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致命所在
徐海平的意外死訊，使得陳寧的心情一下子變得異常糟糕，下班後也推辭了一個不太重要的接待，直接回到了常委院二號樓的住處。
下車後，剛剛走進院子，卻發現白小兵一個人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看到陳寧走進來，抬起頭，用兩隻紅紅的眼睛看著陳寧道：“陳大哥，我是找你來喝酒的。”
白小兵剛剛隨白副司令調到東北軍區，現在除了陳寧，白小兵並沒有什麽朋友。陳寧看著白小兵空洞的眼神，點了點頭。微微歎了一口氣，回頭向跟在自己身後的秘書方波吩咐道：“讓服務處弄幾個熟菜過來。”
進屋後，也不用陳寧動手，白小兵直接走進客廳旁邊的儲藏室，拿出了兩瓶茅台。然後走到水吧又拿了兩個喝水的玻璃杯，打開一瓶酒，在兩個玻璃杯裏各倒了兩個半杯酒，遞給了陳寧一杯，自己則拿起另一杯，一飲而盡。
陳寧沒有勸白小兵，他也看得出白小兵和徐海平的感情很不一般，現在徐海平突然辭世，而且死因不明，白小兵肯定很難過。在這個陽城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白小兵隻能跑到自己這裏來發泄。悲痛發泄出來，總比憋在心裏要好的多。
陳寧陪著白小兵幹了這杯酒，看到白小兵還要倒酒，抓住了酒瓶，搖了搖頭，指著旁邊的餐桌道：“坐下，等服務處把菜送過來，咱們再喝。”
白小兵順從地點了點頭，跟著陳寧走到餐桌邊坐了下來。由於剛才半杯小二兩的白酒喝得過於猛，沒一會兒白小兵的臉就漲得通紅。他突然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哭嚎道：“陳大哥，我想不通，徐政委這麽好的一個人怎麽說走就走了呢？而且還死得不明不白的。嗚，嗚......”
陳寧歎了一口氣，拍了拍白小兵的肩膀，勸慰道：“小兵，別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現在，我們最重要的是要查出徐大哥的死因，我們不能讓徐大哥就這麽死得不明不白的。”
白小兵抬起頭，顧不得一臉的眼淚和鼻涕，看著陳寧道：“陳大哥，你也不相信徐大哥是自殺的？”
陳寧無言以對，其實下午在辦公室裏陳寧也想了很多。從內心來講，陳寧並不相信徐海平會跳樓自殺，雖然在殯儀館的時侯，陳寧抓住公安局對照片上那個年輕女子的疏忽，命令金偉重新調查徐海平的死因。但是從金偉匯報的情況以及那些不是偽造的照片上來看，理智告訴陳寧，徐海平很可能就是跳樓自殺的。或許，自己和徐海平剛剛認識，對徐海平並不徹底了解。也或許徐海平轉業到地方，一下子沒有抵擋住地方上那些花花綠綠的誘惑。畢竟徐海平是個鰥夫，也有正常的身理需要。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讓別人鑽了空子，被拍了照片進行訛詐，以至於徐海平一時接受不了，才導致了自殺。
看到陳寧不說話，白小兵突然苦笑了一下，道：“陳大哥，我也直到警察在徐政委口袋裏發現的照片是真的。但是我就不明白，為什麽徐政委會有這些照片。我在徐政委的手下當年五年兵，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不但是我，包括我們旅長以及全特戰旅的官兵都知道。他絕對不會幹出這種事情來。我覺得這裏麵一定有問題。”
陳寧有些詫異地問道：“你覺得裏麵有什麽問題？”
“大富豪會所是陽城的頂級會所，我剛到陽城就聽說了。按照徐政委平時的為人，他不會一個人無緣無故地跑到大富豪會所。而且我還聽說這個會所裏麵的消費非常高，光憑徐政委這點工資根本消費不起。他又怎麽會來到大富豪會所呢，而且還和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開房間睡覺。”
陳寧點了點頭，突然起上午白小兵在殯儀館和金偉說的話，接著問道：“我記得你上午說，昨天下午你給徐大哥打過電話？”
白小兵點了點頭道：“昨天下午快要下班的時侯，我確實跟徐政委打了一個電話，本來想約他晚上一起喝酒的。但是當時他在忙，而且聽口氣他的火氣還很大，說是今天沒空了，過兩天再說。”說到這裏，白小兵仔細回憶了一下，又說道：“對了，他說等他忙完了手頭那個走私案件以後再說。”
“走私案件？什麽走私案件？”聽到這裏，陳寧的心裏突然一動，連忙問道。
可是白小兵卻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徐政委這個人公是公，私是私，不會告訴我他工作上涉及保密的事情的。不過，當時聽他的口氣的確很忙，也很急，沒說兩句就掛了。所以，我搞不懂徐政委怎麽會到大富豪會所的呢？”
陳寧也是皺緊了眉頭，想不通這一點。這時，門口的對講係統上的門鈴響了起來，估計是服務處送熟菜過來。常委院重新裝修以後，門都是智能控製的。陳寧走過去，拿起對講係統的話筒，準備按開門鍵時，突然在對講係統的屏幕上出現了方波、常委院服務處的田主任，還有一個提著一個菜盒的服務員。陳寧的腦子裏猛然間抓住點什麽似的，眼前頓時一亮。
打開門後，服務處的田主任跟在方波後麵走進來，看到陳寧連忙恭敬地叫了一聲：“市長。”接著連忙示意服務員把菜端上去。
常委院的服務處本來就是專門負責常委院的保安和各類清潔、餐飲服務工作。服務員麻利地從菜盒裏拿出醬牛肉、蜜汁叉燒、鹽水花生還有一個涼拌茄子四個熟菜。
餐廳裏的氣氛有些壓抑，八麵玲瓏的田主任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等服務員把熟菜放到餐桌上之後，連忙笑著對陳寧說道：“市長，您看您如果還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
陳寧點了點頭：“麻煩你了，田主任。”接著又轉頭對方波說道：“沒什麽事了，你也回去吧。”
方波心裏很有數，看了一眼在低頭坐在餐桌旁的白小兵，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點了點頭，和田主任一起退出了二號樓。
“陳大哥，菜來了，咱們喝酒。”坐在餐桌旁的白小兵，拿起酒瓶往兩人的杯子中又到了小半杯酒。
陳寧考慮了一下，沒有理會白小兵，徑直走到客廳的沙發邊，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道：“給我接市公安局的副局長金偉。”
金偉召集下屬開了一個下午的案情分析會，雖然金偉在會上一再強調陳市長對這個案子非常重視，一定要想方設法找到照片上的那個女子，查清陽城海關緝私處處長徐海平的真正死因。但是金偉心裏也清楚，他這是在給鄭曉清理尾巴爭取時間。
散會的時侯，夜幕已經開始降臨了。金偉有些疲憊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屁股剛剛坐下來，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喂，哪位？”金偉有氣無力的接起了電話。
當他聽清楚是陳寧的聲音後，心莫名的一慌，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用極其恭敬地語氣說道：“市長，您好，請問您有什麽指示？”
“金局長，你們在調查的時侯，有沒有發現徐海平是什麽時候和什麽人到富豪會所的？”
聽到陳寧突然打電話過來居然問這樣一個問題，金偉感覺自己的心越跳越快，連忙回答道：“市長，是這樣的，我們在調查的時侯發現大富豪會所的監控係統前幾天出了故障，到現在還沒有修複，所以無法調取徐海平進出會所的監控錄像。而且我們還走訪了會所內餐廳以及客房部的服務員，由於大富豪會所平時出進的客人比較多，服務員也回憶起來是否見過徐處長。”在回答的時侯，金偉的心情也逐漸平靜下來，最後說話的語氣也顯得頗為無奈。
電話那頭的沉默了一會兒，接著陳寧又問道：“照片上那個女子找到了沒有？”
“哦，這個女子我們現在正在全力追查，一有消息，我馬上通知您。”金偉連忙回答道。
“好，好。我明白。市長，您放心，我們一定盡快查清徐處長的真正死因。”聽到陳寧在電話中的再次強調，金偉連連稱是。
等到話筒裏傳來那邊電話掛斷以後的忙音後，金偉本來滿臉笑容的表情一下子陰沉下來，慢慢地把手中的聽筒放到電話座上。
電話的那頭，陳寧也是臉色很難看的掛上了電話。從金偉那裏得知大富豪會所居然這麽巧的在這個時侯監控係統出現故障，而且裏麵的服務員居然都對徐海平進出會所表示沒有印象。就連陳寧一個外行也感到這裏有種不正常的感覺，但是作為市公安局居然這麽輕易的就得出跳樓自殺的結論，這讓陳寧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同時，也讓陳寧對金偉領銜的這個調查組產生了不信任。
“陳大哥，怎麽了，是不是哪裏有些不對？”坐在餐桌旁的白小兵聽到了陳寧在電話中和金偉的對話，放下手中的酒杯，看著陳寧問道。
白小兵和徐海平的感情不一般，而且白小兵為人又很衝動，陳寧沒有把自己的懷疑告訴白小兵，笑了笑說道：“沒什麽，我給公安局敲敲警鍾，讓他們盡快查明情況。來，我們喝酒。”
德山區屬於陽城市比較繁華的中心城區，在城北街道和早上出事的大富豪會所隔著一條街的一家酒樓二號的包房內，城北派出所所長唐愛國此時正在和市局副局長張凱麵對麵的坐著一起喝酒。
唐愛國和張凱是警校同學，當年也是一起被分配到陽城市公安局德山分局刑警大隊工作。在以後的二十多年裏，唐愛國遠沒有張凱混得風聲水起，參加工作不久，張凱就以優異的表現，很快在德山公安分局刑警大隊脫穎而出。曆任刑警大隊大隊長，德山區分局副局長，局長，現在已經是陽城市公安局正處級的副局長。而唐愛國卻表現平平，如今隻是正科級的德山分局城北派出所的所長，而且能當上這個所長多少還沾了老同學張凱的光。雖然兩人目前的地位差距很大，但是絲毫沒有影響兩人幾十年的友情。當然，這裏主要是張凱起的作用。雖然他平步青雲，但是在私下裏張凱從來不在唐愛國麵前擺領導的架子，以前怎麽樣，現在依舊怎麽樣。兩人平時沒事的時侯，經常一起喝喝酒，聯絡聯絡感情。今天下班前，張凱又主動打電話約唐愛國一起聚聚。
美美地喝了一口五糧液，張凱一邊夾菜，一邊看著今天情緒一直不太高的唐愛國，詫異地說道：“我說愛國，今天怎麽了，我看你好象有心事呀？”
“沒，沒事。我有什麽心事，來，喝酒。”唐愛國連忙勉強笑了笑，端起酒杯向張凱示意了一下。
大家都是幹公安的，都是刑偵出身，而且又是幾十年的老朋友，唐愛國的這點掩飾根本瞞不了張凱。
“嗬嗬，是不是和嫂子吵架了，要不要我幫你勸勸？”張凱端起酒杯和唐愛國的杯子碰了碰，笑嗬嗬地說道。
“沒有，我和你嫂子沒吵架。沒事，都說了我沒什麽心事。”唐愛國一邊否認，一邊幹了一杯。
唐愛國的拚命否認，倒引起了張凱的注意，放下酒杯，看著唐愛國，道：“不對，你今天肯定有心事。你，我還不了解。說說吧，咱倆誰跟誰呀。我有事可是每次都告訴你的。說出來聽聽。”
本來，今天唐愛國從殯儀館回來一直心神不寧，眼前一直閃爍著死者徐海平脖子上的那個可疑的小紅點，以及在殯儀館時市局常務副局長金偉眼中掠過的那絲厲色。每當想到這個場景，唐愛國忍不住背後就直冒冷汗。
看到唐愛國的臉色變了，張凱頓時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神情變得凝重地問道：“愛國，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唐愛國抬起頭，看著張凱一連關切的神情，心裏十分的猶豫，該不該把自己發現的這些疑點告訴張凱。雖然張凱是市局的副局長，但是金偉畢竟是主持日常工作的常務副局長。而且死者徐海平的身份，以及他和代市長陳寧的關係。如果，自己的懷疑一旦被證實的話，那可是一張多麽可怕的網，唐愛國不敢想象。
“愛國，你老實跟我說，到底出什麽事了？我能不能幫上忙？”張凱皺著眉頭問道。張凱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絕對是非常夠意思了。一個分管治安、防暴的市局副局長，多少人想巴結，也就是唐愛國，如果換成別人，張凱決不會說出這種話來。
看到張凱緊張的樣子，唐愛國的心裏也泛起了一陣暖意。畢竟是幾十年老朋友了，對自己真的是沒得說。唐愛國雖然算不上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執法者，平時也經常收收紅包，對一些可辦可不辦的小事，也經常眼開眼閉。但是，今天的事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就象一塊大石頭堵在唐愛國的心裏。身上的警服，頭頂上的國徽，提醒著他是個執法者，但是前提很可能是要搭上自己目前的地位和前途，讓唐愛國寢食難安。
麵對張凱，唐愛國無法掩飾自己心中的秘密。唐愛國想到張凱在各方麵比自己都要出色，想法也非常全麵。一陣猶豫後，唐愛國最終還是向張凱吐露了自己心中的疑點。
張凱聽到唐愛國說出的這些情況也是大吃一驚。今天發生在大富豪會所的跳樓案件，張凱也早就聽說了。雖然死者的身份特殊，但是案子是由常務副局長金偉在負責，就在剛才下班的時侯，張凱還看到會議室裏燈火通明，金偉正在主持召開會議。因為事不關己，張凱也沒有留意。
唐愛國雖然現在隻是個派出所所長，但是唐愛國也是刑偵出身，而且張凱對唐愛國很了解，他最大的優點就是細心。
“你能肯定死者徐海平脖子上的那個小紅點是個針眼？”張凱一臉凝重的問道。
“當時人太多，我又不好仔細查看。不過，十有八九就是個針眼。”唐愛國仔細想了想回答道。
張凱緩緩地靠到椅背上。雖然唐愛國不敢肯定，但是結合唐愛國介紹的大富豪會所中監控設備出了故障等這些情況，張凱判斷徐海平非常有可能是他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脖子上的那個針眼就是致他於死地的所在。
不過，張凱考慮更多的是代市長陳寧意外的出現，和金偉反常的表現。根據唐愛國的描述，陳寧和死者徐海平的關係肯定不一般。從陳寧的態度來看，是急需要查明徐海平的真正死因。但是金偉的反常表現說明什麽呢？難道他想故意隱瞞徐海平的真正死因嗎？想到這裏張凱不禁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