冷壇社廟永合門;跑馬射箭順化門;馱龍掛袋進賢門;推進湧出廣潤門;挑梁賣菜惠民門;接官接府章江門。”三人自惠民門進入,沿街民生民情一覽無餘。
王守仁在一個攤子上看到一把劍,金光燦燦,做得非常精致,於是問道:“老板,這把劍是什麽劍?”。老板趕忙回到:“這位公子真有眼光,這把是上好的青銅劍!”
王守仁一想,電視裏看到的青銅劍不都是綠色的嗎?這把怎麽是金黃色?於是就問道:“老板不是唬人吧,哪有金黃色的青銅劍?”老板一聽,就不樂意了,說道:“就知道你年紀輕輕不識貨,青銅器原本就是燦若黃金,隻有埋在土裏生鏽的才是綠色呢!我這要是綠色,早就當古董擺起來了!”
王守仁一縷地看了看婁素珍和唐寅,他們倆都一起點頭,看著這個不識貨的人,就像看外星人一樣。哎,粗製濫造的電視劇,就是坑爹啊!正在這時,不知道從哪過來一位少年,一把奪過劍去,說道:“老板,這把劍,我要了,多少錢?”
老板看到又過來一個毛孩子,一群年紀輕輕的公子哥未必識貨,也懶得搭理他,於是懶懶地說道:“二兩銀子!”。出乎意料之外,那位少年非常麻利地掏出銀子來,扔下就要拿走劍。王守仁就不樂意了,心想:“自從穿越到這大明朝,還沒見過這麽無理的人,完全當自己不存在,再怎麽著,這劍是在我手裏,你總得問一下我買不買吧?”於是,也較上勁了,愣是沒讓那少年把劍從手裏拿走,說道:“老板,這把劍我買了!”
“不行!我先付錢的!這劍是我的!”
“這劍在我手裏,我又沒說不買,現在我想買了,在誰手裏是誰的!”
“拿來!”
“我的劍憑什麽給你,有本事來拿!伯虎兄,付錢,我前麵先走,你們追我!”說著,王守仁就跨上馬,不過人群裏騎馬,那真是一件很沒效率的事,眼看那少年就追了上來,情急之下,王守仁喊了一聲:“月月,防禦馬!”,隻見那少年再怎麽拚命跑,也是原地踏步,路人望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
王守仁也下馬,看著他麵紅耳赤的樣子,笑著說:“你的臉可真像猴子屁股,大家說是不是啊!”,路人都大笑起來。沒想到月月的防禦馬還真管用,王守仁也隻是在蒙古草原上用過,當時蒙古人的馬是往後退,現在用到人身上,倒是更有意思!
王守仁,轉著圈看著這位少年,心想這麽專橫的小哥,不教訓教訓他怎麽成,於是從路邊抓了一把灰,要摸到他臉上。王守仁在眾人的哄笑中走近那位少年,剛摸了一下,無意中看到他居然有耳朵眼,原來是位姑娘!心想,這個玩大發了!於是趕忙放下手裏的灰,騎馬往前跑去,看到“少年”追不上了,就喊了聲:“月月,收!”
唐寅和婁素珍騎馬趕了上來,三個人繼續饒有興趣地看沿街小攤上賣的物件,忽然前麵塵土飛揚,很多小販都把擺攤的東西收拾了起來,能放籃子的放籃子,能放簍子的放簍子,東西少的揣進兜裏的也有。三個人不明所以,就近,問了一個小攤販:“小兄弟,你們為什麽急著收拾東西啊?”
那位小兄弟上下膽量了一下三個人,說道:“一看你們三位公子,就是外地來的吧,你們是不知道我們洪都,三天兩頭有土匪來搶東西,日子久了,老百姓聽到馬蹄聲就緊張。那些土匪什麽都搶,搶不了的還給糟蹋了!”
王守仁指了指前麵塵土飛揚處說道:“那個人就是你說的土匪?”。那位小兄弟定睛一看,如釋重負地說道:“哎,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那是嗣寧王朱宸濠,也不是什麽好惹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又要倒黴了!”
王守仁聽到這個名字,心裏一驚,他就是將來篡位的寧王?!他們三人都齊刷刷望去,果然看到地上有位姑娘,哭著跪在地上,正被朱宸濠踢來踢去。
王守仁看到這時的嗣寧王也不過十一二歲,小小年紀就這麽專橫跋扈!難怪做了皇帝要屠殺那麽多無辜百姓!今天要是殺了他,是否就能避免曆史上篡位的一幕,也就可以活著回21世紀了?
王守仁擠過人群,想要上前去,心想:“今天你碰到我,算是上天的安排,如果現在不趁這個機會殺了你,等你坐上寧王了,殺你就難如登天了!”
此時,王守仁卻被唐寅一把拉住了,“伯安,你傷剛好,在洪都我們又人生地不熟,不宜生事!再說了,這位可是寧王府的嗣子,皇族的人,我們惹不起!退一步來說,我們也不能給諸老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啊!”
王守仁被唐寅硬生生拽了回來,如夢方醒,是啊,不能自私地隻顧自己啊,他是皇帝的親戚,殺了他被滅九族啊!自己怎麽會這麽自私?!反正也會在洪都待一段時間,可以找機會暗殺他!這樣就不會連累無辜的人!
看到有位老伯,正連連搖頭歎息,於是問道:“老伯,這到底怎麽回事?”。老伯歎了口氣說道:“哎,老百姓命賤,還能怎麽回事!這位姑娘,父母雙亡,原本在一大戶人家當丫鬟,嗣寧王買了過來,安置在一所民宅裏,隔三差五當街羞辱一番,真是沒人性啊!”
王守仁一聽,原來是這麽回事。這時的朱宸濠,正要跨上馬去,王守仁以為他可能馬上就要離去了,這事就這麽過去吧,唐伯虎說得對,今天還是少惹麻煩為好!誰知,朱宸濠並沒有離去,而是掉轉馬頭,馬上的朱宸濠滿臉獰笑,朝地上的女子奔來,眼看馬蹄就要落到女子的頭頂上,王守仁衝出人群,迎了上去,這次唐寅沒有阻攔,而是一起迎了上去。
馬蹄子離女子的頭隻有一寸遠的時候,王守仁揚起青銅劍,手起刀落,馬蹄子被砍斷了,那匹馬嘶鳴著倒在地上,馬上的朱宸濠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眾人都被這情景嚇得噤若寒蟬。
朱宸濠惱羞成怒地從地上爬起來,揮劍朝王守仁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