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墨弦
“若蘭姐姐,小黑是你撿回來的呀?”蘇暮雪坐在桌旁,一手托腮,一手逗弄著小黑狐,神態慵懶而嬌憨。那小黑狐似是不太喜歡蘇暮雪這樣叫它,烏黑的眼神中透出些不滿和無奈,一動不動,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時不時地瞄一眼江若蘭。
江若蘭洗漱完畢,感覺自己有些肚餓,便叫月兒出去找些小點心。忙完這些,她才陪蘇暮雪坐下來。小黑狐一見,立即挪了過去,黑黑的小鼻頭蹭了蹭她的指尖,顯得異常親昵。
“你這個小黑!簡直就是個大色狼!見不得美女!”蘇暮雪鼓起腮幫,氣呼呼地說:“我哄你半天,你都不理我。若蘭姐姐一來,你就主動討好,哼……”
一句話說得江若蘭忍俊不禁:“嗬嗬,暮雪,它可是我費了好大力氣救回來的,自然是認我這個主人了。這就叫先入為主,知恩圖報,懂了吧?”
“嘿嘿,我當然知道。”蘇暮雪笑嘻嘻地湊過來:“若蘭姐姐,你不是一直都害怕這些小東西麽?還真準備自己把它養起來啊?要不,你把小黑送給我,我保證把它養得白白胖胖的!”
看著蘇暮雪信誓旦旦的樣子,江若蘭再也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得花枝亂顫:“什麽叫顛倒是非,黑白不分?我看你蘇暮雪就是最好的證明!”
蘇暮雪俏臉一紅:“哎呀,我也就是隨口這麽一說,姐姐還當真了。我隻是覺得它挺可愛。反正你又不喜歡,那就成人之美嘛。”
“第一,我不是君子,所以我不必成全你。”江若蘭正色道:“第二,我沒有說過我不喜歡。況且,它是我來這裏之後第一個無條件相信我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將它棄之不顧。所以雪兒,其它的我都能給你,可這隻黑狐,說什麽我也要自己留下來。”
蘇暮雪瞪大眼睛,有些茫然:“若蘭姐姐,你說什麽?你不是一直都在麽?”“呃”,江若蘭微微一怔,旋即岔開話題:“雪兒,我覺得小黑這個名字不太好,要不,咱們重新給它取個名字吧?”
“誰說不好了?”蘇暮雪腦袋一歪:“你看它全身漆黑如墨,沒有一絲異色,不叫小黑叫什麽?小黑小黑小黑,就叫小黑。”說完,挑釁似地看著江若蘭,麵上露出一絲狡黠。
一斛流弦,色重如墨。墨弦?江若蘭喃喃低語,突然記起那個紅衣女子的話來,莫非,這小黑狐就叫墨弦?怎麽聽起來,竟像是個人名?
“小姐,這是你喜歡吃的玉露糕。”月兒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上麵放著一疊精致的小點,兩碗瑩白如玉的銀耳羹。一看,就讓人食欲大增。貌似這是星級酒店才能做出來的呀,江若蘭暗暗咂舌,不再多想,也不再客氣,吃得津津有味。因為她早就饑腸轆轆了。
吃完小點,月色高懸,長夜已深。蘇暮雪畢竟還是個孩子,爬上床一會兒就甜甜地睡去。江若蘭側身躺著,心亂如麻,思緒千回百轉。黑衣人、蛇靈血玉、紅衣女子、小黑狐,還有那個飄逸出塵的江鳳鳴……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在眼前一一回放。這些人一個個都神秘莫測,令人費解,他們之間,究竟有沒有什麽聯係?為什麽會無緣無故地針對自己?江若蘭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正被卷入某個是非的漩渦,卻又無力擺脫。尤其是那塊血玉的出現,竟跟千年之後的自己扯上了關係,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怎麽辦?怎麽辦?難道真的要在這裏經曆一番?
迷迷糊糊之間,江若蘭又想起那位騎黑馬的藍衣少年。那一份淡淡的清傲與霸氣,那一身絕世駭俗的功夫,以及他飄忽的行蹤,都值得人去猜度。他,會是誰呢?在聚寶閣附近見到的究竟是不是他呢?他與她,會不會有再次交集?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她在心底裏竟然開始期待和憧憬著與他的再度重逢。隻是,有這個可能麽?
輾轉反則許久,江若蘭終於沉沉地睡去。幽潤清涼的月色斜過窗扉,落在她娟潔秀逸的臉上,為她瀑玉飛濺的青絲鍍上一層月白的繾綣柔軟的薄紗,使得她整個人看上去天使般聖潔,美得如夢似幻。
黑光一閃,一道黑影靜靜地立在了床邊,靠著幃幔一動不動,似乎連呼吸都是靜止的。黑色的緞袍,如墨的長發,漆黑的瞳仁,似乎已與黑夜融為一體。月色下,一張臉卻瑩白如玉,棱角分明。一黑一白,形成鮮明對比的同時,俊逸中又透出一絲絲清冷與邪魅。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長,又仿佛隻是一瞬。“告訴我,之前你為什麽要出手救她?”一聲低婉的女音,從黑衣男子背後響起。黑衣男子沒有回頭,也沒有吭聲。倔強而沉默的背影足矣說明一切。
“為什麽你要為她擋那一鞭?告訴我這是為什麽?”一道紅光,由遠及近,倏然而至。紅色的勁裝,飄袂的長發,妖媚而怨忿的神情,赫然正是晚上突襲江若蘭的女子。“墨弦,我提醒你別忘了咱們銀狐帝國的規矩!你為什麽要幫一個外人來對付我?而且,你以為自己躲起來就沒事了麽?既然我都能找到你,更別說我父王了。你可要想清楚,與他對抗的後果。”紅衣女子冷冷地開口:“當然,如果你能弄清楚她身上蛇靈血玉的來曆,說不定父王還會網開一麵。”
“我的事,不用淺影公主操心。”黑衣男子淡淡地說,仿佛在說一件與他毫不相幹的事情:“我隻知道,她救了我。如果不是她,這會兒,隻怕我已神魂俱散,千年的修為毀於一旦。你為我好,我明了,也很感激。但是,請你不要幹涉我的行動和自由,行嗎?”
“你……她救了你?果真?”紅衣女子微微一怔,似是料不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銀牙一咬,恨聲道:“既如此,也罷!我這就回去向父王複命。還有,你最好記住你銀狐帝國左護法的身份!”
墨弦聞言緩緩回身:“我知道,淺影公主。宗主所托,我一定會盡快完成。但,我不希望你插手我的事情。”“哼……”淺影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打她的主意,是不是?”
“也許,你說得對。”墨弦靜靜地看著一襲紅衣的淺影,平靜的眼神古波不興:“她不過是個手無寸鐵的女子而已。更何況,她救了我,就相當於整個銀狐帝國的恩人。人妖殊途,你該懂我的意思。再過幾日,等我身體恢複,自然就會回去。”
淺影淩厲憤恨的眼神這才稍稍緩和,仔細打量一下墨弦,柔聲道:“你怎麽會受傷這麽重?莫非,是快劍?”
墨弦撫著胸口苦笑:“除了他,還有誰?他的劍,實在太快了!已經達到人劍合一,心隨劍動的完美境界。我一出手,他的劍氣就鋪天蓋地而來!我躲避不及,受了劍傷之後,又被幾個黑衣人射了一箭。那箭上有毒,等我醒來,已被他們製住了。再然後,就被她救了下來。說起來,這事連我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她?”淺影狠狠盯一眼熟睡中的江若蘭,嘀咕道:“看她那樣,也不像是個會解毒療傷的人啊。”墨弦淡淡地一笑:“她是不會。可她伯父會。”淺影瞪大眼:“她伯父?什麽人?這麽厲害?”
“我也不知道。”墨弦搖搖頭:“那個人,太過平靜,如一泓深流的靜水,幾乎感覺不到他身上任何一點情緒波動,所以我看不出他的來曆。但我可以肯定,這人一定是位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如果不是因為她堅持要救我,隻怕他未必就會肯出手。據我所知,那血玉,就是那人給的。現在,你總該知道我為什麽要守著她了吧?”
倆人正說著,床上的蘇暮雪突然翻了個身,迷迷糊糊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囈語。墨弦身形一矮,立刻還原為一隻墨黑的小狐狸犬。淺影一見,又好氣又好笑:“你看你,堂堂銀狐帝國的護法,竟然甘願淪落為一隻寵物犬,這事要傳出去,隻怕會笑掉人大牙!”
墨弦臉上一紅(當然,別人看不出來,何況,這會兒也沒別人):“這也是隻是權宜之計。好了,淺影公主,你快走吧。過段時間,我自會回去。”
“好,我等你。”紅光一閃,一襲紅衣的淺影已消失不見。屋子裏,安靜得隻剩下倆個女孩兒均勻輕柔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