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忠與義
大商會號船舷邊，董宇抱著膀子斜倚著船舷。對麵錦衣百戶趙誌強畢恭畢敬的躬身站立著。
“昨日大人急著挽救寶船及一船人的性命，當時可能並未在意。總調度周全當時就說大人的架子好大，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全是怨恨之色，顯然是對大人當眾沒給他麵子懷恨在心。”
“你過來就為給我說這個？”董宇的眉毛揚了一下，“你們錦衣衛什麽時候這麽空閑了？沒事兒盡學那些長舌婦人，到處的翻嘴嚼舌？”
“大人！”趙誌強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任是哪個男人被別人說成是長舌婦，都會臉紅的，“下官不是在翻嘴嚼舌，隻是大人還不了解周全其人，卑職害怕大人是仁人君子，一時不察，著了小人的道，到時害了大人，也害了艦隊全體官兵呐！”趙誌強臉上的橫肉直顫，一副仗義執言，誓死護衛董宇的樣子。
董宇仔細盯著眼前這個錦衣百戶，看得趙誌強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變毛變色的，半晌之後，臉上方露出了笑意，“多謝百戶大人提醒，本使曉得了。”瞧那意思，是不想跟趙誌強再多說下去了，吳小七的眼睛也開始往這邊瞟，隨時準備過來攆人了。
趙誌強急了，“大人，將軍！您一定要多加小心呐！您這一身可是關係到全艦隊數千將士的性命，關係到我大明朝廷的威嚴呐！將軍，末將對將軍一片至誠，對朝廷忠心耿耿，所言句句出自肺腑！請將軍為了我大明社稷，多多保重！”說完之後，抱拳深施行禮，轉身離去！隻是經過吳小七身邊的時候，抱了一下拳，“煩請這位兄弟，為了全艦隊上所有的兄弟，多多照顧大帥！”然後，大踏步而去，頗有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樣子。
吳小七看了看董宇，想要說話，動了動嘴唇又忍住了。會長大人的智慧深如江海，他能想到的，會長根本就不可能想不到的嘛，哪裏用得著他去提醒？
吳小七想說什麽，董宇已經看出來了，他早就把吳小七旺財兩個人當成自家兄弟看待了，抬手招倆人過來，“小七，你現在心裏想的是不是那個趙誌強挺讓人感動的？”
“是的將軍，看那趙誌強所說，此人倒是一個忠義之士！”
“忠義之士？”董宇笑了笑，“忠不忠倒是不知道，義倒是不太會。整個大明朝，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心裏能有個義字的，大概也隻有盛立強這一個另類了。錦衣衛是朝廷偵察情報、掌控信息、監控百官的利器，他們隻會忠於皇帝，除皇帝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他們的懷疑對象。指望一個錦衣衛會跟你講什麽江湖義氣？嗬嗬。”董宇下麵沒說，不過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就因為趙誌強是錦衣衛，所以將軍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吳小七倒是認真學習，會舉一反三。
“這倒也不全是，那趙誌強滿臉橫肉，貌似粗狂，卻在幹著暗中告密，挑撥離間的勾當。若說他是忠於朝廷，這個人就應該是與周全關係密切，處處提防我們才是正理。周全畢竟是皇宮裏麵出來的宦官，肯定比我們更得皇帝的信任，尤其是這次出使倭國，陛下派他出任艦隊總調度官，也就是監軍，就可見其人深得皇帝的信任。而趙誌強是皇帝最信任的錦衣親軍百戶，這兩個人理應抱成團，共同防備、監視我這個大使總兵官才對，可他卻來向我告密表忠心，你說，他這是什麽意思？”
吳小七滿臉迷茫的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已經被董宇一番推論給繞暈了。
“他這是想讓我和周全兩個人互相猜忌，隻是不知道他這麽做是什麽意思。”董宇皺著眉頭沉思著，“如果說他是奉了朝廷的密令，皇帝這樣做是為了在我和周全之間找平衡，也說不過去呀，難道周全在宮裏受到實權人物的排擠，是有人想要借我的手在外麵把他除去？又或者這個趙誌強是受了錦衣衛哪個高層的授意如此行事？這周全得罪錦衣衛了？”種種可能在腦子裏閃過，可就是確定不了到底是哪種可能性。
琢磨了老半天也不得要領，隨即歎了口氣，憑空瞎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小七，這個人你以後多加留意，我們遠赴倭國，此行不會輕鬆了，絕不能讓他壞了我們的事兒。”
“小七曉得，我會安排人專門盯著他的。”
董宇轉頭繼續看向大海。他並不怕小七安排盯梢的人被趙誌強發現，現在的大商會號還是他掌握著絕對的控製權，船工水手幾乎全是原班人馬，周全帶來的人隻有那百十號錦衣衛，從趙誌強剛才的表現來看，這個人和周全並不是很熟悉，而那個朝廷水師的千戶可以肯定和這兩個人都不是一夥的，甚至原來並不認識，那一千水軍安排到大商會號上的也就不到兩百號人，這些人加起來也就三百來口，隻要稍微加以分化，在大商會號上根本翻不了天。分析完各勢利力量對比，心裏一陣輕鬆。
當晚在董宇的小宴會廳，總兵大人邀請了水師千戶曹兵以及他手下的兩個百戶，劉昊、田凱。曹兵是四十多歲的粗豪漢子，滿臉的張飛式短鋼髯，劉昊則是一副文化人的儒雅之氣，白淨麵皮，留著小黑胡，至於田凱，則是一個五短身材的精壯漢子，兩隻不大的眼睛閃爍著精光。這三人都是一身長衫便裝，頭戴軟帽。將軍大人請他們赴的是便宴，提前說明，不用身披甲胄。
董宇這邊就是小七旺財兩個人，那三位來的時候也沒帶衛兵。這三人也想得明白，赴大使將軍大人的宴席，帶了衛兵反而不美，若是引起將軍的猜疑，下一步這三人在船上的日子將會更加難過。初一上船，這三位就被分配到了艦隊旗艦大商會號上，按說憑著曹千戶的身份，這也是他應得的待遇，不過這一上船，就變了味道，下麵十幾個百戶被分散到全艦隊二十多條船上去了，手下一千兵士現在也隻剩下一百多號人了，如今還被混編到大商會號上三百多人的水兵部隊中了，現在他這個千戶想要調動超過十人的部隊，都要經過層層審批，沒有董宇的手令，想都不要想，這三個人現在已經完全被架空了，他們的出路，要不就是維持現狀一直到返回大明，要不就是抓緊時間向艦隊的掌控者，董宇效忠，舍此之外，再也沒有第三條路可走。至於效忠那個中官周全，這三人根本就沒想過，首先是軍隊和內官不和，這是曆朝曆代都存在的問題，其次是現在這個尤大人自身都難保，投靠他又有什麽前途？
三人得知今天董宇請客之後，覺得這是一次機會，一次拉近雙方距離，向大使總兵官效忠的好機會，來之前三人經過一次短暫的商議，確定了共同的想法。想要向人效忠還不能當麵直接說，因為大家都是大明的軍隊，從廣義上說，大家效忠的對象隻能是大明皇帝陛下，私下宣布誰向誰效忠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了。
所以這頓酒宴董宇就比較開心了，過來赴宴的三個人表現的既不失親熱，又帶著恭謹。大家都知道，將軍大人的酒量實在一般，隻要一放開來喝，肯定是要被掛掉。自從有了吳小七這個貼身護衛之後，將軍大人才從屢屢宿醉的噩夢中解脫，小吳同誌的酒量可不是蓋得，用現在的話來說，那就是三斤以上的量！在整個華夏艦隊以酒量排名的話，就對能名列三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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