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侯耀文相聲專區之 糖醋活魚

乙:給同誌們表演相聲。

甲:噢,你是一位相聲演員?

乙:對呀。

甲:太好啦!我特別喜歡聽相聲啊。

乙:噢!愛聽。

甲:您可不知道,我一聽相聲啊,我就哭。

乙:哭?你聽誰的相聲哭啊?

甲:誰的相聲都聽過呀。

乙:啊。

甲:馬季的、薑昆的、常寶華的、高英培的,我都聽過。

乙:他們的相聲不至於這麽慘哪?

甲:你在這兒聽不顯。你要在國外能夠聽到他們的相聲,感覺非同一般。

乙:這麽說你在外國還聽過相聲?

甲:我出國的時候帶了很多相聲的磁帶。

乙:噢,這麽回事兒。

甲:在國外還甭說聽一段相聲了,你要能看到一幅中國的國畫。

乙:怎麽樣?

甲:你能為祖國秀麗的山川感到自豪!看到一個中國的古瓶,你能為祖國絢麗的文化遺產感到驕傲。

乙:哎。

甲:走在大街上,碰見一個同胞,說兩句中國話,備感親切。

乙:這倒是。

甲:你要能在國外聽一段中國相聲啊,找地方哭去吧!

乙:不對呀!相聲啊,使人發笑。

甲:是啊!你要在歡笑和快樂當中,能使你思鄉之情油然而生,令你歸心似箭。

乙:我這才明白:你是說呀,在外國一聽相聲,就想起我們可愛的祖國來啦!

甲:就是這個意思。

乙:你是剛出國回來?

甲:對,我剛從國外回來。

乙:啊。哎,還真看出來啦。

甲:看哪兒?

乙:這服裝就不一樣啊。

甲:啊,這個沒袖兒。

乙:都是這樣式。您是哪個代表團?

甲:我不是代表團。我是到美國跟人家交流烹飪技術去啦。

乙:您是一名廚師?

甲:對。火車,知道嗎?餐車上的廚師。

乙:那您怎麽會出國了哪?

甲:說來太偶然啦。有一次,我們在餐車上接待了一位美國客人,她叫蒙太斯,六十多歲啦,這位老夫人是美國一個美食中心的董事長。

乙:噢,老夫人。

甲:為了讓她鑒賞一下我們中國傳統的烹任技術,給她這次旅行留下深刻的印象,我給她做了一道菜。

乙:什麽呢?

甲:糖醋開口活魚。

乙:您先等會兒。什麽叫“糖醋開口活魚”呀?

甲:做這個菜必需要用活鯉魚,做完以後端在桌上,用筷子一桶,這魚得會動換。

乙:噢,能動?

甲:特別是那個嘴,你一桶它,那魚擱在那兒躺著……(學魚張嘴)

乙:喲!這倒滿新鮮。

甲:老夫人吃完以後,讚不絕口,非要請我去美國不可。哎,跟有關單位這麽一商量,還真成啦。

乙:那可太好啦。你呀,給我介紹介紹美國之行。

甲:其實我們也沒幹什麽,應該的。

乙:你得說說,這樣能豐富我的創作呀。

甲:你那意思是……想拿我們這個寫寫節目什麽的?

乙:哎,編個節目。

甲:我給您介紹一下。

乙:你講講。

甲:那天我們走的時候是從北京機場走的,坐飛機到芝加哥下飛機。下了飛機以後,我走出機艙,抬頭一看:嗬!那真是天碧碧,雲淡淡,更顯得陽光明媚;草坪上,一長串高級臥車閃閃生輝;紅氈旁,排列著海、陸、空三軍儀仗隊。防暴警察,手持警棍,頭戴白色鋼盔;天上看:直升飛機在上空盤旋,與地麵保持聯係;便衣、特工高度緊張,出沒在人群的四圍;這邊兒看:眾參兩院的議員,各國大使好幾百位。眾夫人,濃妝豔抹,笑容可掬,緊緊相隨;新聞記者,拿著話筒,對準了鏡頭;歡迎的人群,舞動鮮花,齊把手揮。猛聽得國歌高奏,二十一響禮炮轟鳴,頓時間人聲鼎沸,十五輛摩托車開道,有一輛敞篷車快速如飛。

乙:車上誰在那兒呢?

甲:車上站著一位老夫人,有六十歲開外,那真是雍容華貴,在車上朝眾人頻頻抬手,含笑微微。

乙:這是老夫人接你?

甲:撒切爾夫人訪美。

乙:我說老太太不能為吃條魚費這麽大勁哪?

甲:不是,老夫人也接我來啦!

乙:也來啦。

甲:蒙太斯夫人來啦。我說:“好,謝謝您來接我!那個,咱們不著急,讓他們先過去吧!”

乙:對,碰上不合適。

甲:蒙太斯夫人熱情為我安排了生活。第二天,特意為我舉辦了一個記者招待會。

乙:噢!還搞了一個記者招待會。

甲:我給他們做了一桌山東的名菜,最後一道就是這“開口活魚”。

乙:這道菜必不可少。

甲:這魚剛往上一端,從那後排那兒,“噌噌噌”跑過來一個年輕的記者來。(學)“啊,太好啦!嗯!太絕啦!太香啦!”

乙:太香啦!

甲:“侯先生,在中國,有你這樣的絕技的廚師,很多嗎?”

乙:哎?你怎麽看出是絕技來啦?

甲:“你看!這個魚,啊!這個嘴?啊……啊!”

乙:噢,嘴會動。

甲:我說:“是啊,在中國像有我這種技術的廚師……”我還沒說完哪,就聽見,“喵!喵!”。

乙:怎麽啦,這是?

甲:“太妙!”

乙:什麽呀?

甲:有一位女記者這兒看魚呢。

乙:我以為魚把貓給招來了呢。

甲:“啊,侯先生,太好啦!你們中國,這樣的魚,要好多錢嗎?”

乙:她關心這個價格。

甲:我說:“這種魚在我們中國……”還沒說完呢,走過來一個《華僑日報》的老記者,五十多歲啦,走過我跟前兒,他拉住我的手不鬆開啦!“侯先生啦!我是一位老華僑啦!我離開祖國三十多年啦!”

乙:哎呀。

甲:“今天看到祖國的烹任技術,我很高興啦!”

乙:感到高興。

甲:“啊!我問你學這個,這個……”

乙:學這技術?

甲:“啊,需要很長時間啦?”

乙:那得下一定的功夫。

甲:我說:“是啊,隻有下一定的功夫才能學會。”

乙:對。

甲:我還沒說完呢,從那邊走過一個人來,有五十多歲,學者風度,他往前一走,大家頓時肅然起敬。

乙:這位是誰呀?

甲:美國專欄作家詹姆斯先生。

乙:他也來啦。

甲:走過來之後,扶了扶二十四K金的克羅斯眼鏡,從兜裏掏出一望遠鏡來。

乙:哎對……掏出什麽來?

甲:放大鏡,放大鏡。對著我這魚這通兒看。

乙:噢。

甲:(動作)

乙:看得還真仔細!

甲:“侯先生?我可以提個問題嗎?”

乙:歡迎您講。

甲:“這種魚,什麽時候讓我們吃啊?”

乙:啊?這位學者敢情嘴急呀?

甲:“非常抱歉!我是前天就接到請帖啦!”

乙:兩天沒吃飯啦!

甲:通過這次記者招待會,由我主辦的豪華宴會,高達五千美元一桌。

乙:嗬!

甲:就這樣,半年之內的宴會被搶訂一空啊。

乙:你可露臉啦!

甲:我在美國工作有半年吧,我出色地完成了任務,蒙太斯夫人特別高興,為了慶祝我的成功,在家裏設宴招待我。

乙:他們家搞的?

甲:啊。

乙:家裏一定是富麗堂皇啊?

甲:你不看不知道,我進門兒一瞧:嗬!迎麵是一張“中國萬裏長城”的巨幅油畫兒;桌子上有漆雕、有貝雕、有牙雕、有景泰藍各種中國工藝品;書櫥裏擺的都是中國的經、史、子、集各類名著。

乙:看來老夫人對中國還挺有研究。

甲: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太太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給我提了一個問題。

乙:什麽問題呀?

甲:“侯先生!你的!那個……我有個要求,請你考慮。”

乙:您講吧。

甲:“你是願意回去?還是願意,繼續留在這裏?要是,願意繼續留在這裏,就不要考慮願意回去。”

乙:對。

甲:“要願意回去,就不要考慮繼續願意留在這裏!”

乙:明白啦!

甲:“也不知道?你是願意回去不願意留在這裏而回去?也不知道,你是不願意回去而是願意留在這裏?”

(注:侯耀文在錄音資料裏的第二句是重複了“也不知道?你是願意回去不願意留在這裏而回去”,估計是個口誤,也可能是故意這麽做顯得混亂。因為這盤錄音磁帶我小時候聽過,是正式發行的帶子,是口誤的話應該有機會糾正。除非糾正成本太高,或者隻有我這樣的老學究才會深究這樣的細枝末節。汗!)

乙:嗬!外國繞口令。

甲:“嗬,夫人,您甭費勁啦!你的意思我明白啦!您是不是說,想讓我在這裏定居生活下去呀?”

乙:是!

甲:“啊,是的。”我說:“不行!”

乙:怎麽?

甲:“我一定要回到祖國去!因為那是我的家鄉,我的事業應該在中國呀!”

乙:講的好!

甲:“侯先生?這樣吧,我給你,一年一萬美金!”

乙:一萬?

甲:“一萬五!”

乙:一萬五?

甲:兩萬!

乙:兩萬?

甲:兩萬五!

乙:嗐,您別嚷啦!

甲:我說:“老太太,您別往上加啦!我的愛國之心是不能用金錢來估價的。”

乙:那是估不出來的。

甲:“夫人,我可以向您提個問題嗎?”

乙:什麽問題?

甲:“您既然這麽喜歡我們中國,為什麽不到我們中國來定居呢?”

乙:老夫人說什麽呀?

甲:聽完了我這句話,是無言以對,張口結舌,衝著我!(動作)“啊……啊!”

乙:老太太就差糖醋啦!

甲:就這樣,第二天老太太還找我呢。

乙:又來啦!

甲:非讓我跟她的女兒——貝蒂小姐見個麵,要讓我們兩個人交朋友。

乙:見麵了嗎?

甲:見啦!當然要見啦!

乙:你怎麽見啦哪?

甲:第二天,我正在屋裏看書哪,我聽“當!當!當!”有人敲門。

乙:請進!

甲:房門一開,從外邊走進一位漂亮的美國少女。你看她:身材修長,亭亭玉立,太漂亮啦!

乙:漂亮。

甲:上身穿:紅白兩色的運動衫,顯得驕豔而健美;下身穿一黑色的長裙,顯得穩重而典雅。腳下一雙金澤皮鞋,後跟兒足有四寸多高啊。哎呀!太漂亮啦!臉上薄施脂粉,淡掃娥眉,頸下一條鑽石項鏈閃閃發光。進了門兒以後,把眼鏡一摘,衝我嫣然一笑,“哈羅!米斯特侯!”

乙:喲!米斯特侯!這回夠懸的啊。

甲:“哎喲,貝蒂小姐,你來啦!來,快請坐,請坐!這是你最喜歡喝的咖啡,我剛給你沏的!”

乙:咖啡。

甲:“啊,米斯特侯?你要走啦?”

乙:要走啦!

甲:“啊,這段時間,在這裏生活的怎麽樣?”

乙:好回答!“承蒙老夫人的盛情款待!我生活的很愉快。”

甲:“我是說,你喜歡不喜歡這裏?”

乙:喜歡不喜歡?

甲:我說:“我喜歡!我非常喜歡這裏的人民!”“唉,侯先生!你要走啦!此時此刻,你是不是感到很淒涼?”

乙:這怎麽回答呀?淒涼?

甲:我說:“是啊!我很‘沏涼’啊!”

乙:淒涼?

甲:啊,剛沏的,不喝就涼啦!

乙:咖啡!

甲:“啊,NO,NO!我問你,是不是感到很寂寞?”

乙:怎麽說呀?

甲:我說:“是啊,我每天都在‘記默’,我連記帶默!”

乙:什麽叫“連寂帶默”呀?

甲:我現在正在學習英文呐,每天都要記單字,默單詞啊。

乙:哦,這麽個“記默”!

甲:“NO!NO!我問你,是不是感到孤獨?”

乙:你怎麽說呀?

甲:是啊,這不每天都在“咕嘟”嘛!

乙:怎麽?

甲:它不“咕嘟”,那魚熟不了啊。

乙:好麽,“咕嘟”魚呀?

甲:“唉!米斯特侯,我問你喜歡不喜歡我?”

乙:告訴她,不喜歡!

甲:怎麽啦?

乙:她臉上五官那比例,咱看著就不大習慣。你告訴她!

甲:這叫什麽話呀?我說:“貝蒂小姐,我非常喜歡你!我認為你是一個聰明、漂亮的姑娘,而且我也相信,你是一個富有理智和智慧的人!”

乙:哎,這麽說倒是有禮貌。

甲:“米斯特侯!打開窗簾說亮話吧。”

乙:哎,別!打開窗戶。

甲:“窗戶!打開窗戶說亮話吧,我希望你留在這裏,和我在一起!好嗎?”

乙:這倒開門見山。

甲:我說:“不!我一定要回到祖國去!”“唉!米斯特侯,你不要再固執啦!在我們這裏,你會很幸福的!隻有在我們自由的空氣裏,你的才智才能得到發揮呀!”

乙:那也不留!你告訴她,“這時間一長,想我媽啦!”

甲:哪兒有這麽說的呀?

乙:想媽啦!

甲:我說:“貝蒂小姐,你說的並不錯!貴國確實是一個發達的國家,生活水平比我們高得多,但是我們中國有句俗話,叫做‘子不嫌母醜’。”

乙:有。

甲:“一個炎黃子孫的赤子之心,你是根本無法理解的!再有,你隻知道一點兒我們國家的過去,可你並不了解我們的現在,更不能預見我們的將來!我相信:總有一天,美國人民能做到的,我們中國人也一定能夠做到!當然,金錢和享受固然是誘人的,但是,大詩人泰戈爾說得好:小鳥的翅膀如果拴上了黃金,它就不能再飛翔啦!此時此刻,我願意變做一隻小鳥,展翅飛向東方。因為那裏,有我朝思暮想的祖國,那裏有風光秀麗的家鄉。你知道嗎?我的祖國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對外開放,對內搞活,全麵實行改革,我將在那裏施展我全部的才能,才不負我一生的理想和願望。那裏有對我無限關切、共同奮鬥的同誌和師友,那裏有和我相濡以沫、休戚相關的親屬和戀人,他們想念我——翹首以待;我思想祖國——心馳神往。眼下歸期在望,我早就夢遊神州,縱然你這裏有高樓摩天、錦衣玉食,豈能使我留戀!遙想可愛的祖國,關山萬裏,春滿人間;昆明湖畔,天安門前,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無不動我心弦!想讓我永離祖國?就是海枯石爛,天崩地陷,也是不可能的呀!”

乙:回答的真好啊。

甲:“米斯特侯!不要說啦!”

乙:怎麽?

甲:“我明白啦?”

乙:明白就好!

甲:“哎,話不說不明,木不鑽不透!沙鍋不打一輩子不漏!”

乙:這都哪兒學來的?

甲:“哎……太遺憾啦!你不能留下啦!可是,我為我認識你這樣的中國青年感到自豪。從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中國的希望、未來!”

乙:對,我們的祖國大有希望啊。

甲:“貝蒂小姐,謝謝您的誇獎。啊,這樣吧,在我們握別之際,我願意送給你一首歌,以報盛情。”“米斯特侯,太好啦!這樣吧,你把它錄下來吧!”

乙:錄音機呀!

甲:“我想你的時候,我聽一聽啊!”

乙:啊,很重感情!

甲:“你回國以後,別忘了我們。別忘了寫信!”

乙:噢!別忘了寫信。

甲:“別忘了,看我們來!”

乙:啊,還要看你們來。

甲:別……(學:光張嘴說不出話)。

乙:看來這魚可不能多吃啊!

甲:我說:“小姐,你不要太激動啦!這樣吧,現在我唱這首歌,通過這首歌我相信,你會對我有進一步的了解。”

乙:你唱的什麽歌?

甲:“好,你把錄音機準備好,我給你唱!”

乙:好,錄音!

甲:“(唱)河山隻在我夢縈,祖國已多年未親近,可是不管怎樣也改變不了,我的中國心!洋裝雖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國心,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國印……萬裏長城永不倒,千裏黃河水滔滔,江山秀美疊彩風景,問我國家哪像染病。”

乙:哎,怎麽唱《霍元甲》啦?

甲:我在北京看電視哪。

乙:到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