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力子在地球文明的現階段還被作為一個傳遞引力的假想粒子,但在星際文明中已經被廣泛應用。如果把宇宙看作是一個海洋,那麽引力子就是存在於宇宙中的海水,對宇宙空間的各個方向施與著相同的壓力,而反引力子則可以以相同的力量抵消某個方向上的海水壓力。在沒有海水壓力的一個方向上,其中的物體就可以被相反方向的壓力推動向前。
在宇宙中,這個水壓就是光速。所以實際上,反引力子引擎並非位於星艦的後方,而是在星艦前進的方向上成為一道阻擋引力子的屏障。
當然,光有反引力子引擎還不足以保證星艦的光速移動,在常規空間中,一旦達到最高速的光速,物體的質量便會趨於無窮大,雖然動能是由整個宇宙的引力子提供,但星艦本身卻無法承受這樣的能量,還需要一種將星艦包裹起來,處於半獨立於宇宙的能量場。另外,在光速下,常規的觀察方式無效,為了確保航行的安全,還需要有中微子,快子等粒子信息的接收和解析終端,除此外還有各種相應配套的裝甲技術,生態急速,生命維持技術等等等等。
總之,星際旅行需要準備的技術多得超越初級文明的想象。第一文明能被劃歸到星際文明中,便說明即使沒有能夠完全實用化,但至少已經完全掌握了這些技術。剩下的隻是把這些技術悉數拚裝到星艦之上。
而作為所有技術裏,重中之重的反引力子技術,不但是一種讓星艦馳騁星空的力量,更一種高質量的能量。即使還不能安裝到星艦之上,但它本身也能實現某些終極的效果——一旦被釋放,一定區域中的引力子被遮斷,失衡的力量會範圍內的物體以極高的速度擠出。
之所以不是光速,是因為反引力子沒有精確的操控,無法完美阻段引力子的力量。可即使隻是部分,其速度也遠超初級文明所擁有的極限。如過不是反引力子的效果作用於一切物質,光是這樣的速度下,物體與空氣的摩擦便足以化為灰燼。
隻是……第一文明所使用的全部手段與效果,也都在對弈棋手的算計之中,他們比第一文明本身更了解反引力子的力量,也有足夠多的使用這種力量的經驗。
反引力子發生的爆發如果是在有著足夠距離的空間當中,倒是相當於一種強力的衝擊波,清空指定區域的效果好得無可比擬。但在引力子密布的宇宙中,反引力子可作用的範圍有限,消散迅速,隻要保持足夠的距離,就完全不會受到影響。而且對於本身就是按照光速飛行要求設計的星艦來說,把反引力子引擎當作炸彈使用產生的推力,對星艦夠不成絲毫的影響。
即使是在物質密集的行星上,因為反引力子作用的範圍中,一切物體不分質量,不分大小,獲得的速度全都相同,並且所有關聯的力也全部被反引力子阻斷,所以,可以算是整片空間都被一起推出,即使達到每秒幾千甚至幾萬公裏的速度,範圍內的物體也不會受到任何損傷,唯一可能帶來的殺傷力,或許隻有讓生物因為突然從地麵,轉移到了宇宙中而窒息死亡。
但是在這個被無形壁障約束著的空間中,反引力子的巨大推力被強行阻擋,所有的物體被擠壓到這張無法被同步移動的壁障上,這就相當於反引力子作用範圍內的物質以高速與壁障發生撞擊,別說身為生物體的爆音獸,就是星艦也絕對承受不起。
就仿佛隱藏在深處的棋手知道第一文明有著這種對生物體無比危險的武器,所以用這片空間進行了平衡性的限製,讓反引力子發生裝置由強力必殺,變為同歸於盡的非常手段。
但第一文明又因為棋手對子的必然需要,被迫發動了這一手段。唯一掌握自己手中的餘地,隻有以星艦的物理引擎抗衡反引力子的推力。可他們有對子之後的餘地,對方同樣也有。
反引力子不具有穿透性,所以在接觸到沒有空隙的地麵時,一方麵向著空中爆發,另一方麵如同**般流向了四周,直到接觸到地麵盡頭的無形壁障後,再次被反射向空中。
處於地麵之上的一切物體被以絕對的力量推到了空中的壁障之前,但因為力的起點是在地麵,所以地麵之下完全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
第一文明完全失去戰鬥力,但並未全滅。地麵至天空中的爆音獸全滅,但地麵之下還有新的爆音獸湧出。這就是棋手對子之後的結果。
對於秋羽一方的棋手來說,這一招是以支付第一文明這顆棋子,換取來消滅大半爆音獸的效果。而對對方的棋手來說,這次對子有些虧,但還在可承受範圍之內,畢竟在收獲了最麻煩的文明之外,攻往地下的計劃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隻是,棋局並非是以眼前能看到的一步來判斷結果……
被反引力子清洗過的地麵有著近乎絕對的平坦,不同於地球上相對海平麵的平坦,而是一種實際意義上的平坦。隻要視力足夠好,站在這個空間的任何一個點,都可以毫不阻礙的看清其他每一處位置。
天空中的殘骸墜落完之後,一隻爆音獸從地下探出了腦袋。在此之前,它已經盡量收斂自己身體的震動,在地麵下小心接收著可能被同類傳來的每一道聲波信號,但除了物體的碰撞聲外,再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被自己理解的信息。
良久之後,一種奇怪的情緒迫使它主動鑽出了地麵,用六對遠遠沒有聲波好用的複眼進行著觀察。
在它眼中的世界如同無數塊破碎的鏡子,每塊鏡子中都有著大量重疊的景象,通過這些重疊的部分,可以讓它清楚判斷出目標的距離。但此刻,無論腦袋如何轉動,都找不到能在視野中重疊的目標。
地麵上是分不出差別的黏稠沙土,空中是破碎怪異的星空,除此以外,再沒有任何東西的存在。
它不喜歡這種既空曠得讓自己眩暈,又沒有一絲同類聲音的世界。地麵之下雖然黑暗,又不能飛行,但卻有著無數同類的聲音以及好幾處吸引著自己的東西,所以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都要比這個地上世界好得多。所以在最後看了一眼周圍後,身體上的震動開始由弱轉強,鬆軟的沙土如同在君主麵前匍匐規避的忠實臣民,顫抖著滑向兩旁,
在自己即將完全沒入地下的一刻,這隻爆音獸再次被奇怪的情緒推動,忤逆著自己的意願,又一次將腦袋探向了地麵。
在世界的影像映照到眼睛上之前,一種從未聽過,但卻異常熟悉的聲音穿透了它的身體,如同脆弱之物在被撕裂之時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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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我們真的什麽都不做嗎?”
錢笑已經是第六次問出相同的問題。自他認識秋羽開始,秋羽的平靜往往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已經勝券在握,一是準備鋌而走險。以自己的智慧,錢笑還不至於認為秋羽十多分鍾裏什麽話也不說是因為前者。
基於前幾次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比起尋求答案,錢笑更像是在宣泄焦躁的情緒。所以秋羽作出回答之後,他依然來回踱著步,幾秒之後,才猛然意識到秋羽剛剛似乎說了什麽。
“那個,您剛才是不是在說話來著?”
“對方的棋手入局了。”秋羽重複了一遍後,看向了其他已經到達不安極限的盟友,“準備戰鬥吧。”
在現在這個時間動手,多半也在棋手的計算當中。
地球文明因為幾場遊戲的鋪墊,對自己的話已經有這近乎盲從的信心。在這局遊戲中,自己也獲得了不少展現力量的地方,但僅憑這一點,讓其他的文明按自己設定的路線走到現在,也已經是極限。
了解有限,文明的隔閡,還有自我的驕傲,都無法讓自己成為統領這些盟友的領袖。但不管是自己,還是自己一方的棋手,都沒有把這場遊戲當作隻需要一個大腦的戰略遊戲。這是棋局,一個把一切有利與不利條件都納入計算的複雜對弈。自己無法掌握所有的棋子是一種糟糕的情況,但從另一方麵來說,對手也同樣無法掌握。這樣對棋手來說是一種同等的劣勢,對於近乎全知的命運編織來來說,尤其如此。但是對於有著和棋手心意相通的棋子一方,卻是在無形中建立著微小,但不容忽視的優勢。
何況,秋羽比己方棋手所預計的更加優秀,在有限的條件內,讓對方的棋手一次次掉進足以消磨其優勢的小小陷阱中。
複雜的欺騙與反欺騙已經結束,對方棋手加上棋子可以動用的招數再也超脫不了秋羽所能掌握的計算,剩下的,隻要一步步將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