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薑昆相聲專區之 電梯奇遇
甲XXX同誌，我最近有一個想法。
乙什麽想法？
甲您說像您這樣的相聲演員，要把您關在一個大鐵籠子裏，擱點兒吃的，賣票參觀，準能招來好些好些人吧？
乙那是呀！還甭關我，你把誰關裏頭，也有人看。
甲那就這麽辦了！
乙什麽呀！有關人的嗎？
甲我就讓人關過一回！
乙關籠子裏了？
甲跟籠子差不多！
乙什麽呀？
甲電梯。
乙電梯？
甲老電梯。一個大鐵柵欄門，嚴嚴實實，外邊能看見裏邊，裏邊能看見外邊，旁邊一大鐵砣，鐵砣一上去，電梯就下來，電梯一上去鐵砣就下來，我就給關這裏頭了。
乙這是什麽年頭兒的電梯呀？
甲年頭兒說不準，論輩份我太姥姥叫它大舅。
乙什麽地方還有這樣的電梯呀？
甲就我們區新成立的那效率大樓。
乙效率大樓……你上那兒幹嗎去了？
甲反映問題去啦！
乙反映什麽問題？
甲我們那居民樓，夏天老停水，給孩子洗澡得幹搓泥兒，搓得我們樓那群孩子呀，一個個全跟胡蘿卜似的！
乙那趕緊反映呀！
甲反映啦？從夏天反映到冬天，水來啦！
乙不錯呀！
甲暖氣又沒啦！
乙更要命！
甲居委會趕緊成立老年迪斯科學習班，說是解決取暖問題。
乙那解決得了嗎？
甲這不，居委會大媽找到我，說我們說相聲的能說會道，容易引起領導重視，讓我再去反映反映，我就到這效率大樓來啦！
乙甭問，效率準低不了。
甲一進門，我就看見那鐵籠子似的大電梯了，這邊一個，那邊一個，您說我上哪個？
乙嗐，你隨便上吧！
甲倒黴就倒黴在這隨便上啦！俗話說上去容易下來難，打上去以後我就沒下來！
乙電梯不走？
甲不走？快著哪！就聽“咣當——哐！”
乙怎麽啦？
甲這大鐵柵欄門兒就算鎖上啦！再聽“嗖”一聲，到5樓啦！
乙這麽快？
甲沒法不快！您想，那鐵砣什麽分量，我什麽分量，它拽我不跟玩兒似的？！
乙我怎麽聽著這麽玄哪！
甲玄的還在後頭哪！到了5樓，我剛要開門，就聽“嗖——”
乙怎麽樣？
甲它又下來了。
乙白上啦？
甲沒白上。就聽“嗖”它又上來了，“嗖”它又下來了，“嗖”，“嗖”——好家夥，沒20分鍾它“嗖”了我60多趟！
乙那是電梯出故障啦，你快想辦法呀！
甲什麽辦法都想啦！我在裏頭是又蹦又跳，又砸又敲，又蹬又撓……
乙你可留神，要把那大鐵砣震下來，你可就一出溜到底啦！
甲你還別說，我這麽一折騰呀，這電梯還真停了！要不說遇見事兒你不能慌，你像我，撓它兩下……（上下打量）就給人撓壞了不是？
乙不是停了嗎？
甲停是停了，它停得不是地方！
乙什麽地方？
甲3樓那兒隔著鐵柵欄看見我兩隻腳，4樓看見我半拉腦袋！
乙卡當間兒啦！
甲都怨你，胡出主意，讓我隨便上，當初我要上那邊那電梯呢，我……我隔著鐵柵欄一瞧，嗐，那邊那電梯也在那兒卡著哪！
乙都出毛病了，你呀，快喊人吧！
甲喊呀，我喊“（‘口’字旁+右邊一個‘歐’字）——”
乙怎麽這聲兒啊？
甲就這一聲兒，還真管用，把一樓兩道的人全招出來啦！
乙是呀，人家不知這兒鬧什麽呢！
甲大夥兒這通找呀，4樓有位眼睛尖的：“別找啦！在這邊電梯裏哪！嘿，逮著啦！行，個兒挺大，活的！”（嚇一跳）“哎喲，還眨巴眼兒哪！”
乙那是，還喘著氣呢！
甲這時候領導也來啦：“起開起開，什麽就逮著了！我看看，我看看逮著什麽了……嘿嘿，這不是那說相聲的XX嗎？”
乙認出你來啦！
甲“在這裏頭玩兒哪！”
乙這是玩嗎？
甲“哦，深入生活……他可真夠深入的，就露半拉腦袋！相聲演員，真滑嵇，坐電梯都跟別人不一樣，兩層他一人把著，真是藝術家的風度！”
乙人家是反映問題來了……
甲“先不提那個！你在裏頭先給我們來一段兒！來，大夥兒鼓掌歡迎！”
乙嗐，你先開開門讓人家出來！
甲“不給開啊！開開他就跑了！這東西快著哪！誰開誰負責！”
乙這叫什麽領導！
甲我一想這也不能怪人家，人家不明白怎麽回事呀！
乙對，你快把事情說清楚！
甲我把事情一說，領導都著急了，有一位站了出來：“你看看，你看看，我說什麽來著，這老電梯，我早就知道要出問題，我就是沒說！”
乙你憑什麽不說呀？
甲“我，我是個夥食科長……咱也是從這個雙增雙節出發，這電梯雖然老，甭管怎麽著它還能動彈呀，拉個貨呀，拉個人呀，小車不倒咱就隻管推，反正我是不坐！”
乙那現在關了人怎麽辦呀？
甲“依我的意思呀，這事不大好辦。問題已經發生了，咱也不追究責任，想法解決！”
乙這就對啦！
甲“我從我這個業務出發來說兩句，個人意見，不一定成熟，你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啊！我估計你3天5天是出不去了，我看這個問題的關鍵……你就先在我們這兒入夥吧？”
乙啊？在這裏頭吃飯？
甲“哎，咱們這個夥食工作在區裏還是數得著的，XX同誌，我把我們夥食科的情況簡單向你匯報一下——我這兒有份年終總結，這兒還有個小帽兒：萬裏紅旗飄，人人勁頭高，夥食工作真重要，衛生防疫要搞好……”
乙行啦，行啦，這兒還關著人哪！
甲“先救人是不？……這事兒它不歸我管，咱也沒有經驗，像你們這樣的演員，搞宣傳工作……哎，宣傳科長老李，你看你在這兒你怎麽不說話呢，什麽事兒都講究個對口嘛！”
乙哦，這兒還有位宣傳科長。
甲“我不是不表態呀，我老早就知道這個老電梯遲早是要出問題的，我就是不說！”
乙你怎麽也不說呀？
甲“我倒要看看把誰關住！這麽老的電梯，關住人一點兒都不奇怪，要是關不住人倒奇怪了。”
乙那現在關了人怎麽辦呀？
甲“這是個難題嘍！對你個人來說，把你關在裏麵，這是一件壞事；可是對於全局來說，對於我們整個革命事業來說……也沒有什麽好處是吧？所以，這就是新大樓和老電梯新舊體製交換時期所產生的一種矛盾，目前你關在裏邊，暫時還不適應，對不對？”
乙難受著哪！
甲“那要是經過一段相當長的曆史時期呢？”
乙那就……更受不了啦！
甲“所以，你要加強學習，豐富自己，經常到群眾當中走一走……”
乙他走得出去嗎？
甲“給一點兒鼓勵嘛！我們的口號是：大幹苦幹100天，第一委度開門紅……這個門好像開不開是吧？那我們的口號是：高高興興上班來，平平安安回家去……家也回不去了是吧？那我們的口號是……”
乙別光喊口號啦，還是做點兒實事兒吧！現在是人關在裏頭啦！
甲“哦，這裏頭關的是個人是吧？人……人的事情嘛，它歸人事科管的呀，學習了半天，黨政還是要分開嘛！人事科長，你來你來，剛才我的話就算拋磚引玉嘍！”
乙看來還得聽人事科長的！
甲“我說兩句啊，這老電梯要出事兒，你們都看出來了是吧？我呀，我打頭3年就看出來啦，我就是沒說！”
乙你們都商量好啦？
甲“你說你在這裏頭，一關關你好些日子，你著急不著急？”
乙著急呀！
甲“光著急能解決問題嗎？”
乙解決不了。
甲“總在這裏頭關著，那是個事兒嗎？”
乙不是個事兒呀！
甲“不上班，時候長了，你們那單位領導能答應嗎？”
乙不答應呀！
甲“要都像你這麽關著，那‘四化’能實現嗎？”
乙實現不了。
甲“祖國能統一嗎？”
乙統一不了。
甲“十三大提出這麽老些個戰鬥任務能……”
乙我說，您可聽明白了，不是人家樂意關在這兒，他是出不去呀！
甲“我就從這問題下手，在我的職權範圍內，給你解決了，好不好？”
乙太好啦！
甲“效率嘛，說辦就辦！我這就給你們單位去個商調函，把你的關係辦過來，你就算在電梯裏頭上班，白天算你出勤，晚上算你值班，想睡你就睡會兒，睡不著你幫著抓抓壞人什麽的，你們大夥兒說我這主意怎麽樣？”
乙夠餿的！他在裏頭關著，能抓壞人嗎？
甲“那階級敵人在外頭轉悠，你就在裏頭幹看著？”
乙可不幹看著嗎？
甲“那階級敵人跑了，你連追都不追？”
乙我出得去嗎？
甲“你不會在裏頭給我來個掃堂腿？”
乙我伸得出腿嗎？
甲“那抓不抓就在你了，反正領導就這麽安排啦！我把問題就給你解決到這兒，你要想進一步解決呀……喲，辦公室王主任，你在這兒呀，你拿主意呀，咱不能一棵樹上吊死，你來你來！”
乙王主任快拿主意吧！
甲“電梯就旮旯出事兒讓我說呀……”
乙我早就看出來啦！我就是不說！
甲“你咋知道的？”
乙你們全這毛病！
甲當時我也急了，我說：“你們都說什麽呢？你們還解決不解決問題？有本事你們老關著我！你們別放我出去！出去我就給你們編相聲！我挨個兒學你們！我給你們上全國各地說去！我……”
乙王主任怎麽說呀？
甲王主任也著急啦：“別，別，XX同誌你別這樣，咱還是人民內部矛盾嘛，幹啥吵吵得全國都知道？影響多不好！誰說不給你解決了？解決問題依我說是兩條兒，叫做上靠領導，下靠群眾——像你這樣擱中間關著的同誌，屬於上下夠不著，四邊靠不住，總而言之你是13不靠！”
乙打麻將呀！
甲“誰打麻將？上班時間打麻將我扣他獎金！救人工作這麽緊張還打麻將，有點兒人道主義沒有？走！科以上幹部都跟我上六樓會議室，開會研究一下救人措施，都走都走——XX同誌，我個人意見你就先不參加了啊？”
乙他去得了嗎？——我說，他們這一開會，還指不定研究到什麽時候啊！
甲你別說，效率大樓這效率還真高，不一會兒，夥食科長就跑回來了：“XX同誌，報告你一個好消息，我們研究出來了！”
乙真快啊！
甲“你的夥食標準就定在兩塊六，中午是四喜丸子雞蛋湯，一頓飯照著6個饅頭，夠不？”
乙就研究這個呀！
甲“你看我們夥食科的效率怎麽樣，來了！”我一瞧，嘿，熱氣騰騰的饅頭，這麽大個兒的丸子，我這個饞喲！
乙你吃呀！
甲鐵柵欄門擋著，進不來呀！
乙還吃不成！
甲旁邊看熱鬧的小孩出了個主意：“叔叔，我們把饅頭和丸子掰碎了往裏扔，你張大嘴接著啊！”
乙嘿，小孩腦子夠快的！
甲快什麽呀，動物園小孩逗狗熊，都會這手兒！
乙嗐，這我倒也見過。
甲我在裏頭東一嘴，西一嘴，對付了個半飽，喝湯成問題了。
乙這沒法扔。
甲小孩有主意，他把滋水槍拿了出來，灌上湯往裏滋！
乙行呀！
甲別誇啦！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你倒看準了滋呀，滋我一臉雞蛋湯！
乙什麽模樣！
甲這時候宣傳科長又跑來了：“XX同誌，報告你一個好消息，我們研究出來了！”
乙又研究出來了？
甲“我們覺得能把你這樣的相聲演員關在我們這裏，是很難得的，為了表示紀念，決定授予你一個光榮稱號，像什麽植樹造林標兵，滅鼠能手，百公裏無事故……”
乙嗯？
甲“這些名額都已經滿了，我們就不考慮了。根據你的表現，我們決定在電梯這裏給你掛一塊匾，上麵寫上4個大字：‘孤膽英雄’，你看怎麽樣？”
乙這都挨不上！
甲這時候人事科長也跑來了。
乙他又研究什麽來了？
甲“小X啊，這回你算抄上了，這麽會工夫你鬧個科長！”
乙科長？
甲“剛才我們研究了，從照顧我們單位的影響出發，決定讓你在這裏頭享受科級待遇，就你這資曆可有點兒破格兒啊！瓜子裏嗑出個臭蟲，什麽仁兒都有，他一關關出個科長來，這人要走運了你不知道哪塊雲彩有雨！”
乙這是走運嗎？
甲這會兒辦公室主任也跑來了
乙甭問，他也研究出來了！
甲沒有，他跟我商量：“聽說我們這兒關著個相聲演員，大門口圍的人是越來越多，群眾也是一種熱情。為了限製一下人數，我們決定賣票參觀，票價就定三毛一張，你看合適不？”
乙拿你賣票？
甲“去，打盆熱水，給他洗洗臉，瞧這一臉雞蛋湯，多埋汰！花三毛錢讓人看個幹淨的，不能糊弄群眾！”
乙我看就你糊弄！
甲說著話，這群眾就排著隊，低著頭從我眼前過，跟瞻仰遺容似的。
乙幹嗎低著頭呀？
甲我在底下呢！
乙對了，要不看不著。
甲這時候天也快黑了，就聽一個女同誌在外頭嚷嚷：“說是出來反映問題，一去不回頭，我一打聽，敢情自個兒在這兒賣票展覽呢！你至於的嗎！XX，你藏哪兒了？出來！回家去！”
乙喲，這是誰呀？
甲我們孩子他媽！
乙瞧這熱鬧！
甲我在裏頭把情況一說，我愛人急得就要哭，我趕緊勸：“孩子他媽，你別哭，我在這裏頭挺好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都當科長了！夥食標準是兩塊六，中午吃的是……雞蛋湯！”
乙就別提這個啦！
甲“你在家裏等，等領導研究，等我回家，你千萬別變心，你守住嘍！黑暗即將過去，曙光就有前頭！”
乙行了，你就別表態了！
甲這時候，就聽大樓裏廣播喇叭響了：“全體同誌請注意！全體同誌請注意！為搶救卡在電梯中的群眾，經領導開會研究，提出了50多種方案，最後經過抽簽，決定采用國外引進的新技術——”
乙什麽技術？
甲“定向爆破！”
乙爆破？
甲“為保證安全，防止意外，請大家迅速撤出大樓50米以外，迅速撤出大樓50米以外！”我愛人一聽：“XX，咱們撤！”我說：“你撤，我掩護！”
乙你行嗎？
甲不行也得行！我愛人急得又要哭，幾個領導都來勸：“哭什麽，哭什麽，沒問題，摘爆破那幾個小夥子我看了，五大三粗，這麽大炸藥包一扛就走，估計夥食標準6個饅頭不準夠呢！”
乙這是那夥食科長。
甲“你放心呀愛人同誌，這個定向爆破是很厲害的，這麽老的電梯一炸，‘嘩啦’一下，就變成粉粉麵麵一樣的，不要緊，這個炸壞了，那邊有一個叫呢！”
乙哦，人你就不管啦！
甲“人嘛，是歸人事科管的！”
乙那人事科長怎麽說的？
甲“小X，你可又抄著了，這進口炸藥也就是你我給你炸一下，換了別人他級別不夠，你想，這炸藥要炸起來……那什麽，你在裏頭盯著，我先走一步！”
乙撤啦！
甲還就是人家辦公室王主任辦點正事兒！
乙他怎麽說呢？
甲“少說話，辦實事，趕緊點火！都走都走，XX同誌，你別害怕，這玩意兒沒準兒，指不定響不響呢！”
乙啊？我聽著害怕！
甲領導都說完了，我也得有個態度呀，我說：“同誌們，不要管我！危險，我上！為了勝利，向我開炮！那什麽，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十九八七六五……
乙要點火！
甲我一看人都走完了，我也別撐著啦，我來個就地臥倒，兩手抱頭，就聽“轟”的一聲！
乙怎麽樣？
甲還真把我給崩出來了！
乙好啊！
甲好什麽呀！把我從這邊電梯裏崩出來了，又崩那邊電梯裏去了！
乙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