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老爺臥寢裏。

一婦人端坐床邊,細紋碎發給這婦人增添了一絲神秘感。兩道蒼老的魚尾紋各分布在眼角一邊安安靜靜的細數歲月變遷的無奈,老爺一直患有心髒病,受不了大刺激,這是怎麽了嘛!朱管家背老爺回來之時又是暮色降臨之時,她頓時拉下了臉,這麽晚老爺也不會東奔西走的,怎麽就暈過去了呢!要不是大夫說沒什麽大礙,不然非得治朱管家一個重罪。

趙夫人這可是冤枉了朱甚,要不是朱甚,趙臨早就癱倒在地上,這會說不定都跟閻王他老人家海侃聊天去了呢,不過人家是主子,他是奴才,有好些話難聽一隻能憋在心裏受了,隻要老爺沒事,他朱甚的地位在趙府依舊巋然不變,夫人是擔心老爺的安危,罵幾句就罵幾句吧!由著她去吧!隻是這會,不該發生的也發生了吧!哎!小少爺這麽一來,老爺怕是更擔心了,那朱家也不是好惹之輩,光是子輩孫輩十幾個,而趙家呢!人丁稀少不說,全指望著老爺呢!真希望老爺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半睡半醒之間,趙臨之感覺麵前有個人影在轉,閃閃眼皮子,睜開了那雙渾濁卻不失.精明睿智的眼睛,卻見夫人握著他的手安心的望著他,趙臨按按夫人的手心,示意她不用擔心,老毛病又犯了而已,要是哪天犯了一睡不醒,丟下這個爛攤子,趙家的後背應該還不知道如何應對吧!哎!嬌寵慣溺出敗兒啊!

忽然,趙臨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因為他想到了昏倒之前要去幹的事,吩咐了一聲朱管家。朱甚躬立在一旁歎了口氣,現在黃花菜都涼了,現在去也是無濟於事啊!事情已經發生了,還是想著如何處理吧!這種事也不好外傳,私下處理比較妥當!

“老爺,您快睡下,這都戌時過半(晚上六點)了,您還要起身做什麽?”朱華芳按倒了老爺,真是瞎折騰,都這麽一把年紀了還到處跑,也不知道安生下,萬一出了個什麽事可怎麽對那幾年未見的兒子交代啊!

一聽戌時過半,趙臨心下一片死寂,半個時辰都過去了,那兩個弱女子能堅持到現在麽?不行,還是得去看看!“夫人,扶我起來!”趙臨陰沉著臉悶哼一聲,這個孽障,早知道如此的冥頑不靈當時就應該推出去浸豬籠的,一時心軟留下了這麽個種,這是咬住了趙家的血脈啊!不出多少時日,那朱少明定會又是今科狀元又是駙馬爺的,光環光彩風頭全由朱少明一人搶去了,而他趙家什麽也沒有。

朱氏無奈,強不過這倔老頭隻好將其從床上扶起來,‘當心,小心頭!’朱氏邊扶邊說道,這強老頭這時候又要起身去哪裏啊!又怕他有個三長兩短的還是跟著一起去吧!觀老爺的神情似乎這事頗讓老爺費心,讓玉梅那丫頭嫁給朱家的事她知道,難道玉梅這丫頭也跟這老頭一樣倔,不服從安排?

“夫人,您去不太好!”朱甚尷尬的道,夫人他可招架不住,非得老爺親自出馬不可,這不是旁的事,而是,哎!一言難盡!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背老爺回來的時候就去請了郎中,之後將老爺先前交予的那封信寄到了驛站信使哪去了。可現在夫人說也要跟著一起去,這不是.......

“朱管家,怎麽,您不歡迎我?老爺昏倒的事還沒跟你算呢!”別看朱氏長著一張觀世音的臉譜,但是心地絕對是狠辣之輩,尤其是禦下,整個趙府的丫鬟下人在夫人的管束中從不敢鬧事。莫說是那丫鬟下人欺負那主仆二人,夫人一早就知道,隻是懶得過問,下人們覺得夫人都沒管,也就更加的變本加厲了,可他知道,但是不能說啊!誰都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是誰都不能先開口說。

朱甚擺擺頭,他根本沒有那意思,老爺是受了小少爺的刺激所以才暈倒的!與他朱甚又沒多少的關係,夫人這是強加之罪啊!再者說了,我們是去捉少爺幹的好事,你跟著去,到時候看見還不直接又暈了過去真是又得背一個回來。

趙臨好說歹說終於勸住了這位執意要跟他一起來的夫人,這種事情,他知道就好,讓夫人知道那整個趙家不都亂成一鍋粥啦?趙臨在朱甚的攙扶下,兩人一步三停頓的去往那座小院的途中,如果真的發生了不幸,他還真不知道怎麽去向朱家交代,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又豈是能輕易悔改的,他們都一把年紀了,最恨朝令夕改,可如今呢!他隻有祈求上天不要發生那樣的事才好,他的心髒實在是經不起任何的打擊了。

路,還是那條羊腸小道,青磚石板鋪練而成,人的腳踩在上麵穩妥踏實,趙臨摸摸心髒,還是堵了一口子怨氣在裏頭,今天要是真的親眼看見那孽障強行對玉梅那樣,他非打斷他的腿不可,趁早自己給他卸了那兩條腿,不然遲早也會讓別人給他卸了。

靜謐的晚上幽深的小道徹頭徹尾的隱去綠油油的外衣,披上一層黑黑的墨色,更使這條通往女眷住處的通道充滿了玄機和奧秘。趙臨跟在朱管家的後邊,催促著朱管家快點去,他這心裏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著不了地!蒼天保佑,希望玉梅沒事,其他的趙臨也不知從何想起。

兩人趁著夜色,就著燈籠微弱的光芒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孫玉梅主仆居住的小院落,沒想到屋內還有亮光,趙臨作勢就往前衝去,被朱甚一把攔住,朱甚小聲的告誡道:“老爺,我們先悄悄的查看是怎麽回事,若是小少爺沒到這裏來豈不是擾了姑娘們的清修,老爺,您覺得呢?”趙臨點點頭,言之有理,真是希望自己想多了,哪怕這孽障去糟蹋別的丫鬟什麽的,他也能好過一些,這玉梅已經是朱府的人了,動不得。

兩人小心翼翼的一步三回頭,樣子像足了鬼鬼祟祟的宵小之輩,終於兩人摸到了窗戶邊,用手指捅捅窗戶邊上的紙糊麵,朱甚隻見那一朵妖豔盛開的血菊花,嘴巴張得老大,趙臨推開朱管家也看了起來,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裏麵桌椅散落的躺在地上,到處是一片狼藉,地上還有一大灘子的血。趙臨閉閉眼睛,好大一會才回過神來,從牆邊走到正門口,趙臨氣勢洶洶的一腳踹開了大門,卻見大門中間正好整以暇的坐了一人,這人是誰?

“你是誰?為何會在這裏?”趙臨先發製人,這裏是趙府的地界,隻有他一聲令下,立即有人會將此女子捉住並捆成五花大綁,隻是直覺告訴趙臨,這個女子不簡單,更是不可小覷,一種危險的氣息從其身上散發出來。朱甚在老爺衝進去了之後也跟著衝了進來,首先印入眼簾的不是那主仆二人,而是一個陌生的漂亮的女子端坐於屋子中央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和老爺這倆個不速之客。

胡無衣沒有回答趙太師趙臨的話,子不教父之過,當然,這件事最好不要讓朱少明知道,一旦他知曉了此事,這個恐怕就有樂子可瞧了。還有趙太師暫時還不能動,這是嚴大哥留下的原話,不管何人,都要抱住朱太師,趙太師還有楊閣老幾人的人身安全。

“你到底是誰?”從最初的驚訝到現在的鎮定自若,一股上位者久而久之積蓄而成的氣場瞬間在這間小屋裏彌漫,朱甚跟在後邊心悸不已,老爺很少會出現這種語氣,不怒自威的讓受者心神顫抖放佛置身油鍋裏煎熬無比,渾濁裏帶著血絲的雙眸冷冷的盯著胡無衣,今天,她要是不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複,就別想看見明天的太陽。一個上位者,平日你看他,或許覺得不起眼很稀鬆平常,但是一旦認真起來,你會發現,你的靈魂都在顫抖,會不自覺陷入那種威壓中,讓人喘不過氣。

顯然,胡無衣沒有這樣的感覺,對於趙太師的追問至若惘然渾然不覺得有何好心悸的,她之所以等在這裏是想告訴趙老爺子,你孫子趙政這人我扣下了,有本事去找錦衣衛要人,還有,最好去找朱少明,這事,她不好插手,畢竟她跟朱少明的關係不清不楚,由她出麵勢必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趙老爺子,您不用管我是誰?我留在這裏也不是讓你抓我當人質,不是我小看您,而是我想走,您還真留不住,至於您的孫子,我就帶走了,要是想要人,不妨去錦衣衛!告辭!”胡無衣說罷,一枚勳章猛的往桌上一拍,人已從窗戶邊跳出消失不見。

趙臨氣的一雙拳頭緊攥不鬆,豈有此理,錦衣衛憑什麽抓人?還有那地上的那灘血跡是怎麽回事?這一屋子裏顯得夠淩亂的,顯然之前經過了一番搏鬥,難道那孽障真的到了這裏來,而玉梅被錦衣衛給救走了,那地上的血又是誰的?還有地上那繩子,都是誰的,種種跡象表明,這孽障不服氣,想來奸汙玉梅,讓朱家丟臉。

哼!!!趙臨重重的一拳打在桌子上,這個孽障,若不是錦衣衛,怕是玉梅的清白已經.....他不敢想象,如果沒有錦衣衛的及時到來會出現什麽樣的狀況,這個孽障,哼!就關在錦衣衛裏等死吧!還想我賣弄這張老臉去救人,癡心妄想。

即便這樣想,趙臨還是將目光掃到了桌子上,那是一枚黑質發亮的勳章,其周身都傾刻著五尺雕龍騰飛的畫麵,彎腰拿起那沒勳章,翻過背麵,趙臨再一次倒抽了口涼氣,這.......趙臨的身體呈現不自覺的顫栗著,朱甚一直在觀察老爺的動靜,見老爺整個人都在發抖,奔至跟前,但是老爺早已將那黑色的印章給收了起來,他隱約隻看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在自己眼前一瓢而過,然後就見到老爺人已經返身出門往回走了。

錦衣衛,朱少明,而且還是同知,從三品的大員,趙臨內心驚詫不已,對於錦衣衛來救玉梅他不驚歎,因為玉梅就是錦衣衛頭目嚴畢送到府上的,但是朱少明的身份,他一直都在懷疑,僅憑他一介書生是不可能在京城裏造出如此浩大的聲勢,一,他借了皇上的勢,二,他借了朱家的勢,三,他借了錦衣衛的勢。究其迅速躥起的根本,其很精準的抓住了每一個身邊能利用到的力量,此子的心機深不可測!!!

還有,那姑娘為何將這枚勳章交給自己?難道玉梅與朱少明相愛?瞬間趙臨又推翻了這個猜想,朱少明是孫家的不世仇敵,玉梅作為孫家的一份子是不應該愛上朱少明的,可是他也沒有證據,哎!罷了,還是明天去大牢裏求證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