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兄弟情深（二）
長長出了口氣，嶽老大繼續道：“其實那時我特別不願意帶著他，這小子太皮了，每回割草割到一半就躺在那裏喊著難受，讓我替他割。這還不算，嘴又饞，每回上山前都帶著自己的自己做的小弓箭，揚言要打殺一隻狼嚐嚐狼肉是什麽味道。嗬嗬，可是就他那年歲，連一棵稍微高點的樹都爬不上去，哪裏打的了什麽狼啊。到了最後都是央求我給他上樹掏一窩鳥蛋帶回去讓嬸娘煮給他解饞。唉，後來慢慢的就長大了，我娶妻生子，最後又外出學武，飜弟也被叔父送到縣城跟著賬房先生學算賬。離開的久了，雖然偶爾會想起他，感情卻是淡了不少。再後來，這小子不好好幹活，竟然和城裏的一些地痞廝混在一起，叔父一氣之下就把他從縣城一路打了回來。正好這時我剛剛回鄉，你是沒見他當時那副樣子，渾身烏漆麻黑的，連耳朵都腫了起來，那樣子，當真是狼狽不堪。沒過多久我要去從軍，那時叔父想著是讓他跟我一塊走的，可是嬸娘舍不得，再加上他年歲還小就沒去成。”說著。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沉浸在回憶中。
良久，嶽老大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再喝了一杯，眼眶已經有些發紅了：“我從軍不到三月，爹爹就病故了，隻好回家。這一呆就是三年，原本已經有些淡了的兄弟感情又和原來沒什麽區別，兩家田地裏的活都是我們兄弟兩幹，進進出出全在一起。後來孝期滿了，我打算再次去從軍，這次飜弟也決定跟著，叔父也想讓他見見世麵，嬸娘想攔也沒攔住。就這樣，我們兄弟兩算是拴在了一起，我到哪裏他就跟著到哪裏。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的職位比起你、吉倩和王貴倒是不如，論資曆，你們三人誰也不如他，有人常在背後說我這人大公無私，卻也不是那樣。我就怕萬一他要是升官了，別人會有閑話的。飜弟這人最受不了的就是這些，再說多多曆練總是好的，驀然身居高位對他將來也不利。飜弟長大了，到也聽話，對這事從無怨言。可是轉眼間他就沒了，我這做兄長心中的難受比起你李子玉來隻多不少！”說著，不禁淚如雨下，直接拿起酒壺灌了起來。
小李將軍也是雙眼通紅，坐起來狠聲道：“那你為何不讓我替嶽飜大哥報仇，難道就是為了你口中的那些國家大事嗎？”嶽老大放下已是空空如也的酒壺，苦笑道：“我何嚐不想一刀將楊再興結果，可是子玉，若是那楊再興一死，城中降卒必定會亂起來。倒是還需要多少人搭進性命去，一千，兩千，還是一萬兩萬？說是湖匪，他們卻也是些沒了活路迫不得已才落草為寇的平民百姓。這且不說，要是洞庭湖匪老巢不滅，金人又乘機進兵，朝廷軍力被牽製在這裏，又要丟失幾座城池？兩相夾擊之下，還得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還要死多少人？誰家沒有父母妻兒，你難道就願意眼睜睜的看著那麽多人因為飜弟的緣故丟失性命，痛失親人嗎？若真是這樣一來，豈不是為飜弟圖增罪孽！”說著，狠狠地拍起了桌子。小李將軍頓了頓，想說些什麽卻是說不出來。嶽老大忍不住歎了口氣：“這樣一來，我隻能委屈飜弟了，相信他也能明白我的苦心。可是子玉，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嗎？”說著，嶽老大起身向小李將軍施了一禮：“子玉，就算哥哥求你了，求你不要再向楊再興尋仇，可好？”
小李將軍萬萬沒想到嶽老大會來這招，急忙起身將他扶住，急道：“將軍，你這是幹嗎？”嶽老大抓住他的雙手，懇切道：“子玉，飜弟沒了，如今真正能和我交心的隻剩下你了，我不想再為了這事傷了你我之間的兄弟情誼，你懂嗎？”小李嘴巴一扁，有些難過道：“那你今日還敢向我投槍，一個不好，我這條命可就算被你取走了。”嶽老大忙道：“是我不好，當時太過著急沒有思量清楚，哥哥這裏給你賠罪了。”說著又要給他施禮。小李將軍趕緊將他扶住，卻不料這時肚子又咕咕的叫了起來。眼眶微紅的嶽老大輕笑一下：“餓了吧，快來吃些東西，這可是我吩咐人特意給你做的。”轉身將身邊的食盒打開，卻是一隻白嫩的清蒸雞,揭開一層，下邊卻是幾樣精致的小菜。“嗬嗬，快來嚐嚐味道如何。
小李將軍蒙頭吃了半天，嶽老大隻是坐在那裏麵帶微笑看著他，時不時的還給他倒杯水。消滅了整整一隻雞，小李將軍忍不住打了幾個飽嗝，摸了摸肚子，小李將軍這才看到嶽老大這幅德行，被一個大男人這樣看著自己，大感受不了。頓了頓，小李將軍為難道：“將軍，我還是有些放不下，難道嶽飜大哥的死就這麽算了？”
嶽老大搖了搖頭：“飜弟的事卻也怪不得楊再興多少，要知道當時各為其主，有所死傷在所難免。不過，罪魁禍首當是那依舊在洞庭湖裏的匪首王昌德，若是沒有他聚眾叛亂，我們豈會來這裏剿匪，所以到時殺了他，也算是為飜弟報仇了！”咦，照你這麽說，那真真的罪魁禍首當屬那趙皇帝了，要是沒有他加重稅賦，豈會有那麽多百姓沒了活路，又怎會去投靠王昌德叛亂呢。不過這時也說不清楚，再深究的話直接就追究到了宇宙興起，人類起源的科學性問題。晃了晃腦袋，將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拋諸腦後，小李將軍點頭道：“好吧，姑且就把這筆帳算在那王昌德的頭上。將軍，到時我要殺他，你可不能攔著。”嶽老大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這哥倆算是用仇恨轉移法將心中的仇怨直接放在了王昌德的身上。
一陣閑聊，不知不覺中天色放亮，嶽老大伸了一個懶腰，起身就要回去補覺。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率先進來的卻是一個大屁股。張德彪瞅了瞅左近依舊沒人，小心翼翼的將房門關上，頭也沒回就說道：“大人，你看標下給你帶什麽好吃的來了，嘿嘿，清蒸雞一…一…一，嶽大人？！”嗵，提在手裏的一個荷葉包掉在了地上，白嫩嫩的清蒸雞屁股露了出來。張德彪正傻愣在那裏時，手裏抓著兩個大饅頭的張亮也推門而入，看在擋在身前的張德彪，不由低喝道：“你快些讓開把門關上，讓人看到怎麽辦？”說著，一把將張德彪推開，卻是看見了嶽老大坐在那裏有些好笑的看著他們。張亮一驚，扭頭就跑，剛一轉身，便和鬼鬼祟祟端著一大碗湯正要進來的牛皋撞了個滿懷，兩人慘叫兩聲，同時向後倒去。接著又是一聲慘叫響起，卻是牛皋把一大碗湯全扣在了自己臉上！
“哈哈哈……”嶽老大見三人這副狼狽的樣子，不由大笑起來，起身道：“你們待著，我先回去了。”說罷抬腳就向門外走去。見他走遠，張亮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了看手裏兩個黏上灰塵的大饅頭，為難道：“大人，你的大饅頭……”小李將軍聽著覺得別扭，可也不好說什麽，指了指桌子上幾隻空盤子：“我已經吃了。”這時牛皋也嗬著氣，滿臉通紅的走了進來，那碗湯可是剛剛出鍋，雖然從廚房端出來到小李將軍的房間有一段距離，可是依舊燙得很，虧得這人皮糙肉厚，不然這一下子全扣了臉上了，非得燙個滿臉水泡不可。
見他這副樣子，小李將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還算這三個家夥有些良心，知道大早起的來看看自己。
“大人，嶽大人什麽時候來看你的，你們倆……”張亮看著桌子上又是雞骨頭又是酒壺的，忍不住問道。小李將軍淡淡道：“我和將軍沒事了，你們就不要擔心了。”張亮舒了一口氣，自己還正琢磨著今天去找找李橫幾位大佬去嶽老大麵前為小李將軍求求情呢，看來是用不著了。接著又佩服起小李將軍來，昨日和嶽老大還打得難解難分，這第二天天色剛亮，兩人又好的快穿一條褲子了，瞧瞧這又是酒又是肉的。
坐了半夜，小李將軍也是累得慌，起身道：“你們三個吃吧，本將軍先睡會兒。”
……
午時，嶽老大剛剛起床收拾好，就見一侍衛匆匆跑來：“大人，門外王顯求見。”嶽老大一怔，忙道：“快快請他去正廳，本官隨後就到。”
“王顯參見嶽大人。”王顯看到嶽老大進來，急忙起身行禮道。嶽老大嗬嗬一笑：“快坐快坐。”兩人坐定，門外的侍衛也端了兩杯茶進來，嶽老大喝了一口，笑道：“不知王將軍找本官何事？”
“嶽大人，楊大哥昨日雖然受傷，卻是沒有大礙。在下今日冒昧前來，就是想替昨日那位將軍求求情，您看這事是不是就這樣算了？畢竟冤家宜解不宜結，更何況楊大哥有錯在先，若您治了那位將軍得罪，對其他幾位將軍也不好交代。”說罷，王顯平靜的看著嶽老大。嶽老大點了點頭，輕笑道：“王將軍所言甚是，那本官就先代子玉謝過了。”王顯忙道：“不敢當不敢當。”頓了頓，接著問道：“嶽大人，不知你打算怎麽安排我們那些兄弟？”
嶽老大沉思一下：“事關重大，本官也無權做主，此時需請示李綱大人後才能有準確定論，你們暫且就駐紮在這嶽州，若是有士卒想歸鄉，倒是可以領了路條直接上路，這是本官已交代王貴去辦。”“多謝大人，對了嶽大人，王顯還有一件事要稟明您。”“哦，那王將軍快說。”嶽飛不由有些納悶，除了這兩件事，他還能有什麽事要告訴自己
“嶽大人，不瞞您說，華容、龍陽、常德三地的兄弟全以楊大哥馬首是瞻，若嶽大人信得過楊大哥和我，就請嶽大人告知三地官軍停止進攻，王顯馬上命攜帶書信人前往三地，詢問一下幾位領頭兄弟的意思，大致可以斷定他們也會獻出城池。”王顯之所以將這事說出來，也是經過昨天一事，嶽飛既然能楊大哥和自己人打起來，那就是說明他確實沒有別的企圖，那為何不將所有兄弟的性命托付於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