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並不大，從鎮口到網吧，普通步行最多三分鍾時間。但因為在觀察上花了太多時間，當他到達網吧時，足足花去了兩個小時。

“上網？”

一如秋羽來到這裏時的狀態，少女在混亂的吧台前兼職著接待的工作。這倒不是她熱愛這份工作，而是被她招來的第一個網管，在工作的第一天就被困在了法則世界。

“不，是來帶你回……”

少女已經有過豐富的處理搗亂鄰居的經驗。於是，不等他把話說完，就不耐煩的揮手打斷道，“這裏是網吧，隻接待上網的客人。要在牆上畫畫，出門左轉，那裏有塗鴉吧。要罵人，也出門左轉，稍遠些的地方有家棋牌室兼職這種業務。想找陪聊可以進虛擬地球或者法則世界，裏麵什麽樣的人都有。”

來人愣了愣，覺得自己大概犯了個小錯誤，重新說到，“你現在是在法則能力的發動下，所以想不起來關於我的事，但是……”

少女再次打斷，“你叫什麽名字？”

“……時序。”

“好吧，小序，你編一了個老套，不吸引人，隨帶還顯得我像個白癡的故事。雖然這讓我感覺很不好，但多少說明你是一個熱愛法則世界和網絡的人，如果手頭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先賒賬讓你上網。現在沒什麽人，除了那邊亮著燈的那個外，自己隨便找個位置吧。”

時序在原地站了一分鍾也沒能從茫然狀態中走出來，然後，如同發起最後的反抗般，字斟句酌的小心道，“你的休假時間截止半個小時前就應該結束了，現在能力還沒停止，應該是出現了什麽意外，我可以幫你……”

“那麽這樣吧，我現在暫時還有些事，你先找個位置上上網什麽的，等我忙完了，需要你的幫助的時候就叫你怎麽樣？”

時序低頭，認真思考了兩分鍾，又花了五分鍾時間走到一個距離他最近的遊戲倉前，用了三分鍾觀察遊戲倉之後，再次走回了正無聊翻看手機新聞的少女麵前。

“我覺得還是應該盡快停止你的能力。”

大概是被少女搶話搶怕了，時序這次的話說得有急又快，並且在他話音落下的一刻，整個網吧內的空間都如同突然碎裂的水晶般，被一個個相似卻又並不完全相同的景象分割開來。

說是空間被分割開來，更像是不同的時間分割了自己的領域。少女麵前的吧台就被分割成了三塊。

吧台的左側正被溫和的陽光斜射，右側是因為潮濕而結上的水汽，桌麵上，則光線昏暗如同正處在靜寂的午夜。

“你在幹什麽？不對，你想幹什麽？”

即使是缺乏常識的少女，也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恐怕比自己想的要複雜不少。於是，開始用著自己的方法反抗。

實際上，她能做的反抗也隻是大叫以及向時序扔東西，連她自己都知道，這樣的反抗恐怕唯一的作用就是表現出自己在反抗。但偏偏少女體內的某些力量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湧了出來，開始為她的反抗提供具有明顯效果的支持。

最直觀的表現就是，那些錯亂的時間碎片被無形的力量阻擋在了距他十厘米之外的位置，並且還有將這個範圍漸漸擴大的趨勢。

時序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小心的逐漸加大起自己的力量。

最開始，碎片中大多都是不同時間的網吧景象，但隨著他力量的加強，碎片裏浮現出了酒吧的景象，那是這間網吧的前身。很快的，連酒吧的景象也越來越少。

重型器械修建房屋的景象。

一車車建築材料被運來的景象。

拿著圖紙的人勘察這片土地的景象。

人煙第一次出現在這裏的景象。

鹿群在荒野中奔跑的景象。

隨著時間碎片中出現景象越來越久遠，少女周圍的力量被一點點壓製了回去。而時序也不再是舉重若輕的表情。那些看起來如同幻影般毫無威脅的時間碎片，也因此逐漸露出名為法則的獠牙。

一塊碎片崩塌了微不可查的一角，這一角的力量讓半個遊戲倉化為了連灰燼都不存在的虛無狀態，而遊戲倉的另一半，則仿佛經曆了千萬年的時光洗禮般，變得鏽跡斑斑。

這一幕讓少女嚇得大叫了起來，“快停下，這裏還有人在。”

少女也不知道，為什麽比起自己的安危，他更擔心那個一秒鍾工作都沒幹過的網管。

“你先把自己的能力停下來。”時序並不想傷及無辜，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怎麽停，我什麽都不知道啊。”少女急得幾乎要哭出來。

時序很清楚她沒有撒謊，隻能無奈的一點點收回自己的力量，重新想辦法。

這次意外事件可能會對秋羽帶來的危害本該就此完結，但就在連時序都覺得力量降低到了可以被自己完美掌控的一刻，被秋羽所使用的命運之力，突然輕輕撥動了少女的命運之線，這個微小的撥動被傳遞到了時序的命運之線上。一個時間的碎片突然崩塌，帶著無可阻擋的法則之力劃裂時空，直直向著秋羽所在的遊戲倉而去。

然後，秋羽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發生了。

一隻纖悉的手指從虛空中伸出，準確無誤的點在了崩塌的時間碎片上。堪比百萬噸級核彈，並且所有能量都集中於一點的的恐怖威力，在這隻手指麵前，變成了無害的存在，連一絲煙火都沒有帶起，便徹底消散。

這一瞬間，幾乎已經遺忘的危機感如同鐐銬般將時序鎖死在了原地。但身處他周圍的時間碎片，卻因為危機而加速集聚力量。洪荒與遠古的景象開始若隱若現。

“住手吧，沒用的。”看著逐漸從虛空中走出的人，剛剛還幾乎就要包不住淚水的少女眼中，湧現出了名為睿智的光芒，“她是絕對存在者，一切越法者的無解克星。”

孤島星球的某處。

硝煙與殘骸中，一團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消散的白霧勉強屹立在這裏。

孤寂而蒼涼。

戰鬥的激烈，遠遠超過他的想象。黃昏旅的戰鬥力和意誌，都實在比公司提供的信息超出太多。光是回想剛剛的戰鬥，都讓本就是為戰鬥而存在的白霧感覺到害怕。

對上沒有神經聯動機甲的黃昏旅，自己一方應該處於絕對的上風，但偏偏被黃昏決死的意誌生生壓製。就仿佛黃昏旅是在故意求死般，每一次攻擊都帶著決然的氣勢。

不想死的人與求死的人戰鬥，那是怎樣的差距啊。能成為最後的幸存者，除了運氣，再沒有其它原因。

白霧搖晃了兩下，本想飛起來，但他發現自己做不到，隻能緩緩向著最大的一堆廢墟飄去。

既然活著，就必須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至少在倒下前，要確認那個竊取固有空間生物力量的裝置狀況。

就在即將到達那堆廢墟之時，白霧停了下來。

他感覺世界有些搖晃，這並不是自己脫力眼花或者即將暈倒的征兆。世界，應該說這個地底空間確實是在搖晃。

“成功了，笑道最後的人還是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廢墟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渾身血汙，肢體不全的董事長如同發泄，更像是崩潰般長笑著。

散落各處的七彩沙粒仿佛被他吸引著，紛紛化作流光湧入他的身體，然後又以更快的速度從他身體中飛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化為風暴，在廣闊的地下空間咆哮肆掠。

這場風暴並飛是將東西吹跑，而是掠奪。

那些被存在地下的各種物資，從電腦到金屬，從塑料到植物，在被風暴接觸到的一刻便消失無蹤，就如同被人投進了固有空間。隻是，這個固有空間已經大到了驚人的地步。

零散堆放的物資加在一起，並不比一座小型山脈小多少，但這場風暴在讓“山脈”消失之後，意猶未盡般，又將建造這層地下空間的鋼鐵，水泥，甚至泥土吞噬了不少，才緩緩消逝。

從風暴發生到結束，僅僅幾秒的時間，甚至連董事長的笑聲都還沒有來得及結束。因此，白霧並沒有足夠的時間來理解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先前戰鬥而被刺激起的敏銳預感尚未消退。強烈如同針紮的危機讓他立刻拚盡所有力氣向後退去。

退出幾十米之後，危機感並沒有絲毫的減少，於是白霧又避讓向右側。

這個地下空間已經因為剛才的風暴變成了原始的地下洞穴形態，四處都是深深坑洞和嶙峋怪石。白霧選擇的方向，原本是通道的一個拐角，現在則是厚達十多米的岩石。

在他看來，就算是中級文明的單兵武器，要想穿透十幾米的堅固岩層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不管現在的危機感是什麽，隻要退到那裏就不會再有問題。

然而，退到岩石之後的白霧，危機感反而越發的強烈。

還不等他有疑惑的時間，地麵開始了更加強烈的震動，他所藏身的巨大岩石，仿佛被坦克碾壓的核桃般，在無可抵禦的巨大力量麵前，瞬間崩塌粉碎。

因為臨近死亡，思維被加快了無數倍的白霧，從粉碎的岩石之後，看到了一堵高牆，一堵七彩流轉，通天徹地的巨大高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