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隆冬的淩晨,地麵上鋪著一層薄薄的銀白色霜花,四周一股股寒氣直往骨頭縫裏鑽。雪花輕盈、舒緩,悄悄地從遙遠的天際飄落,片片光潔如絮的雪花落在光禿禿的樹枝上,落在**著胸膛的大地上。
時月裹著她的灰色小毯子,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天地完全融合在一起,心情似乎也灰暗起來。
老天,又要去上課了!
“月兒,你這樣懶洋洋的,完全不像個老師嘛。”寧哲端著一杯咖啡,走下樓梯,笑著說。
“呐,我是代課老師,不是很重要。”時月想到什麽,她起身披上厚厚的大衣,拿起手套、圍巾往外麵走去。
近半年,時月在張井俞所在的大學,應聘上了舞蹈老師,雖然處在實習期,但是她的舞蹈技藝精湛,人緣又很好,離轉正也不遠了。
見時月出門,寧哲放下杯子,匆匆換好衣服,把車開了出來,他下車打開車門,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這位美麗的小姐,請問我有幸送您去嗎?”
“當然啦!”時月被他滑稽的動作逗笑,打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位上。
“阿嚏——”寧哲開著車,打了個噴嚏,忍不住抱怨,“見鬼!今年冬天太冷了!鼻子都要凍掉了!”
時月瞥了他一眼:“你要風度不要溫度,穿太少了。”說著,她脫掉手套,手忽然伸過來,握住他的手腕,寧哲心裏一驚,就感覺一陣熱源從時月的手心傳入他的體內,他瞬間覺得不冷了。
寧哲專心致誌地看著她,他的月兒,竟然也會關心他了。
“抵一年的房租了。”時月收回手,順手把音樂打開,捂了捂脖子上的圍巾,她現在越來越怕冷了,張井俞從宣城回來後重新給她畫的畫,好像沒以前那幅好用,對她的身體起不到調養效果。
今天是聖誕節,學校有一個晚會,時月是排舞老師,也是領隊的舞者,必須趕去學校。這一支舞很久以前她給陳琛跳過,是陳琛最愛的一支舞,不過前塵往事都如一場夢,說起來令人心傷。
“月兒,聽說晚上有你的節目?”寧哲扭頭問。
“嗯,叫‘伊人舞’,是我自創的一支舞。”時月閉著眼睛,悶悶地回答。
“我給你捧場。”寧哲有點期待。
“好呀。”時月笑了笑。
她本是畫中月,曾有人見她跳過一支舞,為她畫了一幅《伊人舞》,她為此編了一支同名的舞——因愛而起,為伊而舞。
這是一支獻給戀人的舞蹈,也是她送給張井俞的聖誕禮物。
學校內張燈結彩,舉辦晚會的體育館門口,站著一位神氣十足的聖誕老人,頭戴紅帽子,身穿一件紅馬甲,手套和鞋也是紅色的,胖乎乎的臉上笑容可掬,時月走進門,嫩聲嫩氣地和聖誕老人握手:“老爺爺,節日快樂喲!”
寧哲手抄在口袋,笑著看她玩鬧,口袋裏裝著他精心準備的聖誕禮物,他想等到晚會散場後,送給時月。
“我要進去排練啦,你在外麵等我。”時月回頭衝寧哲說。
寧哲看了看手表,點點頭:“我去旁邊的書店等你,五點我再過來找你。”
兩人在門口分道揚鑣,時月走進去,立刻有不少學生上前和她打招呼,時月看起來和他們年齡相仿,所以溝通起來沒有代溝。
“時月老師,你來了!”
“老師今天穿得好漂亮!”
“待會兒我們一定會好好表演,請老師放心!”
“乖啦!乖啦!”時月衝她們拋著飛吻,感覺心花怒放,誰能想到頑劣調皮的時月,還有為人師表的一天?
時月去化妝間,換了一身黑色的舞蹈服,她的身材特別好,緊身的黑色衣服穿在身上,顯出她玲瓏有致的曲線,沒有一絲贅肉。
時月把長發束起,綰成一個發髻,插上一支木簪,畫了一個淡淡的妝,整個人氣質非凡,多了一絲成熟的味道。她走出去,便看到抱著一堆彩帶氣球,把外套搭在手臂上的張井俞。
張井俞蓄著的短發長長了,服裝簡潔略帶華美,淺藍色的襯衫領口微微敞開,襯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間,露出小麥色的皮膚,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嘴唇微抿,有幾分說不出的性感。
他看起來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此刻因為抱著一些彩帶氣球,顯得有些可愛。
“嗨,好久不見。”時月主動跟他打招呼,雖然和他在一個學校裏,但是他們很少見麵,細細一算,竟也有幾個月了。
張井俞看時月穿得單薄,放下氣球,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時月,離晚開場還有時間,好久不見,介意談談嗎?”
“榮幸之至。”時月仰起頭,衝他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他們去了體育館三樓的咖啡廳。
窗外,雪花給冬青樹穿上了一件潔白的絨衣,到處都是白雪皚皚,醒目的白。時月伸出手指,在玻璃上抹著氤氳的水汽。
服務員端上來兩杯咖啡,時月回神,輕聲說了句“謝謝”。
張井俞攪動著杯子裏的咖啡,抬頭看她:“你過得怎麽樣?”
“挺好的,一直住在寧哲家,租金便宜,傭人齊全,我過得像個公主。”時月拿起勺子,加了三勺糖,問他,“你加不加糖?”
張井俞搖頭。
很難相信,他們之間有心平氣和坐下來聊天的這一天。
“唔……”時月吹了一下咖啡,輕輕地瞟了他一眼,笑著問,“你呢,你和黃淼淼怎麽樣?”
張井俞和黃淼淼的聯係比以前少了很多,進入大學後,他們彼此的生活圈子擴大,每個人的經曆也不盡相同,冥冥之中疏遠了很多。
至於藍小翼,他的父母生病了,藍小翼急匆匆地飛去了國外,張井俞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約黃淼淼吃飯,但是她都推脫了。
“……不怎麽樣。”張井俞一臉失落地答。
時月和黃淼淼見麵次數比較多,相比之下,這兩個人完全是一樣的狀態,明明彼此有意,卻選擇互相折磨。
“你……依然喜歡她嗎?”時月眨了眨睫毛濃密的大眼睛,笑著說,“張井俞,即使黃淼淼以後變得很醜、疾病纏身,你也會一直喜歡她嗎?”
張井俞的聲音很堅定:“是,我依然喜歡她,我無法預知未來,但倘若上天讓我和淼淼在一起了,我會幫助她克服未來所遇到的每一個困難,不離不棄。”
“嗯……”時月用勺子敲了下杯壁,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會在一起的。”
既然不能動藍小翼,她便想辦法促成張井俞和黃淼淼。
“晚會是你負責布置會場,你會來看吧?”時月不放心地問。
“我會來。”張井俞看著一直安安靜靜的時月,輕聲說,“時月,你好像變了很多。”
這倒是實話,時月經曆一些事,想明白了一些道理,她是真的想通了許多。
“人都是會變的,妖也是啊。”時月打斷張井俞的沉思,看看手機,起身告辭,“哎呀,我要去排練了!”
“你先去吧,哎,我的——”他看著時月披著他的外套,一路小跑,去了舞蹈排練室。
算了,讓她穿著吧。
張井俞微笑著起身,付了賬,徑直地往會場走去。
02
七點,體育館內就開始吵個不停,觀眾已經陸陸續續進場了,熱場的背景音樂在室內響起,黃淼淼聽說他們今晚有聖誕晚會,非常給麵子地來了。
時月閉著眼睛深呼吸,她已經換好了演出服,偷偷地打量台下的觀眾,她設計的舞蹈中國風意味很濃,大家都穿上了定做的古裝舞裙。
“小月,你今天好美!”挎著一個大包包的黃淼淼鑽進後台化妝室,欣喜地抱著她說,“我才知道,你穿古裝這麽漂亮。”
“討厭,人家本來就漂亮啦。”時月伸出塗著指甲油的手,抵住她的嘴唇。
寧哲捧著一束花來後台找時月,眾人中,一眼就看到了一雙清澈明亮的瞳孔,她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嫩,正在喋喋不休地說話。
時月今日的服飾打扮華美,紅唇纖手,紅裙如嫁衣,美得像一束招搖的火焰,寧哲找到她後,把鮮花從她的肩頭伸過去:“月兒小姐,預祝你今晚演出成功!”
“謝謝啦!”時月嗅著花,捧在懷中,又跟黃淼淼說了一會兒話,被化妝師催促著去準備了,她不舍地朝他們揮手,“晚會後再見,一定要等我啊!”
晚會中,時月編排的那一支舞,充分演繹出了古典舞的韻味,精彩絕倫,台下掌聲一片,時月手執一枝紅梅,在仿真的雪花飄舞中,纏上一根絲帶,身體輕盈地在空中翻轉、跳躍,動作優美又驚險,讓人為她捏了一把汗。
一舞完畢,她光腳落地,帶領其他演員鞠躬謝幕,又贏得了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小月,我以你為傲!”黃淼淼最先一個衝到後台,剛才時月的舞蹈驚豔了眾人,她也不例外。
寧哲幫時月擋住不少人送的花,將他們堵在門外,不讓他們進去。
張井俞站在門邊,眼眸如水,靜靜地看著黃淼淼抱著時月,跳來跳去,過了好一會兒,黃淼淼才發現張井俞在看她們,變得矜持了許多,站在一旁。
時月看到他們均是有話要說的樣子,當下決定不當電燈泡了,準備閃人。
“淼淼,我口渴,先去買水了!”時月眨眨眼,拉住寧哲,從後台的通道走了。
時月走後,張井俞慢慢地走過來,輕聲喊道:“淼淼。”
他們默契地走到一間安靜的茶水間,黃淼淼有點局促不安,張井俞拿起兩個一次性水杯,接了一杯水遞給她。
“井俞,那個……”黃淼淼眉間在不停地跳,自從和時月和好後,她便疏遠了張井俞,藍小翼在身邊時,她還有底氣讓藍小翼擋著,現在藍小翼回國外去照顧他爸媽了,黃淼淼不知道如何麵對他。
“淼淼,不要再拒絕我了。”張井俞看著有點陌生的黃淼淼,心突然跳很快,他現在如履薄冰,唯恐又說錯什麽話,做錯什麽事,“如果我給你造成了困擾,你跟我說,我會保持距離的,隻是……淼淼,我需要一個理由,你為什麽要對我這樣?我做錯了什麽?”
“井俞,你不要再說了,總之,我希望你不要打擾我,行嗎?”黃淼淼心裏也很矛盾,一方麵她知道時月想成全自己,但是另一方麵,她心裏覺得愧疚不安。
友情和愛情,注定難以兩全,去宣城那一次,她跟時月說的那番話是心裏話,她在試著忘記張井俞,可是這個人在她心底生了根,長成了參天大樹。
她忘不掉,隻能逃離。
在大學裏,黃淼淼的人氣依舊很高,追她的男生也不少,但黃淼淼對他們一個都沒感覺,她遇到過玉石,其他的再怎麽優秀,都隻算得上一些不入眼的頑石。
雪花在外麵悄然飄落,黃淼淼對張井俞的態度不冷不熱,張井俞問了些平常事,兩個人便出去了。
聖誕節後,學校都放假了,黃淼淼邀請時月去她家玩。說起黃淼淼的家,時月並不算陌生,但是黃淼淼一直不知道當年捉弄她的人就是時月。
黃淼淼下廚給時月做了一頓晚餐,飯後,兩個人開始在房間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黃淼淼坐在書桌前,正在製作賀卡,時月是有備而來的,她靠著被子,抱著一隻泰迪熊,悄悄地把手機放在枕頭邊,按下錄音鍵。
“淼淼,你真的不考慮下張井俞嗎?”時月聲音低沉,玩著泰迪熊的耳朵。
“嗯?怎麽問起這個?”黃淼淼拿著膠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啊,就是問問,淼淼,如果你是因為我拒絕他,完全沒必要啦。”時月半開玩笑地說,“我早就不喜歡他了。”
黃淼淼放下膠水,把椅子轉了一個方向,端端正正地坐著,歪著頭問:“所以呢?”
“所以……你可以直視你的內心,我隻是覺得,你要珍惜身邊默默愛你的人,或許,有一天當他真的離開了,你才發現,離不開彼此的,會是你自己。”時月一手撐著腦袋,認真地說,“我想一個人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你那麽愛一個人,卻沒有勇氣讓他知道你的感受吧。以前我沒打算過放棄,能堅持多久,我真的不知道,經曆過無數次的失望後,我放棄了。”
“小月……”黃淼淼喃喃,她看著一臉悲戚的時月,好似看不懂她身上的憂傷,整天嘻嘻哈哈的時月,原來她也有痛苦的時候。
“淼淼,你不是誰都能替代的,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我不能替代你,同樣,誰也不能替代你在張井俞心中的位置。”時月神情有些恍惚,這些話是說給她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的,“我曾經聽人說,如果有一個人為了你而等待,不管是三年還是三個月,你一定不要那樣輕率地選擇拒絕,這世間的緣分並不像空氣那樣廉價,再平凡不過的相遇與相識,亦是前世的修行在今生的回報,沒有誰能夠輕易而又不求回報地為一個人付出一段寂寞的等待。”
“小月,你也曾等待過,是嗎?”黃淼淼低聲問。
時月的等待,不是三年,也不是三個月,而是漫長的千年,可是她的緣分盡了,前世的情緣也消殆了,她不想看到張井俞和黃淼淼,變成第二個自己。
時月卻是反問道:“淼淼,你知道他在等你?”
“嗯,我知道。”黃淼淼頭垂得很低,她怎麽會不知道張井俞的心意呢?他們認識這麽久,算得上心有靈犀,怎麽會不清楚彼此有情?
“所以,你也在等他,對嗎?”時月反客為主,說話一針見血,連連逼問道,“淼淼,你是喜歡張井俞的,你是愛他的,對嗎?”
“是,我承認,我總是想著他,自從他出現後,我才知道有人愛是那麽美好,井俞太好了,好到令我無法坦白說出我的心意。當我聽到你對他告白,我退卻了,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所以我決定離開。”黃淼淼雙手掩麵,情緒很激動,“如果我的人生是拚圖,他就是我最重要的那一塊。沒有他,我的世界注定殘缺,可是我不敢請求他永遠留在我身邊,我不能那麽自私,小月,我不能……”
時月翻身起來,在黃淼淼的麵前蹲下來,替她擦去眼淚:“喂喂喂,這怎麽是自私呢?沒關係啦,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愛情本就是自私的。”
黃淼淼有些驚訝:“……小月,你不會怪我?”
“嗯。”時月說,“我不會。”
不知怎的,聽到她這樣說,黃淼淼有些緊張。時月為了張井俞,不惜撒謊騙過她,他對她一定很重要,黃淼淼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我做不到……”
“你一定會做到的。”時月一臉肯定地說。
她虧欠過黃淼淼和張井俞,離開之前,那便一起償還他們。
時月心中已然有了一個計劃,不過,要實現她的計劃,黃淼淼還要受點罪。
03
三天後,張井俞聽聞黃淼淼誤吃食物,忽然得了一種奇怪的疾病,送去醫院急救後保住了命,但臉上長滿了難看的紅疹,所有醫生都束手無策。
黃淼淼因為這場病整個人很消極,除了父母,誰都不願意見。張井俞以為黃淼淼還在討厭自己,不想去惹她煩心,知道時月神通廣大,邀請時月來家裏,想讓她幫忙。
沈白茶和張兆睿見到時月來做客,拉著她問長問短,張井俞等到傍晚,才和她說上話。
張井俞看著坐在秋千上,一下一下晃著腿的時月,心裏急得不行,他已經說明了想法,希望時月能幫幫黃淼淼。
“時月,你有沒有在聽?”張井俞站在她身邊,低聲下氣地問。
時月一手嗑瓜子,一手接垃圾,點點頭:“聽著呢。”
“那你……”張井俞第一次這麽束手無策,又不敢惹怒她。
“哎,張井俞,我房間裏的畫,是不是你拿走了?”她突然問。
時月說的那幅是他從她的房間發現後,一起燒掉的畫,這下又有把柄捏在她手裏,就在他思考該怎麽回答時,時月對他伸出三個手指:“這樣吧,你應允我三個條件,我答應救她。”
“我答應你。”隻要能讓黃淼淼好起來,他什麽都願意做。
“就不能想一下再答應嗎?人家怪傷心的。”時月站起身,把瓜子殼丟進垃圾桶,背著手,繞著他走了一圈,“嗯……第一個條件,賠我一幅更漂亮的畫。”
“沒問題。”
“第二個條件,去醫院照顧黃淼淼三個月。”
“啊?”張井俞有點愣神。
“啊什麽啊,不樂意呀?”
“沒……沒,我答應。”
“至於第三個條件……”
時月心中自嘲地笑笑,暗笑自己還是有點期望,隻能說喜歡上一個人,完全沒有辦法,一切都不能被自己掌控主宰,她從一開始就處於被動的位置上,戰爭還未開始,她就已經輸了。
院子裏積雪未消,時月站得太久了,穿得並不單薄,她卻開始覺得冷了,她微微吸了口氣,盯著張井俞的眼睛,眼眸澄澈,毫不回避地道:“說第三個條件前,我先問一個問題?”
張井俞也抬眼看她,示意她繼續,清潤漆黑的眼眸裏看不清情緒。
時月隻聽見自己的聲音,緩緩出口:“張井俞,你可曾喜歡過我?哪怕隻有一點點。”
這一刻沒有顧忌和猜疑,放棄了所有的驕傲和羞赧,這一刻自己如此坦誠,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地直麵自己的心底。
她執著這麽久,一直想要一個簡單的答案。
他……到底有沒有一絲絲喜歡過自己呢?
時月垂眸,心中百轉柔腸——路過我世界的人那麽多,我卻偏偏愛上了你,你可喜歡過我?從頭到尾,自己真正想問出口的,不過是這句話罷了。
很久很久聽不到回答,隻有樹葉簌簌作響,映襯著這格外寂靜而清冷的傍晚,有炊煙緩緩升起,有叫小孩吃飯的聲音遠遠傳來,有旋律縹緲的歌聲……
時月聽到了很多聲音,唯獨沒聽到張井俞的回答,她想知道答案的心也漸漸安靜了。
張井俞覺得心中好像有什麽像羽毛那般輕,又有什麽似泰山那樣重,他知道自己需要絕對的理智和冷靜。
空氣中是長長的沉默。
沉默到那個問題仿佛不曾出現過,他才聽見自己的聲音,低沉地像剝去了絲,緩緩地道:“沒有。”
時月一直在心裏默默地找著理由,縱然心中早就做好了準備,但是聽到回答時,心裏還是突然難受了一下。
就好像心髒裏被撒了一把圖釘,刺痛了幾下。
時月笑了笑,很輕鬆也很釋然,她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裏麵都是清明色,她十分灑脫地,如釋重負地說:“哦,我知道了。”
縱然有點難過,但是她還是得謝謝他,幫助她斬斷了一絲期望的念頭,感謝他曾在她糟糕的日子裏,那些彌足珍貴的相伴,感謝命運……讓她遇見他。
時月頓了頓,微微一笑,笑容雖然有點勉強,卻又十分灑脫,她揚頭對他道:“至於第三個條件……”
張井俞也頓了一下,才開口:“你說。”心底漸漸有一絲茫然,恍惚半刻,才發現麵前的人異常安靜。
“哎……”時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聲音很輕,說時卻是帶了笑意,她眨眨眼,驕傲地說道,“我喜歡上你,是我願意,和你沒關係,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離開你也是我自己的事,張井俞,你記住,我不是被你拒絕了,是我先不要你的。”
從不肯失去麵子。
她喜歡上他,不是因為他賜予了她什麽,為了她付出多少。喜歡他,或許一開始是他與陳琛相似的麵容,後來是因為什麽,她也迷茫了,或許隻是因為他是他,一切就隻是這麽簡單。
時月望著他,她的星眸閃閃發光,那是一種驕傲而倔強的力量。她的真情,誠摯直白,她的放手,灑脫大氣。
有時候放棄,不因為其他,是因為倔強,是因為驕傲。
張井俞沒有說話,看著她仿佛燃燒著烈焰的雙眸,隻感覺到心髒被什麽猛烈地撞擊了一下,他的眼神裏有太多複雜的情感在翻動,驚奇,詫異,不解,疑惑,最後通通交融成了一團不見底的黑,黑得像一口深潭,永不見底。
時月心中如一塊重石落地,她勾起嘴角,向前走了一步,眉眼一笑道:“真是不甘心啊……”
“就當作……第三個條件吧。”時月微笑。
張井俞還來不及反應,嘴唇上便是一片鮮明的觸感,一冷一熱,兩片柔軟的唇瓣輕輕地貼在了一起, 柔軟的唇瓣輕輕擦過他冰冷的唇邊,如蜻蜓點水,隻稍一觸碰停留,便立即離開了。
張井俞,喜歡你是我一個人的事,離開你也是我一個人的事。
他的心,像凍了幾個世紀忽然被熱水澆熱,手指漸漸握緊又鬆開,他的眼裏寫滿了不可置信,等他反應過來,眼前的人影已經沒了。
剛才的一切,像個不真實的夢。
時月跑出來,彎腰哈哈大笑,笑到眼淚都出來,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終於卸下了千斤重擔。
張井俞,我未必就一定輸得丟盔棄甲。至少,我一定是笑著的,忘記你,離開你,讓你記住我。
回到寧哲家,時月一夜難眠。
同樣難眠的張井俞,久久未睡,他隨意捧著一本書坐在台燈下,表麵像是在看書,目光卻無焦距。
靠窗的地方,半開的窗子,有被夜風吹進來的梨花花瓣,孤零零地飛舞在他的院子裏,這個季節怎麽會有梨花呢?
淅淅瀝瀝的雨聲下起來,就像一場眼淚,張井俞起身,風大了,他伸出手,掬起一捧雨水,心中不免失落,沉了下去,心情與這夜色一般涼了……
04
張井俞買了一束花和一些水果,開著車,忐忑不安地來到醫院,他提前請好了假,一到醫院就直奔黃淼淼的病房而去。
醫院給黃淼淼的診斷結果是食物中毒引發的並發症,黃淼淼身上不痛不癢,隻是天天頂著一張“麻子臉”,她的臉幾乎算得上“毀容”了。張井俞一推開門,黃淼淼便拿被子把頭蒙住,大呼:“媽,叫他出去!我不要見人!”
黃媽媽理解女兒,抱歉地要張井俞回去,黃淼淼萬萬沒想到,張井俞在醫院旁邊租了一個小旅館,每天都來,黃淼淼不願意見他,他便在病房外等。
張井俞天天跑去幫她買飯,買水果,買鮮花,半個月下來,從不間斷,這天下大雨,張井俞剛下樓不久,時月敲門來訪,黃淼淼心裏不安,穿著病號服走了出去。
她走到走廊外,發現外麵突然下起了大雨,時月撐著一把雨傘,把一束花送給她:“淼淼,我剛好像看見張井俞冒雨跑出去了。”
他去幹什麽?黃淼淼昨天和母親聊天,說到想吃周記海鮮粥,可是周記離醫院太遠,打出租車,來回都要一小時,他不會跑去買了吧?
時月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黃淼淼立即說:“他怎麽樣,都不關我的事。”
“這樣啊,也是哦,張井俞自作自受,淋雨感冒了,引發了肺炎什麽的,都是自找的。”時月拉她進去,黃淼淼心裏不安地回頭看。
外麵大雨傾盆,灰蒙蒙的水汽彌漫在眼前,樓下的汽車都看不分明。冬天過去後,這座城市總是喜歡下雨,今年的雨水特別多,像她的心情一樣潮濕。
回到病房裏,時月削著一隻蘋果,注意到黃淼淼一直扭頭看窗外,時月不由得提醒道:“關心他就直說呀,幹嗎這麽別扭呢?”
“我沒有。”黃淼淼倔強地嘟著嘴,不知道是跟誰在賭氣。或許她氣張井俞為什麽不勇敢一點,說出他的心意,她要他別來看她,他不會闖門而入嗎?
女人真是一種複雜的動物。
時月聳聳肩,也不知道她使的這一招“苦肉計”有沒有用,那日她與黃淼淼在房間裏的對話,時月全部發給了張井俞。
黃淼淼的病也是她的“傑作”,她往黃淼淼的食物裏添加了一些能量,人類承受不住這種能量,表麵看起來會像食物中毒,引發紅疹,但是對黃淼淼的身體沒影響。
何況,張井俞還答應了她兩個條件,其中一個條件便是照顧黃淼淼三個月。
這都是張井俞死活要守在這裏的原因了。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大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了,進來了兩個護士,護士檢查了下黃淼淼的身體,走廊上人們唏噓的聲音也隨之傳進房間內。
“哎喲喲!可憐了!聽說有個年輕人在醫院門口被車撞了!”
“我也看見了!好慘咧!”
時月皺眉,她並沒有動張井俞,怎麽會……
耳邊一響,黃淼淼呼吸一窒,風一樣跑了出去,她不再擋著自己醜陋的臉,也不害怕她的樣子被人看到,第一時間衝出了病房。
“黃淼淼!”時月放下蘋果,跟著她跑了出去。
張井俞,你一定不要出事……
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對你這樣……
耳邊充斥著那兩個陌生人討論的聲音,黃淼淼飛快地往樓下跑去,大顆大顆的眼淚滴落到她手臂上,滾燙灼熱,她的眼前模糊一片,湧出的眼淚化成了一股水流,衝刷得她心底如明鏡明亮。
井俞,我來找你了……
她不在乎過去發生了什麽事,也不在乎接受她會傷害到誰,從這一刻起,她隻想見到他,擁抱他,告訴他她愛他,她不會再說服自己去放棄,心裏被溫暖和酸澀塞得滿滿的,記憶的車輪軲轆轉動,不停地提醒著她,失去的東西會變成永遠的遺憾,張井俞是她必須握在手中的幸福,他不能有事。
門口沒有人,街道沒有人,沒有他,到處沒有,她跌坐到地上,號啕大哭。
“淼淼……”
這個聲音……是如此熟悉!
就在她雙手掩麵,絕望地啜泣時,忽然有一個聲音鑽進了她的心底,她感覺身體內綻放了一朵溫暖的花,她的心跳很快,眼前人由模糊到清晰,那個讓她以為發生了意外的人,正站在馬路邊,提著一份粥,有些不理解地看著她。
顧不上對方皺眉,黃淼淼爬起來,飛快地衝進了雨中,一頭撞進了他的懷抱。
他沒事!他沒事!那個發生意外的人不是他!
太好了,太好了!黃淼淼說不出話來,有什麽比失而複得更令人感到慶幸呢?
張井俞緊緊地抱著她,黃淼淼抬起頭,顫抖著聲音說:“井俞,其實我一直想說……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喜歡你,我怕失去你,未來的時間我要我們在一起,之前對你那麽冷漠,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張井俞的心髒急速地跳動,他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她說出了她的心意,他癡癡地看著她,突然開心地笑起來。
“淼淼!我也愛你。”
雨一直在下,他們的心終於相融到了一起,張井俞捧住她的臉,虔誠地吻上她的睫毛、眼睛、鼻子,火熱的吻,一直蔓延到她的粉唇。
台階上,時月看著在雨中擁吻的兩人,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沒人看到她輕輕地抬起手,手指向黃淼淼,一根輕若遊絲的紅霧從黃淼淼的身體內飄出,然後飛向時月的眉心。
霧氣入眉,時月的喉頭湧上一口腥甜的血腥味,她卻生生地把它咽了下去。
時月利用三分靈力,令黃淼淼長滿紅疹而不受到傷害,同時她要耗費同等的心力護住黃淼淼的心脈。
損人一分,自損三分,時月必須承受雙倍的反彈傷害作用,這就是她付出的代價。
時月背對著那兩人,一步一步地離開,漫不經心地笑道:“張井俞,和你做交易真是虧本。”
時月走過的地方,凋落了一朵黑色的梨花,梨花被雨打濕,被風卷進了一旁的汙水裏……
寧哲坐在沙發上,端著一杯紅酒,交疊著雙腿,一派紳士愜意的模樣,忽然有人急切地敲門,他開門,便見到一個陌生的出租車司機,急切地說:“您好,車裏的客人說,請您去看看她,順便幫她付錢。”
隻有一個人會在這時候回來,寧哲付了車錢,衝進雨中把幾乎快昏迷的時月抱了出來,他抱著她衝回屋內,往她的房間跑去:“叫醫生!馬上叫醫生!”
一刹那的輕別,換來半生的淒涼孤單,時月的生命中,始終藏有無法填補的空洞,隻是一錯手而已,愛他太深是錯,方式太決絕也是錯,放手也可以是錯。
她隻是,突然愛累了。
05
張井俞不知道時月身上發生的一切。
三個月後,當她治好黃淼淼時,張井俞按照約定送給她一張驚豔的畫作——《伊人舞》。畫中儼然是時月那晚在聖誕晚會上起舞的倩影,時月將眼角觸動的熱淚掩飾得很好。
張井俞盯著時月的臉看了一會兒,問:“你臉色怎麽這麽蒼白?”
“我嗎?哎呀,我最近用了新的美白麵霜,怎麽樣,好看嗎?”時月伸長脖子,對張井俞露出一個痛苦的微笑。
“挺、挺好看的。”張井俞遲疑了一下。
時月隱瞞了救治黃淼淼,損傷身體的事,黃淼淼的病因自己而起,現在功成身退,他們兩個終於在一起了。
至於她,有什麽關係。
“謝謝……謝謝你幫我治好了她。”張井俞低聲說,也許是因為愧疚,麵對坦誠的時月,他有些感動,也有些心虛。
畢竟,他欠了她。
時月擺擺手:“我要去買蛋糕吃了,你快走吧,我就不打擾你去約會啦。”
張井俞看了時月一眼,點了點頭。
“唔……”時月看著張井俞的車消失在道路盡頭,忽然腳下踉蹌了一下,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髒,心髒似乎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她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如墨玉的長發披散下來,她的嘴角呈現出不自然的猩紅。“嗬……這身體破敗成這樣了……看來那幅畫對我無用啊……”
從宣城帶回來的畫,時月棲身其中,早就感覺到生命一天天在衰弱,她不想張井俞知道了自責,一直瞞著。
手腕上的“靈隱鐲”散發出幽幽的綠光,另一隻血紅的鐲子,因為藍小翼突然去了國外,她沒有機會還給他。
兩隻手鐲,觸碰到一起,發出警告的紅光,她的身體,不能再受到傷害了。
紛紛揚揚的白色花瓣,片片飄落下來,時月扶著圍牆,邁著步子,緩慢地向前走著,嘴角是悠遠的笑意,嘴角忽然有一點涼意。
她抬起食指拂過嘴角,視野越來越模糊,她依舊可以看清,食指上那抹細小如豆的血紅,刺目的紅色,如萬爪撓心的痛,像是在懲罰她的任性。
“嘔……”她運用“靈隱鐲”,壓抑下心中傳來的一波一波不適感,早上,她收回了潛藏在黃淼淼體內的能量,身體內氣息紊亂,她的身體本就脆弱,強撐著的力量似要爆發出來了。
嘴角的血腥味越來越濃,時月緩緩地拂拭嘴角,手指上又多了一抹血跡,她用指甲死死掐著手心,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夠讓意識清醒一點。
隻是,有誰能夠救她?這個世界上,能救她的那幅畫,已經被張井俞毀了,誰也幫不了她。
“臭丫頭?是你嗎?”
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刺鼻的香水味,藍小翼的聲音傳進耳中。
時月將滿是血跡的手藏進衣袖,步幅有點不穩,時月穩了穩身子,盡量保持身體的平衡,她嘴唇蒼白,麵無血色,嘴角不斷有溫熱的**流下。
她不能讓任何人看到這樣子,所以她加快步伐往前走去。
“喂!臭丫頭!你等等!”
身後汽車停下,回國才三天的藍小翼見到她,意識到她不對勁,下了車朝她追來。
時月的臉上隱忍著強烈的痛楚,她覺得腦中很疼,那撕裂一般的疼痛和漸漸渙散的意識,都在宣告著這具身體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噗——”時月吐出一口鮮血,藍小翼衝上來拉住她,怒吼道,“你怎麽了?”
下一秒,時月推開他,像一隻敏捷的豹子,手撐著胸口,飛躍上了旁邊的屋頂,藍小翼睜大眼睛地看著這不可能發生的一幕。
他轉頭去看地上的血液,本是赤紅的鮮血,變成了一朵朵染血的梨花,鋪撒在路上,刺激著他的神經。
這是怎麽回事?她發生了什麽事?
“時月!你回來!”她要去什麽地方?
時月忽然在屋頂上奔跑起來,藍小翼不能這樣放任她離去,他立刻上車,開著車狂追起來。
前麵的建築物在他麵前急速倒退,他目光鎖定著屋頂上那個人離去的方向,不要命地追著她。
時月的腿已經搖搖晃晃,她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在前進還是後退,憑著那一股信念,艱難機械地向前跑著。
就算死,她也不要讓自己那麽狼狽,手腕上的鐲子發出一道道紅光,指引她要去的地方,腦海中有個聲音一直提醒著她,他在山林,去山林……
車道上的汽車瘋狂地按著喇叭,藍小翼沒有去管那些刺耳的尖叫聲,不明白心底沒來由的一陣心慌是為什麽。
他隻知道,不能讓她出事!
藍小翼握緊方向盤,咬著牙,緊緊盯著少女的方向,速度不斷地加快,油表瘋轉,突然紅燈亮起,藍小翼的車速太快,另一輛車從左後方撞過來。
藍小翼腦海裏一個驚雷炸響,似乎明白了即將會發生什麽,他立刻打死方向盤,想避開那致命的撞擊!
時月本想擺脫他,此時也見到了這凶險的一幕,他是陳琛的後人,她一定不能讓他出事,腦海中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她人已經從空中撲了下去。
白色的裙擺像在空中飛舞的蝴蝶,電光火石之間,眼看兩輛急速的跑車要劇烈地碰撞到一起,隻見一個單薄的身影,像是一支離弦的箭,從天而降,擋在他們的車前!
引擎的吼叫和跑車的嘶吼聲在空氣中尖叫,發出死亡臨近的聲音,那個少女生生用身體擋住了車的接觸,她的手和腳分別撐住兩台車,身體懸浮在空中,逼迫他們在悲劇發生的前一秒停了下來。
藍小翼甚至聽到了她的骨骼被擠壓分裂的聲音,那麽大的衝擊力和速度,用身體逼迫兩輛車停下,這樣的事,普通人根本做不到!
“時月!”劇烈的喘息聲噴在耳側,藍小翼慌慌張張地下車,拔腿朝她跑去,腳因為恐懼已經僵硬,他一頭栽到了地上。
藍小翼爬起來,看著那個“砰”的一聲,砸落到地的身影,顧不得膝蓋鑽心的痛,咬了咬牙,衝過去抱起她。
身體被車撞擊的那一刻,時月看見了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聽說那是妖的終結地,誰也不知道裏麵到底有多麽黑暗,因為進去的妖,從來沒有出來過,能夠熬過了那無底深淵的靈物,幾乎沒有。
眼前有一點亮光,聽力也恢複了不少,時月看到一張臉,生生地撞進了她心裏。他的嘴角忽然閃出奇異般的笑容,等到她看清了,眼前變成了藍小翼的臉。
“……你怎麽樣?”藍小翼的喘氣聲裏吐出疲憊不堪的幾個字。
“我沒事。”時月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藍小翼傻了一樣看著她,經過那麽劇烈的撞擊,怎麽可能會沒事?
時月的發絲淩亂,臉上流了不少血,胸腔中的紋路也在慢慢開裂,骨頭全被撞碎了。她忍住痛楚,壓低聲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來無異樣,半開玩笑地調侃道:“藍小翼,我是小仙女,神通廣大,所以我沒事,今天救了你一命,你要幫我保密哦。”
感覺到身後的人不答話,時月開口道:“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救你,是因為一個人,你不要多問。”
藍小翼聽到這句話,方抬起了頭,看著麵前那個背影,喃喃自語:“因為一個人……”
一開始時月沒有在意,這下安靜下來,才覺得身體又冷又疼,很是難受。她伸手指向藍小翼的眉心,身邊的一切像是按下了暫停鍵,全部靜止了。
不能讓這個世界發現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