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王帶回來的資料足足有三大箱子，內侍將箱子搬進來，放在桌案前的地上。
“你辛苦了，先回府休息。”
昀王掩唇咳嗽幾聲，宸帝不忍心道，“聽說這次你帶了個懂醫術的妾室隨你一同去賑災，要什麽封賞，回頭你寫個折子遞上來。”
“多謝父皇！兒臣先行告退。”
宸帝召集了郭相甕閣老等一眾臣子，前來查閱昀王帶回來的東西。
“皇上，昀王身邊的妾室連氏救災有功，在瘟疫盛行時不顧自己的危險，給老百姓們義診，此等奇女子，理應論功行賞，在當地修建生祠，享受百姓香火！”
連穗歲在前線靠醫術籌集糧草，招募兵馬，在百姓中聲望極強，郭相知道宸帝嘴上雖然不說，但是心中忌憚，恨不得立刻找個人出來掩蓋她的風頭。
“連氏？”
雖然連曉小跟連穗歲同出連家，但是，連曉小是昀王的妾室，她再出風頭，名字前麵也得加上昀王的名字！
宸帝果然感興趣。
郭相解釋道：“皇上，連氏與九王妃同出連家，不過連氏隻是個庶女，身份不高，所以入昀王府後，隻做了個妾。”
“九王妃醫術高明，其妹也不遑多讓，甚至更高一籌，連大人教女有方，臣建議，皇上可以封賞整個連家！”
連方嶼？
宸帝不喜連穗歲，每當楚知弋在前方又出了什麽風頭時，就會把連方嶼宣進宮裏為難一番出一口氣。
連方嶼這個人窩囊，既沒有本事，又眼高手低，巴結成王不成，什麽時候又巴結上昀王了？
但他很快明白了郭相的用意。
前方跟夏家的戰事還沒停歇，他現在不能動連穗歲跟楚知弋。
這場仗，楚知弋若是敗了，朝廷便再無人能跟夏家抗衡，所以他希望楚知弋贏。
但他一旦贏了，再回京，便沒有人能動搖他的地位，他將成為對皇位最大的威脅！
宸帝心中千回百轉，最終拿定主意。
“確實是奇女子，如今天下百姓剛遭了災，正是百廢待興之際，弘揚連氏救人的事跡，有助於百姓們對朝廷的認可。”
“從朕的私庫裏撥錢在河南府各地給連氏修建生祠，這件事情交給郭相去辦！”
君臣對視一眼，冠冕堂皇的背後，是齷齪，他們不提在前線的連穗歲，隻提昀王的妾室，且先不說連曉小在河南府災情中做的事情有多少，一旦朝廷出麵修建了生祠，她就成了明陽千古流芳百世的大功臣！
杜翰音默默地將自己翻找到的資料塞給龔城，龔城低頭看了一眼。
“且慢，皇上，河南府的百姓數量銳減三分之二，現在隻餘下不足三分之一，敢問昀王殿下是如何賑災的？剩下的百姓們都去了何處？”
“還有，皇上請看，昀王殿下口中的秋種耕地隻有原先的五分之一，其餘的良田呢？”
龔城將自己手裏的資料也遞交上去。
“如果昀王是這般賑災的，那麽昀王不僅沒有功勞，反而還是天下的罪人！”
老百姓才是天下的根本，“河南府的情況，宋靖為為什麽不上書稟報？”
宸帝關注災情，一直詢問，但是因為朝中有郭相在，底下的人不敢匯報不好的消息，隻能撿好的說。
“事關重大，還是請昀王殿下過來親**代清楚比較好。”
甕閣老坐山觀虎鬥，偶爾下場煽風點火，就把昀王架在火上。
封賞連曉小的聖旨還沒落筆，昀王就又被宣進宮裏。
“父皇，宋大人在救災的路上離奇失蹤，兒臣怕影響軍心，這才隱瞞不報。兒臣派人一直在找宋大人，哪怕回京，兒臣也一直在找人！隻是近來事情多，兒臣一時忘記了向父皇稟報，還請父皇恕罪！”
“昀王殿下如何解釋河南府的百姓流失將近三分之二？”
對此昀王早有對策。
“龔大人身處京城，又豈會知道地方的情況有多糟糕？百姓們本就缺吃少穿，一個村子隻要有一個人染上瘟疫，到最後，整個村子的人都會因此喪命。”
“本王費了多大的功夫，朝中拿不出錢糧，本王就自己籌集錢糧，籌集藥材，招募大夫……本王做了所有該做的努力，仍舊沒有保住大部分百姓的性命，龔大人質問本王？本王問心無愧！”
昀王情緒激動，劇烈地咳嗽著，更顯得龔城咄咄逼人。
在災難麵前，沒有人敢保證能救回所有百姓。
“不相信本王的話，龔大人可以派人去調查，但凡有一個災民離開河南府，便是本王失職。”
這個要求證也簡單，將河南府周圍其他州府的奏報找出來，看看有沒有河南府的災民湧入其他州府境內，便知道昀王有沒有說謊。
“皇上，臣這就命人去查！”
甕閣老也不希望昀王出風頭，眼看著龔城落入下風，急忙開口說道。
宸帝允了。
他現在誰都懷疑，龔城確實有點針對昀王。甕閣老命人將所有折子都找出來，一張一張認真翻開，企圖找到一點對自己有利的信息，但是讓他失望了，各地官員遞呈上來的折子裏，沒有一個人提到河南府的百姓。
反而是臨近州縣官員的折子裏提到過，河南府在災情期間，調動兵馬將瘟疫嚴重的村子封鎖起來，任何人不準進出。
他們在外麵看不到裏麵，具體情況如何，沒有人知道。
查到最後，屬於昀王的封賞宸帝名人加倍送到昀王府，連曉小除了側妃，還被封了個縣主，在河南府各地修建生祠。
聖旨送到昀王府，連曉小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旁人不知道昀王在河南府時是如何賑災的，身為枕邊人，她卻清楚地知道昀王的心狠手辣。
百姓們不是不想跑，而是跑不了……
“側妃娘娘，該謝恩了！”
連曉小發呆，桐花趕忙提醒一句。
“臣婦領旨謝恩！”
連曉小磕頭謝恩後，接過聖旨，心情五味雜陳。
昀王妃語氣酸溜溜。
“恭喜妹妹，以後可要好好侍奉王爺，莫要辜負了王爺給你爭取到的榮耀！”
修建生祠，這份榮耀可真是前無古人，不知道她一個庶女，能不能接下這滔天的福分！
連曉小苦澀一笑，卻沒辦法向世人解釋，對上昀王陰惻惻的目光，她瑟縮一下。
“是，妾定會好好侍奉王爺。”
昀王當著昀王妃的麵攬住連曉小的肩膀。
“本王今晚歇在連側妃院子裏，你那邊不用準備本王的飯食了。”
昀王妃恨得牙癢，卻隻能福身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