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說客
“什麽？你的手下把徐國清給打了。”聽到王貴榮結結巴巴的話，王方平頓時大驚失色。王方平這個人本來一般不會係怒形於色，不然當年陳寧也不會看不透他了。但是聽到這個消息，王方平再也鎮定不了了。
今天在高速公路出口，王方平在迎接陳寧和徐國清的時候，就明顯感覺到他們對自己是明顯保持距離。不然也不會自顧自的前往影視基地的度假村，不接受縣裏的安排。自從明陽領導班子調整之後，王方平就已經收到風聲，市長胡光明對新河目前的工作不滿，有調整領導班子的意思。王方平是前任市委書記季文和的人，雖然不是核心圈子的人物，但他還是搭上了前任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現任市委副書記尹明河的線。為此，他在上個星期還找過尹明河，委婉的表示自己想繼續留在新河工作的想法。
尹明河是季文和臨走前提拔起來的，但是目前尹明河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原來一直是緊跟季文和的，和戴金波以及胡光明分庭抗禮。如今他雖然接替胡光明成了分管黨群的副書記，但他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如今市長胡光明的風頭正勁，而且新任省委常委、市委書記林寶坤又是省委書記尹誌平的人，他們兩個要是聯合起來，季文和留下的這些人馬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而且如今隨著整個萬係在省裏的失勢，有些以前擁護季文和的人就已經開始往胡光明那邊靠。尹明河在這個時候想跟胡光明對抗顯然是不明智的。
對於王方平的求援，尹明河也隻能表示讓王方平這段時間盡量低調，別出什麽差錯，這樣的話，即使胡光明想動新河縣，尹明河也好出來說話。如果萬一要是出什麽事，被胡光明抓到什麽小辮子，尹明河也就愛莫能助了。
這次陳寧和徐國清下來，王方平本來是抱著如果能靠得上就盡量靠上去的念頭，即使靠不上，也別在陳寧和徐國清在新河的時候，出什麽亂子，這樣就等於把把柄送到別人的手裏。所以，王方平讓林飛軍關照自己的堂弟王貴榮約束手下，千萬別惹出什麽是非來。但是讓他萬萬沒想到，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居然還把胡光明麵前的紅人徐國清給打了，這怎麽讓王方平不大驚失色。
“哥，牛黃他們沒打那個叫徐國清的秘書長，事情是這樣的......”王貴榮連忙把從豎新鎮派出所那個給自己通風報信的民警將給他聽的事情的經過，跟王方平講了一遍。
沒打就好，王方平略微鬆了一口氣，如果打了的話，那事情根本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現在看來還有補救的機會，王方平必須要考慮清楚。這個時候，王方平也顧不得責罵王貴榮了，連忙說道：“這件事，你別管了，你的那幾個手下，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另外，你趕緊把你們公司那些收藥材的都撤回來，集中在一起。我告訴你千萬可別給我再出任何事情了。”
聽到王方平讓自己把收購藥材的都撤回來，王貴榮不禁有些傻眼了，連忙說道：“哥，現在可是藥材收割的季節，如果把收購停了的話，那損失可就大了。”新河的藥材大部分都在這個季節成熟收獲，王貴榮的三合公司，主要也是靠現在這個季節大批量的低價從藥農手中收購藥材，再轉手倒賣獲取暴利。這個時候停一天就意味著王貴榮有幾十萬的損失。而且他的那些手下不到各處去盯著，那些藥農還不趁機把收上來的藥材運出去或者是賣給別的藥材收購商，這樣的話，三合公司的損失就大了。
“讓你撤回來你就撤回來，我告訴要是再出什麽事，我這個縣委書記就當不成了。我要是當不成這個縣委書記，你還收個屁藥材。當時候，人家要搞你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王方平忍不住在電話裏爆出一句粗話。
王貴榮之所以在新河這麽肆無忌憚主要是有王方平在他後麵撐腰，當然雖然是堂兄弟，他這個公司裏還有王方平三成的幹股。如果王方平倒台了，他王貴榮也鐵定在新河待不下去。連忙說道：“哥，你別生氣，我明白了，我這就把人都撤回來。”
“嗯，等風頭過了再說。另外，我再跟你說一遍，那幾個被抓的，你一定要劃清界線。”
“我懂了，哥，我馬上讓人帶話給他們，這事一定不能牽扯到公司。不過，哥，也請你放心，即使是牽扯到我們公司頭上，也不會牽涉到你的。”聽到王方平的口氣有所緩和，王貴榮連忙拍著胸脯說道。
放下電話後，此時王方平也冷靜了下來。他一向是講究謀定而後動，並不象有些幹部，聽說出事了，要麽方寸打亂，要麽就是急急忙忙的去找領導承認錯誤。現在本來就是非常時刻，眼下又出了這麽檔子的事。三合公司這兩年在新河的所作所為，王方平是太清楚了。王方平之所以放任不管，主要是三合公司每年能給他帶來上百萬的收入。王方平如今快五十了，他看得很清楚，這官當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到頭了，哪怕以後有機會再提上一級，也不過是政協或者是人大去養老。如今，他可是手握大權的縣委書記，這個時候不大撈一筆的話，以後就沒機會了。當初王貴榮成立這家三合公司，說到底也是他王方平出的主意。袁華在的時候，王方平還刻意約束王貴榮，但當他成為一把手以後，就徹底放開了手。對於他和王貴榮來說，時間就是金錢，趁自己還在位子上，盡可能的多撈。至於新河的經濟發展，藥農的利益，在王方平的眼裏根本算不了什麽。
但是，今天出事了，而且徐國清也牽涉在其中。王方平必須要考慮清楚。徐國清，王方平接觸的不多，當初他來到新河就是接替徐國清的位子。不過，他知道徐國清可是胡光明的絕對親信，如果胡光明想要動自己，徐國清肯定不會放過今天這個機會的。
現在的當務之急，首先就是不能讓事態擴大下去，至於剛才王貴榮跟王方平所說的，不牽扯到三合公司，不牽扯到自己，王方平根本就不抱希望。在新河有誰不知道三合公司是新河目前最大的藥材經營公司，又有誰不知道三合公司的老板王貴榮就是自己的堂弟。再說了，如果有人想拿這件事情大做文章，別說自己和王貴榮之間存在著錢權交易。哪怕自己沒有充當三合公司的保護傘，就衝著王貴榮是自己堂弟這一條，自己這個縣委書記的位子就坐不穩。
不讓事態擴大下去，除了自己這方麵盡量努力彌補以外，陳寧的態度至關重要。今天王貴榮的手下鬧事，徐國清被牽涉進去，那陳寧也肯定在場。隻有說通了陳寧，事情才能有轉機。但是，王方平和陳寧的關係一般，剛才陳寧謝絕自己的安排就能看出來。王方平親自出麵，或者是縣長林飛軍出麵，恐怕都不行。這時，王方平倒是想起一個人來。胡振軍當年是陳寧一手提拔上來，下午在迎接陳寧的時候，陳寧對胡振軍的態度明顯要對自己和林飛軍等人要熱情很多。讓胡振軍出麵效果肯定最好。況且，胡振軍本來就是分管治安和綜合治理的，由他出麵也是最合適的。
不過，這些年胡振軍已經邊緣化了，他會不會幫這個忙？另外，胡振軍會不會利用這個機會火上燒油呢？這也容不得王方平不好好考慮一下。這麽年，王方平自問也很了解胡振軍，他這個人比較怯懦，當初麵對王方平和袁華的咄咄進逼，胡振軍選擇的是避讓和妥協，這也是胡振軍至今還留在新河的主要原因。一番思量後，王方平覺得自己有把握說服胡振軍去找陳寧。拿起電話撥通了胡振軍辦公室的電話。胡振軍辦公室的電話沒人接，王方平皺了皺眉頭，再次撥打了胡振軍的手機。
胡振軍此時正親自駕車前往外景基地度假村。本來，接到徐國清的電話後，胡振軍的心裏很興奮，老領導沒有忘了自己。當時，胡振軍正和王方平等返回縣政府，這個時候胡振軍單獨前往度假村肯定不太合適。回到縣政府後，胡振軍找了個借口跟秘書關照了一下，這次匆匆趕往度假村。沒想到剛剛出來沒一會兒，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一看居然是王方平辦公室的電話。胡振軍很詫異，自己不是王方平的人，平時王方平也很少找自己。不過也容不得胡振軍多想，連忙接通了電話。
“振軍呀，忙著呢？”電話中王方平的語氣出乎尋常的客氣，讓胡振軍不由地怔了怔。
“哦，王書記，您好。我這會正在外麵。”胡振軍當然不可能告訴王方平自己要去度假村見陳寧。
“振軍，你現在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縣委書記的召喚，而且這幾年在新河，王方平是絕對的權威，胡振軍在潛意識裏不敢違背王方平的命令，隻得說道：“好，我馬上趕回來。”
好在剛才徐國清在電話裏通知自己的時候，隻是說陳寧想跟自己聚聚。反正時間還早，胡振軍調轉車頭，重新回到了縣政府。
十分鍾後，胡振軍來到了王方平的辦公室。王方平的辦公室依舊是當年陳寧的辦公室，不過經過早已重新裝修過，家具也是一水的實木辦公家具，跟當年陳寧條件不可同日耳語。
“王書記，您找我？”走進王方平的辦公室，胡振軍恭敬的叫了一聲。
“哦，振軍來了，請坐，請坐。”王方平十分熱情的從辦公桌後麵走出來，握住胡振軍的手，招呼胡振軍在會客區的沙發上坐下，並且親自給胡振軍泡了一杯茶。
胡振軍雖然是副縣長，但是這種待遇在王方平的辦公室是從來未曾有過的。以前即使有事到王方平的辦公室，一般都是坐在王方平的對麵，而且很多時候，王方平連站都不會站起來，更何況親自給自己泡茶了。
懷著詫異和不安的心情，胡振軍雙手接過茶杯，並且在王方平的對麵坐下了半個屁股。胡振軍的表現讓王方平很滿意。不過，緊接著王方平就露出一副沉重的神情對胡振軍說道：“振軍，今天叫你過來，是我剛剛接到通知，徐秘書長陪同陳局長在前往影視外景基地的路上遭遇歹徒對運送藥材的車打砸搶。”
胡振軍頓時一驚，連忙問道：“那陳局長和徐秘書長沒事吧？”
“哦，這倒沒事，由於徐秘書長及時報警，又上去阻止了歹徒進一步的行為。現在，歹徒已經被豎新鎮派出所控製了。今天叫你來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看陳局長和徐秘書長都是我們新河縣的老領導，難得回來看看，就發生了這種事情。我們有責任呀。”說著王方平不由的歎了口氣。
胡振軍這才總算是聽明白了，有歹徒針對運藥材的車輛打砸搶？胡振軍是分管社會綜合治理的，這兩年每年到藥材收獲的季節總會發生類似的案件，而這種案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都是王方平那個堂弟的三合公司招攬的社會閑雜人員，為了低價收購藥農的藥材，欺行霸市，強買強賣。對於這種案子，胡振軍以前不知道提出過多少次，希望公安部門嚴打，整肅藥材交易市場。但是他的意見根本不受重視。再者，他雖然分管社會綜合治理，但是執法畢竟由公安局實施，公安局長是王方平的人，兼著政法委書記，又是縣委常委，排名在胡振軍之前，人家不理會，胡振軍一點辦法都沒有。漸漸地胡振軍也懶得管這麽事。
今天，沒想到居然讓陳寧和錢新林給碰上了。胡振軍的心裏不由的有些幸災樂禍。不過馬上又想想不對，出了這種事，王方平應該找他的親信公安局長呀，怎麽會找上自己呢？
“王書記，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事情既然出在我們新河縣，而且還是針對運送藥材的車輛進行打砸搶，這個性質是十分嚴重的。剛才我和林縣長也商量一下，對於這種行為我們要堅決予以打擊。新河的藥材之鄉是當年陳局長親手建立起來的品牌，我們有責任，也有義務要維護好這個品牌。我請你來就是想讓你代表我們縣委縣政府向陳局長和徐秘書長表個態。”說著王方平拍了拍胡振軍的肩膀，笑了笑說道：“你看，現在我們新河隻有你跟隨陳局長和徐秘書長的時間最長，公安局局長又是後麵調過來。二來，你也是負責社會綜合治理的副縣長，所以你去是最合適的。當然了，現在社會上也有一些不好的傳言，也委托你向陳局長和徐秘書長代為解釋一下。我們要嚴厲打擊那些不法分子的同時，也要充分保護那些到我們新河來投資的藥材經營商的利益，畢竟他們對我們新河的經濟發展還是有貢獻的嘛。”
胡振軍的心裏不由的腹誹不已，陳局長和徐秘書長的老部下，當初還不是被你和袁華都給排擠走了。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原來是讓自己去充當說客。想想自己這幾年被排擠，被邊緣化的境況，胡振軍苦笑了一下，說道：“王書記，我去不太合適吧。畢竟我隻是一個副縣長，這事還是由林縣長出麵，更能表明我們縣委縣政府的決心，同時也能取得陳局長和徐秘書長的諒解。”
自己說了半天，王方平聽到胡振軍推辭，心裏十分的不爽，要不是今天自己有求於胡振軍，才懶得跟他如此廢話呢。
當然，王方平也不會把自己心裏的不悅擺在臉上，故意歎了一口氣，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說道：“振軍，你就不要推辭了，說心裏話，剛才在迎接陳局長和徐秘書長的時候，你也看到了，這幾年我們新河的經濟發展的確成績不大，跟陳局長當年根本沒法比。陳局長這是對我們新河的領導班子有意見呐。你是陳局長當年一手提拔起來的，要比我和林縣長都好說話。”
這番話，王方平說的是半真半假。當年陳寧在新河的時候，跟王方平的關係就是一般，而且剛才胡振軍也看出來了，陳寧的確不想跟王方平和林飛軍多打交道。胡振軍默默的低下頭，並不作聲。
王方平看了胡振軍一眼，看到自己剛才的話起效果了，接著又加了一把火說道：“振軍啊，說實在的，這幾年我們新河的經濟停滯不前，我也十分擔憂，特別是我們縣的農業經濟這兩年有下滑的趨勢。你是我們縣的老同誌了，我想過段時間給你加加擔子。”
聽到這句話，胡振軍頓時一怔，聽王方平的意思，有想讓自己分管農業的意思。新河由於是藥材之鄉，農業口子是相當重要，目前由常務副縣長親自在分管。王方平這分明是想跟自己做個交易，如果自己當了這個說客，王方平就把農業口子交給自己。有這麽便宜的事情嗎？胡振軍的心裏雖然疑惑，但是想想陳寧和徐國清畢竟是難得來一次，即使今天單獨找自己聚聚，想必也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但是王方平畢竟是新河現任的縣委書記，這個時候自己如果不答應，勢必要得罪王方平，那將來自己的處境將更加艱難。胡振軍並不奢望王方平真的會把農業口子交給自己。但他也不想跟王方平的關係搞的太僵，一番思索後，胡振軍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說道：“王書記，我可以去跑一趟，不過結果怎麽樣，我可不敢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