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弋先去了一趟冷宮。

冰冷的宮殿裏,蕭圖裹在新棉被裏睡得正香,但他聽見動靜,警惕地睜開眼睛。

三年多了,蕭圖長高了不少,有他暗中照拂,蕭圖還會說話,也會寫幾個字,他有新衣服穿,有新棉被蓋,都應該感謝他的仁慈。

“你是誰?”

蕭圖不知道害怕,因為每天夜裏,都會有人來給他送吃的,有時候還會陪著他玩一會兒。

但是他已經忘記了楚知弋長什麽樣子。

“想你娘嗎?我帶你去見她。”

蕭圖被關進冷宮的時候才隻有三歲,現在他已經六七歲了,對娘還有一點印象。

“我能出去嗎?你真能幫我找到我娘嗎?”

楚知弋看著他,他是他有血緣關係的弟弟,但是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跟親人相處了。

他沒有說話,起身往外走,蕭圖放下戒備,跟在他身後,到了冷宮門口,他好奇地看著打開的大門,原來這個大門是能打開的呀!

外麵的一切對蕭圖來說都很新鮮。

兩人來到關押唐瓊安的地方。

楚知弋停下。

“你在外麵等著,我讓你進來的時候再進來。”

蕭圖哦了一聲,抱著膝蓋蹲下。

麵前的門打開了,他好奇地往裏麵看了一眼,娘在裏麵嗎?

可惜門隻打開了一瞬,又立刻關上了,他什麽也沒看見!

唐瓊安跟唐泰安關押在一個院子,任憑唐瓊安怎麽瘋叫,唐泰安如他的名字一樣泰安自若。

“楚知弋,你來了?”

唐瓊安衝上來,眼睛盯著他身上的龍袍,小心翼翼地伸手觸碰了一下,又急忙縮回去。

她眼睛裏含著淚。

“你,你登基了?你成皇帝了?”

她激動的聲音讓唐泰安的視線看過來,唐泰安突然毫無征兆地撲過來在楚知弋身前跪下。

“奴才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重複了好幾遍.

唐瓊安變了臉色。

“哥哥你瘋了?他是大楚的皇帝,你是章華太子的嫡子,為什麽要在他麵前自稱奴才?”

她的喊叫並沒有阻止唐泰安磕頭的動作,氣急了,唐瓊安一腳把他踹開,他又自己爬回來,跪在楚知弋腳邊,口呼萬歲!

“瘋了,瘋了,你瘋了!”

唐瓊安氣急敗壞,卻無力阻攔。

“爹爹一世英名,怎麽生出了你這麽個蠢蛋!又蠢又慫!就算輸了,我們也是章華太子的子女,怎麽能給唐家丟人?”

看著她這個樣子,楚知弋踢了一腳唐泰安。

“起來,跟她說清楚你們到底是誰!”

楚知弋被他們帶到深山時,無意間發現了一個秘密,章華太子早就死了,他的子女也都死了,根本沒有子嗣流亡在外。

唐泰安,不是天殘,他本身就是個太監!

他是章華太子身邊的大太監,為了滿足自己變態的癖好,花錢買了一個三歲的男童,將其閹割之後認為義子。

他是太監的兒子!

唐泰安爬起來,聽話地解釋道:“我見過章華太子,那時候我很小,被義父抱到太子跟前玩耍,太子好老,但是他很喜歡我,他還抱我呢!我把他哄高興了,他就賜了我這個名字。”

“你胡說!”

唐瓊安怎麽能接受這個事實?

“你是太監的兒子,那我呢?我是太子的嫡女,我是瓊安公主!”

唐泰安搖了搖頭。

“太子被抓,義父死了,我自己逃了出去,流落街頭當乞丐時,撿到了被人丟棄的你,我那個時候才三歲多啊,我不懂怎麽照顧你,好在一個乞丐奶奶看我們可憐,收留了我們,否則你我都要凍死在那場大雪裏了!”

“怎麽可能?”

唐瓊安不接受這個結果!

“你胡說,我是太子嫡女!我是瓊安公主!我才不是什麽低賤的乞丐!你騙我!”

唐泰安爆發出一陣尖細的叫聲。

他突然把自己的褲子脫了,把他那地方暴露在人前。

“我沒有那東西啊,我怎麽騙你?”

“太子會有一個沒有那東西的兒子嗎?”

唐瓊安捂住眼睛。

“這麽多年,我自己都信了我是太子的嫡子,要不是每次如廁時,我這地方總是滴滴拉拉弄濕褲子,我也信了我是太子的嫡子!”

“你就是我培養的一個工具而已,別認不清現實了,你兒子做了皇帝,你趕緊求求他,讓他給我們多送點吃的喝的用的,夜裏太冷了!”

“不,我不接受這個結果!”

如果她不是瓊安公主,她這些年算什麽?

為了瓊安公主的身份,為了複國,她舍棄了愛她的人,舍棄了兒子,放棄了一切,她算什麽?

她本可以平平淡淡幸福地過一輩子,可是她這麽多年,拋夫棄子到處奔波,到頭來,告訴她,她隻是一個笑話?

“楚知弋,你告訴我,他說的是假的!”

她想去抓楚知弋,楚知弋往後退了一步她摔到了地上。

沒有人可憐她。

楚知弋對著門外喊了一聲進來。

蕭圖怯生生地推開院門,剛才他們的對話他都聽見了,他娘呢?那個會給他唱歌哄睡他,不管什麽時候對他總是溫柔的娘呢?

不在這裏!

“這位哥哥,你不是說要帶我來見我娘嗎?我娘在哪兒?”

楚知弋指著趴在地上的唐瓊安。

“她就是你娘。”

唐瓊安頭發散亂雙眼通紅,活像個吃人的野獸,她順著楚知弋的目光看過來,眼神中的光芒一閃而過。

嚇得蕭圖趕忙躲到楚知弋身後。

“她不是我娘,我娘又漂亮又溫柔,她就是個瘋子,她怎麽可能是我娘呢?”

“哥哥,你帶我去找我娘好不好?”

蕭圖的語氣裏帶著哭腔。

他寧願抱著楚知弋躲避,也不願意多看唐瓊安一眼。

唐瓊安伸出去的手無助地落下。

“楚知弋,你故意的!你為了報複我,故意把圖兒帶來看我的慘狀,故意離間我們母子是不是?你好歹毒的心腸!”

她不反思自己的過錯,卻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楚知弋。

楚知弋氣笑了。

“唐瓊安,你當初毒殺獄卒隻顧著自己一個人逃跑的時候,你想過蕭圖嗎?”

“他一個三歲的孩子,被一個人丟進冷宮裏自生自滅的時候,你在哪裏?”

“如果不是我這些年的照拂,他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你有什麽資格指責我?”

他本來想把蕭圖還給她,他埋怨她恨她,但她畢竟是給他生命的母親,他不想讓她的後半生太過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