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臘月二十四,在贛州城街道上,四處祭灶的鞭炮聲劈劈啪啪地響個不停,贛州城內的年味已經很濃了。池仲容帶領著三、四十名山寨頭領和親兵隨從騎著馬走進了贛州城。雷濟作為迎賓者在一旁熱情地陪同。

池仲容說:“不瞞您說,雷中軍。我還是前年帶人偷偷地來過贛州府城一趟,一晃兩年了,真快啊。”

雷濟笑著說:“這次您可以大大方方地進出,以後也是這樣了。跟了王都督,不愁沒有您的高官厚祿。”

池仲安在一旁逢迎地說:“這都要感謝雷中軍,跑了一趟又一趟,真是辛苦您了。”

雷濟笑著說:“彼此彼此,咱倆都辛苦了。”兩人相視大笑。

……

到了都督衙門前。池仲容有些緊張,雷濟安慰他說:“不必緊張,王都督平易近人,隨和得很。”

一行人進入了客廳。王守仁身穿官服,正坐在廳上喝茶。

池仲容等人跪倒參拜,“俐頭歸順義民池仲容等人前來拜見提督大人。”

王守仁和藹地說:“各位壯士,快快平身。來啊,看座。”

池仲容等人坐了下來。王守仁說:“池頭領,你能如約前來贛州府城,就足以說明你是真心歸順朝廷,其他的謠言就不攻自破了。今後我還要向朝廷保薦池頭領,將來你的前程似錦哪!”

池仲容拱手說:“多謝大人信任和栽培!”

王守仁慢吞吞打著官腔說:“當然啦,製造謠言之人,我是會嚴厲懲處的。不過,官府辦事自有一套規章程序,所以池頭領不必過於著急。”

池仲容說:“有大人的信任,這比什麽都重要。別的事情,小人不敢多言。”

王守仁說:“這樣,快過年了,本官給隨行的頭領和弟兄準備了一點見麵禮。都拿上來吧!分發完畢之後,請各位頭領在偏廳內用膳。雷中軍,可要陪好諸位頭領喲!”

“遵命!”雷濟應諾。

“你們不妨在贛州城內多玩幾天。難得來一趟嘛,過完年再回去也不遲。今年贛州城的年味兒特別濃,耍龍燈、采高蹺、跑旱船,還有樂戶伶官的歌舞唱戲,實在是熱鬧得很啊。諸位不要見怪,贛州城已經有十多年沒有過過這樣的太平年了,所以,我還得感謝諸位歸順朝廷的好漢呢。”

“多謝都督盛情款待。我們一定在贛州城多呆幾天,說實話,好多弟兄長這麽大還沒來過贛州府城呢。”

“好啦!本都督還有其他公事,就不多陪諸位了。諸位領賞之後,就請偏廳用膳吧。”

“大人走好。”一行人全都站了起來。

……

池仲容等土匪首領在雷濟等官員的陪同下,在屋裏開懷暢飲。仍有少數土匪衛兵在院子裏警戒,不敢怠慢。

池仲容等土匪後又在雷濟的陪同下,走在贛州府城的街道上。有的土匪頭領看見了一些大姑娘、小媳婦,還故意不三不四地說上幾句賴皮話,嚇得姑娘、媳婦轉身就跑。……

池仲容等人走到鬧市,店鋪鱗次櫛比。一支舞龍燈的隊伍鬧哄哄地走過,圍觀的人群十分擁擠。一些山裏長大的土匪頭目了沒看過這麽熱鬧的場麵,紛紛擠上前去看,有的還對年輕婦女動手動腳。池仲容也興奮地圍上前去觀看,忽然,人群中有一個中年男子認出了池仲容的身份,嚇得臉都綠了,說:“媽呀,怎麽把他們招到這裏來了。”嚇得轉身就跑。池仲容一見得意洋洋,哈哈大笑。

天黑了。池仲容在雷濟等人的陪同下,繼續開懷暢飲。門外的土匪衛兵也放鬆了一點警惕,拿著衙役們遞過來的肉骨頭有滋有味地啃著。……

五天後;王守仁提督衙門,王守仁再次召見池仲容一行。王守仁問:“請問池頭領,這幾日過得如何啊?”

池仲容恭敬地回答:“多謝大人款待,這幾日弟兄們在城裏有吃有喝有玩,從來沒有過過這麽快活的日子。”

王守仁說:“明天就是除夕,本督也想過個消停年,就不陪你們了。待到初五前後,本督準備擺下宴席,正式犒賞諸位,不知池頭領意下如何?”

池仲容感激地說:“多謝都督厚愛,小人實在不敢當啊。”

王守仁說:“不必客氣,你們誠心歸順,就是幫本官的大忙。這個酒席,你們受之無愧。……呃,我聽說在城外你還有四十多個弟兄沒有讓進城來,這是為什麽?”

池仲容說:“都是山野鄙夫,進了城來怕騷擾百姓,驚動了大人。”

王守仁爽朗地笑了,“我知道你們來之前還是不太放心,留了一批人在城外。你想一想,要是本督真打算處置你們,這四、五天都過去了,你們怎麽還沒有事啊。”

池仲容說:“弟兄們謹慎過度,讓大人見笑了。”

王守仁說:“本督今年過年的心情很好,不怪罪你們。這樣吧,讓城外的弟兄都進城來住,也在館驛內安歇吧。那裏空房子多得很,住個百把十人也沒問題。龍參讚,請你去安排一下。池頭領,你看這樣如何?”

池仲容不便推托,說:“但憑大人吩咐。”

……

城外的四十多名土匪也跟著進了城,一個個騎在馬上左顧右盼,望著著街道兩旁的景致,十分興奮。

晚上,土匪們在雷濟、龍光等人的陪同下,喝得更起勁了,連門外站崗的土匪也跑了進來,坐在一起劃拳行令、大呼小叫,不亦樂乎。

第二天白天,土匪們結伴逛街,仍然不時地惹事生非。有的百姓見了,遠遠地看著,往地上啐唾沫,恨恨地說:“王都督也是個昏官,竟招安了這樣一群禽獸豺狼。”一個老者憂心忡忡地說:“招降了這麽一幫土匪,終究是個隱患哪。”

農曆臘月二十八,俐頭山寨。

一行十多人停在寨門外,大叫:“開門!”寨牆上的土匪一看,認出了這是大王池仲容身邊最為親信的兩個親兵,陳。希九和賴毛仔。

陳。希九說:“王都督派千戶孟俊大人前往龍川公幹,要從咱們這裏借道過去,快開寨門。”

衛兵急忙去稟報守寨頭領高飛甲。高飛甲領著人開門出來迎接,問:“老九、毛仔,你們怎麽回來了?大王怎麽樣?”

賴毛仔笑著說:“好得很。因為這位孟千戶要前往龍川,大王讓我們倆陪他走一趟,從咱們山寨借道,這樣安全一些。”說著,拿出了池仲容本人的一塊令牌給高飛甲看了看。

高飛甲一看,真實無誤,便說:“謹遵大王命令,我們將護送孟千戶大人路過山寨領地。”他走上前,對千戶孟俊禮貌地問:“千戶大人,不知您年末前往龍川,有何公幹啊?”

千戶孟俊(實際由高睿假扮)小聲地對高飛甲說:“本人奉王都督將令,前往龍川拘捕盧珂的黨羽,整肅其部下,不使其為亂。你家池頭領為了本人的安全,特意命兩名親信護送我路過。”

高飛甲一聽,十分高興,問:“孟大人,你說的可是真的?你真的要去收拾盧珂的部下?”

孟俊(高睿)一聽,說:“沒有都督的將令,我一個人跑到龍川去幹什麽?我不想留在贛州城裏過年啊?高頭領,你雖已知道此事,不可四處散布,不要弄得我沒到龍川,盧珂的手下先知道,那就不好辦了,知道嗎?”

高飛甲一聽,連連點頭稱是,說:“將軍放心,將軍隻管放心。”說完,問孟俊:“將軍是否願意吃過午飯再走?”

孟俊(高睿)說:“不必了,公務在身,不便久留。請另外派兩個弟兄送我過境吧。陳、賴二位弟兄已經累了,讓他們回去歇歇吧。”

高飛甲正盼望著陳、賴二人留下來說說體己話,忙說:“好,好。你們兩個,立即護送孟千戶過境。要安全送出山之後才許回來,知道嗎?”

“遵命!”兩名土匪答到。隨後,孟俊(高睿)一行人馳馬遠去了……

高飛甲轉過身來問陳。希九和賴毛仔,“大王在贛州城裏真的很安全?”

陳。希九說:“安全得很,想上哪上哪,贛州城裏好玩的地方都逛了一遍。成天吃香的喝辣的,長這麽大沒這麽舒坦過?”

高飛甲問:“陳活鷂沒說什麽嗎?”

賴毛仔說:“開頭他倒是小心謹慎。過了兩天,發現啥事都沒有,他比我們玩得還起勁,晚上還和幾個弟兄背著大王偷偷出去找窯子呢!”

土匪們哄笑起來。高飛甲問:“頭幾天你們每天都派一個城外的弟兄回來報平安,昨天怎麽沒來?”

陳。希九說:“不用來啦。昨天王都督叫人把我們城外的弟兄都遷進了城裏,和我們一起都住在館驛,跟我們一樣好吃好喝。大王今天叫我們倆回來,一是送孟千戶過路,二是順便報個平安。大王說正月十五前一準回來,要和大家一起過元宵哪。”

高飛甲悻悻地說了句:“可惜這次我沒跟著去。”又問陳。希九和賴毛仔:“你們二人是否還要回贛州城裏去?”

賴毛仔說:“不回去了,大王命我們回來協助高頭領守寨。您不知道,現在王守仁派人正在文廟裏教我們大家學習禮儀哪,說是過年用得著。連磕頭、放屁都有講究,真是滑稽死了。我們學不來這玩意兒,所以也樂得回來。可惜啊,我們隻享了一半的福。”

高飛甲笑著罵了一句:“他媽的,這還嫌不夠啊?”他於是下令:“告訴弟兄們,明天就是除夕了,咱們在山寨裏的人也要慶賀、慶賀,不光有酒有肉,還有犒賞哪!他媽的,難得過一個這麽清靜的年。”

“多謝高頭領!”周圍的土匪高興地哄嚷了起來。

入夜後,俐頭山寨內的土匪們開始吃喝玩樂。寨牆上的固定哨、流動哨也馬虎起來,有的跑回家喝酒取暖,有的躲在小屋裏擲骰子賭博,……寨牆上冷冷落落,失去往日的森嚴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