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老鼠的擔心,最終還是成為了事實。

在它還在一點一點往外擠著的時候,另外幾隻老鼠已經超過它,如同奔跑的小牛犢般飛速向著兩人串去。

“再加把勁,就快了。”

庫侖知道像傑克這樣從地下避難所出來的人,很少有經曆這種危機的經驗,所以出聲鼓勵著。可大腦最直觀的判斷卻是,在老鼠衝進來把兩人撕成碎片之前,最多就能把櫃子推到位,上去的時間怎麽也爭取不到了。

一瞬間,庫侖腦海裏成型了一個雖然讓自己不願,但是絕對可行的計劃。在這個時代,很多時候都是因為一些人的犧牲才能讓另一些人生存下去。所以,遵循這個法則,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都死要好。

在鐵櫃被推到能勉強借助它上到二樓的位置時,庫侖終於下定決心,實行自己簡單而又直接的計劃——送一堆食物給老鼠,好讓另一堆食物有時間逃跑。

可是……在一聲轟然巨響中,鐵櫃被推翻在了地上。看著那堆卡翻鐵櫃的凸起水泥塊,庫侖大腦中一片空白。

最先衝近房間的老鼠因為轉向不急,重重撞在了門框上,帶著幾塊飛散的磚塊繼續衝向當先的庫侖。

在接近到庫侖隻有三米左右的位置時,老鼠突然當空躍起,兩片仿如菜刀的門牙自上而下向庫侖的腦袋咬去。

老鼠口中的腥臭讓庫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會如何痛苦的死去,而是在想這隻老鼠先前到底吃過些什麽才能讓嘴巴臭到這種程度。

啪——

下一刻,庫侖知道了答案。

趁著它躍起的機會,傑克的鋼管直直戳在了老鼠脆弱的肚子上。說脆弱隻是相對老鼠身上的其他部位而言,即使是直戳上去,又借用了老鼠自身的力量,這一下仍然沒能紮進老鼠體內。隻是讓它一下子把肚子裏的東西吐了出來,痛苦的在地上翻滾著。

兩人費盡全力才推動的鐵櫃在這隻老鼠的翻滾中,被一下一下撞得偏離原位。

“拚了。”

傑克隻來得急說著兩個字,第二隻老鼠已經衝了過來。有著第一隻老鼠的遭遇,這隻老鼠吸取教訓沒有再次跳起來,直接探頭咬向傑克的手臂。

傑克趁勢反手撩回鋼管,狠狠打在了老鼠的頭上。但是這一下一點不像是打在了活生生的生物身上,倒像是打在了一摞厚厚的破布上。被打中的老鼠隻是擺了擺頭便恢複過來,繼續張口咬向傑克。

眼看躲避不急,一道亮光閃過。這隻老鼠的尖嘴就隻剩下一點皮肉還連在腦袋上。

庫侖看著手中鋒利的剔骨刀愣了愣,隨即一整亂揮,將這隻沒有了嘴巴的老鼠徹底砍死。但還來不急讓他繼續用這個強大的武器把傑克戳翻的老鼠也砍死,其他老鼠已經衝了上來,這次不是一隻,而是五隻。

聰明的老鼠已經發現這兩個人類不是相象中那麽好對付,於是稍微停頓了幾秒的攻勢,進行了集結。

即使在數量上已經遠遠壓倒了地方,老鼠們也沒急於攻擊,而是以包圍的態勢緩緩遊走著。

傑克大叫,“不能等,朝著門口衝出去。”

“不行。”庫侖揮刀逼退了一隻作出試探攻擊的老鼠,眼睛看了一眼外麵,“衝出去死的更快。”

傑克也向著門外看了一眼,然後剛剛因為打鬥都沸騰起來的血液迅速冷卻了下來,屋子外麵光是可以看到的部分已經至少聚集了十多隻老鼠。而更多的老鼠也正源源不斷的聚集過來。

“媽的,真不該聽你的鬼話,辛辛苦苦跑這麽遠老給老鼠當食物。”

“我們找到的東西可不少,要是沒被老鼠發現的話,回去可是夠享受一陣了。如果不是櫃子被倒黴的推翻了,我們可不一定白跑,至少有一個人能有機會……”

庫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聽到二樓入口處有聲音傳來,過於緊張的兩人同時抬頭向上望去。

這個舉動給了老鼠等待已久的機會,幾隻老鼠同時撲了上來。發現配合出現了問題的兩人迅速把仰著的頭收回時,隻能眼看著老鼠掛著惡心唾液的牙齒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這次不可能再又第三個人出來救援了吧……

但是,命運總是如此的奇妙。

砰——砰——砰——砰——砰——

一串巨大但是連貫的聲音傳來,隨著這些聲音,接近兩人的老鼠全都像是遭到了重錘的敲擊般,身體被不停的扭成各種怪異的造型。但與重錘攻擊不同的是,老鼠身體的每一次扭動,都會有著大片的血肉飛散。

兩人從來沒用開過槍,但不代表他們沒看過獵人用槍打老鼠,一把普通的小口徑手槍要殺死一直老鼠至少要連續三四槍打在要害上,而稀有的步槍倒是威力要大上不少,但也絕對不可能達到這樣的射速和威力。

麵對這種難以理解的強大攻擊,這些老鼠竟然如同幾十年前的祖先般,在狂暴的聲響下丟下十多具屍體過後四散而逃。這是兩人一生中,頭一次見到這麽多的老鼠同時逃跑。而且逃得那麽瘋狂。

一些被阻擋的老鼠竟然直接用利爪抓在前麵的老鼠身上,在後者的慘嚎中,帶起幾屢血絲從其身上快速爬過。

下水道入口,為了搶奪優先的逃命權,幾隻老鼠如同發怒的公牛般拚命相互撞擊著對方。

在其他建築的水泥護欄麵前,搶不到入口的老鼠試圖從上麵爬過去,但笨拙的身體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掉下來,掉著急的老鼠竟然用身體撞起了水泥護欄,試圖直接撞開後衝過去。但直到正常入口處在短暫的擁擠後重新變得暢通,這些撞暈了腦袋的老鼠才搖搖晃晃的從那裏跑掉。

看著這一切,傑克竟然覺得眼裏有種濕潤的感覺。

“媽的,這才是人類該有的力量,老鼠怕我們幾萬年了,這才是最正常的……嗚……”

傑克還沒找到眼睛濕潤的原因,死裏逃生的庫侖竟然已經哭著將答案說了出來,一瞬間,傑克的眼裏積累的**也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

每一滴**都是珍貴的,哭泣更是浪費體力的行為,這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每一個人都知道的法則,所以,就連剛剛懂事的孩子也從來沒敢奢侈的哭過。

在麵對死亡時,也沒想過要享受一次哭泣感覺的兩人發現,真正到了要哭的時候,是根本由不得自己,以及那些該死的法則的。

兩人現在在心裏的感覺就像是一直被壞人欺負的孩子,突然等到了英雄出現,並幫助他狠狠的教訓了一頓壞人。那些害怕英雄的壞人為了逃跑,相互之間對毆著,傻傻的往牆壁上撞著……這幾乎是每一個孩子單純心靈裏所能裝下的,最大的興奮與感動。

何況比起欺負孩子的壞人,曾經主宰著地球的人類居然反過來被老鼠當作食物,那是一種一旦在被刻意遺忘的人記起之時,深入骨髓的悲哀。經曆過和平時期的人總是不自覺的把這種悲哀賦予銘記與驕傲之類的偽裝,以故事的形式一代一代傳承下去,直到被引發的一刻。

“你們在做什麽?那些東西可能還會回來,先上來吧。”

樓上的人明顯無法體會兩人現在的複雜心理,在垂下一條繩子後,便從入口處走開了。

短時間內經曆了太多大起大落的兩人連忙順著繩子爬上去,在進錯了兩就間房子後,才在靠著街道的一間臥室裏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是一個被漆黑頭發反襯著白皙皮膚的英俊青年。

這個描述或許不太準確,如果按戰前的標準,這個青年的皮膚既算不上白皙,樣貌也和英俊有著一定的差距。

但是在現在這個人類被強烈紫外線和無處不在的輻射反複摧殘的年代,這兩個詞語放到他的身上倒是恰如其分。

在看到這個有著漂亮外貌青年的第一眼,傑克就不自覺的把他和那些生活在高級避難所中的幸運兒聯係到了一起,但下一刻,他就迅速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

那些避難所中的人從來不敢主動打開入口,曾經這麽做過的避難所在一天之類就被屠戮一空,除了是搶奪他們的物資外,更主要的是生存於地麵人類的不平衡心理。

所以,在已經出現了巨大差別的同類和變異動物,還有輻射的多重威脅下,高級避難所中的人幾乎不敢離開他們的安樂小窩,更不要不說隻身來到這個屬於老鼠的領地中。

除了這個原因以外,這個人的裝束也有很大問題,細嫩的皮膚已經足以說明他不是變異人。可是即使是那些常年在地麵上行走的微變異人也不敢直接把自己暴露在陽光之下,但他偏偏隻是穿著一身看不出絲毫防護力的薄衣,完全無法相象這樣的裝束如何讓他活著走在暴躁的太陽之下。

或許,答案就在青年身旁那個有近一人高的巨大背包裏……

傑克的眼睛在背包上來回看了一陣,實在無法判斷出裏麵到底裝著什麽,也更加無法想象這個青年是如何背起它的。

最後,傑克的目光才重又回到青年身上,準確的說,是他的手上,一把銀色的步槍正隨著他來回擺動的手微微晃動著。

毋庸置疑,那就是讓老鼠瘋狂逃竄的強大武器。對這種強大力量的向往,讓傑克目光在這把武器上停留的時間,比在青年身上,以及那個巨大的背包都要久得多。直到青年停止了對槍的晃動動作,傑克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行為有多麽危險。

連忙拉了拉同樣看傻了的庫侖,“我叫傑克,他是我的同伴庫侖,謝謝你救了我們……”

話說完後,傑克卻不知道該幹什麽了。一般新加入就聚居點的人在自我介紹過後,都會上去握個手甚至擁抱一下,聽說這是大戰前便傳下來的表示友好的方法。但傑克總覺得對野外初次見麵的人,尤其是眼前這個人,這麽做會有危險,所以右手在抬起了幾厘米後又迅速放了回去。

但在幾秒的尷尬過後,對方卻主動伸出了手,“我叫秋羽,是個……嗯……和同伴失散的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