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劉寶瑞相聲專區之 官場鬥係列之金殿定計
乾隆一看劉墉答應了,嗯,這心算放下啦。
這碼事兒剛完,乾隆緊跟著就瞪上眼了,一長身兒,在龍書案上,一拍那塊“龍膽”:
“劉墉!你可知罪?”
當時就變臉了。心說,嗯,發罪我領了,該找你算帳了。翻回頭來問:
“你可知罪?”
劉墉“撲通”!跪下了:
“臣,知罪!臣上殿謗君,以下犯上,知法犯法,滅門九族,刨墳掘墓,挫骨揚……”
“行啦,行啦,甭往下說了,你沒那麽大罪過。剛才你一上殿磨煩半天啦,什麽臣該身死,臣該萬死,臣該萬萬死。哎,你都把我氣糊塗啦!我把你的所有罪名都免了,你才參的我呀!你這官兒算做到家了。行,你這大臣真有能耐啊,愣把皇上給參下來了。你有本事,有才學,有能耐,你還沒罪。可有一節呀,你能耐再大,許我這兒不用你,許不許呀?啊,把帽子摘嘍!”
按清朝的製度,帽子一摘,頂子、翎子一取消,就算丟官罷職啦。
“把帽子摘嘍,壓在龍書案上,聽見沒有?回家之後,限你三天,把禮士胡同中堂府騰出來,你返回原籍種地抱孩子去!三天!三天之後,第四天,北京城裏要再見著你,這叫:不經召見,私自入都,有意刺王殺駕。到那時候,可別怪朕心狠手毒,哪兒見著你,哪兒殺,就地正法!聽明白了沒有?啊?!下殿去吧!”
帽子壓在龍書案,官兒沒啦,一抹到底。皇上就這麽無情,翻臉不認人。這會兒他就不提讓劉墉明保駕、暗押送,當解差這事兒啦。
劉墉一鬆這“摟海帶”……
有人問了,什麽是“摟海帶”呀?
就是這帽了帶兒。
頭品大員,敕封三千歲,太後禦兒幹殿下,那麽大的官兒,要混到丟官罷職,一解帽子帶兒,一摘帽子,得心痛死。那是別的做官兒的,一摘帽子,心疼、難過。這事兒擱到劉墉身上,他一點兒都不難過。為什麽呢?因為劉墉這帽子……常摘!就跟那個耍猴兒的似的,一會兒摘下來,一會兒再戴上。摘了戴,戴了摘,一個月有摘四回的時候!不定哪會兒把皇上氣糊塗了,惹急了,把帽子給留下啦。過兩天兒,想個主意,“本兒”!他又戴上啦!
所以,別人心疼,他,不心疼,不難過。一鬆這摟海帶,雙手一托,把帽子擱龍書案上啦。怎麽擱的呢?他倒著擱的,這帽子後頭不是有翎子嗎?翎子應該朝後啊,他把帽子一轉,翎子衝前了。哎,他給擱龍書案上啦。
他幹嘛這麽擱呀?回頭您聽。我現在這麽說了,這是“墊筆”。到後邊兒您就知道了,羅鍋兒這麽擱,有用。帽子擱完了,又跑那兒了:
“萬歲,您……還有事兒嗎?”
乾隆說:“還有什麽事啊,沒事了!”
“既然沒事了,那我可要走了。”
“走吧!”
劉墉往起一站,衝乾隆一點頭:
“那,咱哥兒倆改天見,回見吧,大哥!”
皇上一聽,噢,這兒真成茶館啦!
什麽叫“咱哥兒倆改天見”哪。有心把他叫回來問問,一琢磨:不行。你把他叫回來,問什麽呀?問他為什麽說“咱哥兒倆改天見”?他說了,“啊,當然了,我這帽子摘了,官兒沒了。有官兒咱們是君臣,現在雖說官兒沒啦,可幹親沒斷哪。您是太後的親兒子,我是太後的幹兒子。跟您說一句咱哥兒倆改天見,有什麽呀?”哎,他還得把我問住。得了,幹脆讓他走吧。皇上啊,忍啦。
劉墉下殿之後,來到朝房,衝大夥一拱手:
“諸位,諸位……”
大夥抬頭一看,呦!帽子沒啦!許是真參下來啦。沒準兒。哎,這可要了命啦!
和申一瞅,嗯?心裏直嘀咕,趕緊轉過身兒去,不敢照麵兒啦。
劉墉過來了:
“哎呀,和中堂,哈哈哈哈……,啊,那什麽,咱們倆打賭不是參皇上嗎?我呢,現在已經把皇上參下來了。沒別的,不是磕頭拜我為師嗎?來,磕吧!”
啊?磕吧!那和申哪兒磕呀!
“怎麽著?害臊啊?那……不要緊,等明兒,到我家去,咱們找沒人的地方磕頭,怎麽樣?啊?”
一轉臉兒又跟大夥說上了:
“諸位年兄、年弟,我把皇上參下來,這官兒可丟了,一抹到底,回家種地抱孩子去了。可是呢,我這兒眼下,還有一檔子喜事兒,就是得了這麽個小徒弟!啊,這是個喜事。明天我家裏頭,炒菜麵,哈哈哈,行拜師禮。各位年兄年弟,到我家吃去吧,到我家吃去,啊,我走了。”
嗬,扭搭扭搭他出去了。和申呢,窘在那兒啦。臉臊的跟大紅布似的。九王爺一瞧:
“哎,和申,羅鍋兒真把皇上參下來啦,那,那你可估摸著點兒啊?我們是保人,對不對?別讓他搗我們的麻煩。哎,幹脆就這兒磕得了。”
“嗨!王爺,您還跟這兒起哄哪。要不是您,我們至於打這個賭嗎?您非給作保!”
這時候,朝房裏紛紛議論。這個說:
“到底參下來沒有?”
那個說:“誰知道哇……”
哎,正巧,有四個小太監換班兒,往下走。九王爺一點手兒:
“哎,來,過來一個!”
叫過來一個小太監。
“給九王爺請安。什麽事兒您哪?”
“問您點兒事情。剛才,羅鍋兒上殿幹什麽去了?”
“啊,參皇上。”
“參……真參皇上?!怎麽樣啊?”
“參啦。”
“啊?參啦!怎麽參的?”
“劉中堂參皇上偷墳掘墓。”
“皇上偷墳掘墓?我沒聽說過。皇上怎麽會偷墳掘墓啊?”
“是啊,皇上不是把這個明陵的殿座兒拆了,拿那個木料,修了乾清宮了嗎?這麽,算偷墳掘墓。”
“是啊?哎,那不對呀?不是現在又給明陵殿座兒修上了嗎?”
“是啊,皇上比您聰明。可是羅鍋兒比皇上還聰明!皇上也這樣說,這不能叫偷墳掘墓,叫拆舊蓋新。”
“啊,對呀!”
“對呀?他說不對!他說不算拆舊蓋新。”
“那算什麽呀?”
“他說這個……也不什麽……我也聽不太懂,他說什麽……,什麽老祖宗,進關時候說的,應當保護人家明陵,怎麽著……,是違背祖宗聖命啊,什麽私盜皇陵,——罪加一等!”
“是啊?!什麽罪呀?”
“依著羅鍋兒哪,就把皇上給剮了!”
“啊?!”
“啊……皇上沒那麽辦。”
“廢話!是不能那麽辦。結果怎麽辦的呀?”
“結果呢,皇上明年春天,打一趟江南圍。一百天打來回。明著打圍,暗含著發往江南,算是發出去啦!”
“嗬!給羅鍋兒什麽罪呀?”
“就是把帽子留下啦,別的罪沒有。”
和申說:“不對,王爺,皇上讓他給氣糊塗啦。哎,以上犯上,上殿謗君,知法犯法,滅門九族。怎麽就會落個丟帽子啊?”
小太監說:“是啊,這些,皇上也明白,可他比皇上還明白!他這個先討的恩赦,後參的皇上。皇上沒主意,先把他的罪都赦免了,他才參下來的。”
“得!和申,別廢話給人磕頭去啊!別讓我這保人為難啊。”
和申這個急:“王……王爺,您別跟著吵啦!”
這怎麽辦哪?和申急呀。轉過臉去一想,哎,有了。這麽辦,羅鍋兒剛才不定怎麽繞道萬歲爺哪,把皇上繞迷糊了,被他能下來了。皇上一定正恨他哪。我呢,現在上殿奏一本。要是這麽樣,這麽樣一說,給他來個小扇子這麽一扇,借這機會,火上澆油,皇上就把他給殺了。對!
和申是真夠狠的。把這個壞主意想好了。正這時候,奏事處太監那兒喊:
“聖上傳旨,有本出班早奏,無本卷簾朝散,請駕還宮。”
“啊哈,和申有本!”
那位說了,“啊哈”是什麽意思啊?”
“啊哈”是滿族話,翻成漢話呢?就是“奴才”兩個字。前邊兒我不已經說了嗎?漢官稱“臣”,滿官稱“奴才”。
“啊哈,和申有本!”
就是“奴才,和申有本”。乾隆正坐那兒生氣哪,一聽和申有本,更火啦!
心說,好啊,滿、漢倆中堂,嗯,漢中堂剛把我參下來,你這滿中堂,又上這兒幹嘛來啦?寒磣我來啦?下我的麵子?真是!我要不殺倆也鎮不住。這回我這麽著,和申上殿不容分說,抓住我先把他殺嘍!
哎,您瞧這和申多倒黴呀!
正趕在皇上火頭上啊,和申來的這時候不好。隨旨進殿,來到品級台前,往那兒一跪:
“啊哈,和申見駕,參見吾皇萬歲,萬壽無疆!”
乾隆正沒好氣兒哪:
“和申!今見朕有何奏章?”
“啟奏吾皇萬歲,啊哈,有一事不明,特來我主駕前領教領教!”
皇上一聽,嘿!這倆兒人是商量好了的啊?!剛才那個上這兒領教領教,領教領教,把我領教“發”出去了!你又跑這兒領教來啦?還嫌我這罪輕啊?!
“什麽什麽?什麽叫領教啊?我不愛聽這句話,幹脆什麽事兒?說!甭領教。”
“啊,主子,剛才劉墉上殿幹什麽來啦?”
嗯,這是寒磣我來啦!
“幹什麽來啦?參我來啦,參皇上。”
“那,參了嗎?”
噢,非得把我問明白嘍啊?!
“參啦!”
“他敢參皇上嗎?”
“不算新鮮!”
參皇上還不算新鮮哪?!新鮮。這工夫皇上不是正生氣哪嗎,氣話。
“啊,不算新鮮!”
“參您什麽罪啊?”
“偷墳掘墓。”
“主子,您多咱偷墳掘墓啦?”
“告訴你,拆了永陵的殿座兒,修蓋乾清宮。”
“您不是又給蓋上了嗎?”
“廢話!我比你明白,他比咱們倆全明白!我說是拆舊蓋新,他告訴這叫:違背世祖聖命,私盜皇陵,罪加一等!我、我……我還有什麽話說呀?!”
“那麽您怎麽樣啊?”
“怎麽樣啊,明年春天,打一趟江南圍,明著打圍,暗含著‘發’出去啦!”
“他什麽罪呀?”
“沒罪!”
“沒罪?他是以小犯上,上殿謗君……”
“甭說了,甭說了,我知道!以小犯上,上殿說君,知法犯法,滅門九族,刨墳掘墓,挫骨揚灰……這些罪名我都知道,他呀,上殿先把我氣糊塗啦!先討的恩赦,後參的我,我還有什麽主意,皇上家刀快不殺無罪之人,他沒罪,我怎麽辦呢?”
“主子,那麽您想殺人不想啊?”
“廢話嘛,這不是?他把我參下來啦,把我繞到裏頭啦,我怎麽不想啊。想殺是想殺,不是告訴你了嗎?皇上家刀快不殺無罪之人,他先討的恩赦,已經赦免他沒罪了,我怎麽殺他呀?”
“主子,不管他有罪沒罪,我就問您有氣沒氣?”
“我,我怎麽會沒氣呀。我這,還沒氣呀?我當然有氣啦,可抓不著他什麽罪呀!”
“隻要您有氣,咱就能想個主意殺他。”
皇上一聽這話,明白啦。噢,和申不是寒磣我,給我找難看來了,他是給我出氣來啦。哎,那我倒得聽聽他的:
“啊!這麽說,你還有什麽好主意嗎?”
“主子,他一點兒罪都沒有嗎?”
“有啊,你沒看見,他這帽子在這兒壓著哪嗎,啊,帽子摘啦,中堂免啦,官兒沒啦!一抹到底,限三天,禮士胡同中堂府騰出來,回原籍,山東青州府諸城縣,到家種地抱孩子去啦!官兒沒啦,知道嗎?第四天,北京城裏再見著他,哪兒見著,哪兒殺。不經召見,私自入都,有意刺王殺駕,就地正法!就這個罪名,沒別的罪。你還有什麽主意?”
“主子,您要有氣,就好辦。我給您出個主意……”
乾隆高興了。怎麽?有辦法能治劉墉啦。忙問:
“什麽主意呀?”
“現在呢,您寫一道旨意,由戶部庫房裏頭撥出四萬兩銀子……”
“幹嘛呀?”
“給劉墉送家去!”
皇上一聽:“哎,我吃飽了撐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