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多尼奧的槍身最先接觸到了漆黑的人影之上,砸上去的感覺一如料想,完全感受不到絲毫的阻礙,整把突擊步槍如同接觸到的是幻影般,輕易的深入了人影內部,接著,奧多尼奧拿槍的手碰觸到了人影的表麵,一種突然而來的絕望與恐懼感如同電流般自手指與人影的接觸處傳遍全身。

那是一種絕對的絕望感,如同被關在一個狹小的棺材裏。眼睛能看,但看不到任何東西;鼻子能呼吸,但每一次呼吸的呼吸都因無法獲得足夠的氧氣,帶來窒息的痛苦;身體能觸摸,但觸摸到的隻有冰冷狹窄的棺材壁;大腦能清晰的思考,但一切對於地球的記憶都變得無比模糊,一個聲音不停的大腦裏回響著,不停的告訴奧多尼奧,這些豐富多彩的記憶都是虛假的,這個狹小的空間才是他能接觸到的所有真實。世界隻有伸手所觸的那麽大,而時間,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存在,千年,萬年,乃至億萬年,這裏永恒不變,過去,現在,未來,自己一直都是這個空間中的永恒囚徒。

“不……”

從絕望而恐懼的漫長幻覺中掙脫出來時,時間仿佛隻過去了億萬份之一秒,奧多尼奧的手依然隻是剛剛觸到影子的狀態。

但此時的影子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薄,在奧多尼奧收勢不住,繼續向人影的先前位置撲去時,人影已經徹底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依然生存著的奧多尼奧則如同突然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重重跪倒在地上大口喘息著,身上的汗水從每一個下垂的位置幾乎連成線的滴到地麵上,轉眼睛間,便已匯集了一大灘。

李凝風從眼前的景象中回過神來後,驚訝的叫道,“原來那東西怕大吼啊……”

“不是。”九尾向前走了幾步,俯身看著還插在地麵上分子刃黑影,這兩把分之刃的黑影正如同那個人影消失前一樣,開始變淡,變薄。幾秒鍾後,地麵上已經隻剩來兩道被分子刃劃開的缺口。“那東西恐怕存在的時間相當有限,剛才正好到了消失的時間。”

“真不知我們的運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錢笑說完話才發現自己剛才害怕得連顫抖都忘記了,現在連忙抖動著身體補上,或者說釋放恐懼感。

李凝風看著跪在地上的奧多尼奧,“喂,知道你受到了驚訝,但也不至於這樣嚇到這種程度吧?好歹也殺了那麽多人嘛。”

聽到李凝風的抱怨,奧多尼奧已經如同死人般發散的瞳孔才又重新縮了回來。心中一陣混合著慶幸與後怕的苦笑。

剛才自己看到的情景可比死亡可怕太多太多了,以至於現在連想都不敢再去想,自然也不願再用語言去描述一次。索性不去理李凝風的話,隻是拚命積蓄著重新站起來的力量,在七八次如同剛學步而站立不穩的嬰兒般跌倒後,奧多尼奧才勉強能站直身體。

對於奧多尼奧已經誇張得有些不正常的舉動,錢笑隻是若有所思的看著,也不去催促。

九尾則研究起了奧多尼奧那把掉在地上的突擊步槍,這把槍是在人影消失之前便從人影身上穿了過去,化為了一把槍形的影子。

但它並沒有如同子彈和分子刃般變為影子消失,在槍上包裹著的黑影散去後,槍身上消失的隻有原本那層銀色的外殼,外殼之下的槍體結構竟然沒有遭受到一絲一毫的破壞。

九尾把槍撿起來試著開了兩槍,除了槍體升溫快得有些離譜以外,這把槍居然還完全可以使用。見奧多尼奧被槍聲吸引,正直愣愣的盯著自己手裏的槍,九尾直接把槍拋給了他,然後對著在剛才退出了十多米遠的白人叫道,“繼續。”

“在那裏。”白人在原地指著剛才人影出現的位置。他已經打定主義,至少要和走在最前麵的人保持十米以上的距離,即使這個距離在很多危險麵前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心裏總能覺得安全一些。

聽到白人這肯定的三個字,錢笑和九尾同時明白了些什麽,完全不顧及可能出現的危險飛快的向著人影出現的位置跑去。

“果然,剛才那個影子是一個剛剛變成了那種狀態的人。”錢笑喃喃道。

人影並不是穿越堆積物而來,在他出現的位置,是一條彎曲的岔路,視線在幾十米外便被彎曲的弧度阻擋,看不到更遠處。

錢笑一咬牙,便走進了這條岔路。

本來按錢笑追求安全的性格,一般是不會身先士卒的。但經過多次的詭異遭遇,這支隊伍的穩定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奧多尼奧的情況已經相當糟糕;自從進入這裏,李凝風的狀態也不太理想,一直都是急於離開的樣子;木樁人從來不發表任何意見,如同隻有基本行動能力的木偶;那個白人根本就是一個蹭經驗的。

唯一沒有太大問題的九尾卻太過看重青丘的安全,可以說現在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讓青丘活下去,如果他一旦判斷繼續前進會超過能保護青丘的極限,反而是最有可能打退堂鼓的人。

所以現在的情況下,隻要有人一提出想要撤退,那麽其他人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讚同。

錢笑唯一能做的隻能是搶在有人開口之前,先一步帶頭,用行動作出表態。

敢於這麽做也不是錢笑突然之間不怕死了,而是建立了對現有信息的分析之上——目前所有的奇怪攻擊都是從同樣出現奇怪狀況的個體開始的,剛才的人影很有可能受到的就是隻針對他本人的攻擊。而且即使他不是源頭,但按照人影的消散速度,這次攻擊產生的效果時間應該已經徹底過去。

隨著平靜的走出幾分鍾後,錢笑一直提著的心才終於一點一點放了下去,畢竟他不可能像秋羽一樣對自己的推論充滿絕對的自信。

木然跟在眾人身後的奧多尼奧一直看著剛才和人影接觸過的手指發呆。

九尾也留心的看了幾眼,奧多尼奧的手指和先前沒有任何區別,既沒有消失,也沒有掉一點點皮。這確實有些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奧多尼奧看著自己完好無損的手指,眼裏既沒有慶幸,也沒有疑惑,而是一種快速變換著,連最善於觀察人細節的九尾也無法讀懂的東西。

“很近了。”

隨著白人一聲突然的叫喊,錢笑又嚇得一陣哆嗦。

和剛剛來時的那條直路不同,現在走的這條路,就如同一條盤在地上扭動的蚯蚓般,曲曲折折,在拐過一個彎以前,總是看不到下一段的景象。

可是這次即使白人不出聲,錢笑也能看出下一個拐角處和前麵有很大不同,就像是流過了很長距離的江河終於到達出海口一般,隱約可以看到不遠處出現了一片廣闊的空間。

“終於要和惡魔對決,然後救出公主了嗎?”李凝風斜睨前麵,向前伸直的右手緩緩抬起了食指,“一口氣解決吧。”

錢笑和九尾都以為李凝風隻是因為太過壓抑,想要活躍下氣氛,誰知道李凝風竟然真的衝了出去。速度之快,如同席卷而過的颶風。

錢笑臉上的肉跳了跳,“這個白癡看的都是送死類的漫畫嗎?”

吼歸吼,錢笑還是馬上跟了上去。

在狹窄道路的出口,李凝風又突然停了下來,錢笑心裏一驚,估計李凝風是又看到了什麽糟糕的東西。將身體盡量縮在了李凝風身後,才小心的從李凝風的肩上向前看去。

這是一片被堆積成山的金屬機械包圍的巨大空曠地帶,在這片空曠地帶中隻有一個東西存在。

一個白花花的,表麵布滿灰色溝壑,上百米直徑的……大腦。

這個遠超錢笑接受能力的場景讓他的腦袋一陣眩暈,耳朵裏還幻聽般出現了仿如有人求救的叫喊聲。

“那裏。”李凝風滿臉驚愕的叫道。

錢笑揉了揉眼睛,讓視野再次便得清晰,順著李凝風所指的方向看去。在大腦的頂部有個幾個小小的突起,蚊吟般的叫喊聲正好是從那個方向傳來。

錢笑身體一顫,連忙從屁股後麵摸出一個望遠鏡來,在好不容易控製著抖動的手把望遠鏡放到眼前後才發現拿反了,又連忙轉了過來。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在通過望遠鏡看清那幾個小突起之後,錢笑還是驚得把望遠鏡掉從手中掉了下去。

九尾在中途接住了掉落的望遠鏡,抬到眼前,幾個模糊的小突起在瞬間被拉進到了眼前的位置,連沉穩無比的九尾,身體也因看到的東西明顯的震了一下。

因為距離太遠,而那個大腦又太大的原因,這幾個小突起看起來如同大腦上的芝麻般渺小。但透過望遠鏡看去,這些渺小的芝麻竟然是一個個下半身陷入大腦中,瘋狂掙紮著的人類。

大腦上無數擺動的的細絲不停纏繞到這些人的身體上,但這些細絲的強度並不高,被人隨手一扯便會噴著白色的粘稠**斷開。但當這些**或斷裂的細絲掉到大腦上後,便會快速的滲入大腦之中,在原來斷掉的位置又漲出新的細絲,繼續往這些人身上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