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小花在他懷中緊閉著眼睛,外麵風寒且冷。她那張不點自朱的唇瓣此刻是血色全無,緊緊抿在一起,沒有聽到答複,安陵耀也不怪她,替她繚去鬢角有些雜亂的發絲。
“不管怎麽樣,謝謝你。”
耳邊傳來腳步的悉索聲,蕭小花依舊緊閉著眼睛,她在不恥自己剛剛的意氣風發,原來是又被他算計了一次!
這個人,看起來似乎很溫吞如玉,沒心沒肺的憨厚老實樣,實則滿肚子的壞水。蕭小花不知不覺中再次被他利用!謝謝?謝什麽?蕭小花腦中閃過安陵耀的一眉一眼,以及他曾經的話,眼淚險些順著眼角流下。
哭?她憑什麽哭?
她又沒做錯什麽。
隻是那個口口聲聲說愛的男人,如今將她當做棋子了。她心中有些悲哀。
“謝謝你讓大皇妃不能再生子。”
他神清氣爽的抱著她,滿麵春風,他贏了。外麵就是安陵國的王,他大可用完她,瀟灑離去。
可他沒有,皇帝似乎氣得不輕,帶著大皇子安陵墨走了。
“滾。”
許久,蕭小花慘白的唇瓣張開,發出顫抖的聲音,卻是那麽冰冷和疏離,安陵耀笑笑,毫不在乎,“恨吧,恨就是愛。”
“出去。”
“放下我。”
“滾出去。”
剛才喂藥時候的溫存,盡數消散。蕭小花狠狠瞪著他,“出去!”
“他沒怎麽你吧?”終於,安陵耀放下架子,似乎又成了當年的甄耀,蕭小花在他懷中,冷冷的看著他,“有!我們睡在一起,很歡快!”
安陵耀微微一愣,想到剛進門時候的摸樣,笑笑:“少騙我,等我當了太子,你就是太子妃。”
安陵耀的手緩緩的往蕭小花臉側放去,被蕭小花冷冷的躲開,“滾開!”
下巴猛的被安陵耀捏住,安陵耀的臉色很差,“蕭小花,我現在不是那個低聲下氣的甄耀,我是安陵耀!這安陵國未來的皇!”
“哼。”
蕭小花冷冷一哼,眸中一絲不屑閃過,恰好被他盡數的望進眼底,“你已經沒有傲慢的資本!蕭小花。”
安陵耀真的是氣急了,他苦心孤詣的做這麽多,還不是為了她!她卻這樣!
安陵耀瞪著她,雙目赤紅聲音也有些變味,很粗魯:“說!剛才他碰你沒有!”
“關你屁事!拿開你的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蕭小花冷冷的說道,冷不丁口中被他以飛快的速度扔進一顆藥丸,蕭小花猝不及防,大聲的咳嗽起來,“咳咳……你……你給……我吃……吃了什麽!”
“沒什麽,是安陵國的蠱蟲。”
“蠱蟲!”蕭小花瞪著他,“安陵耀!你變了!”
安陵耀見她吃下了藥丸,這才冷冷的鬆開手,把她放回床上,“好了,你休息吧。稍後,你可以搬到新殿去住,不必在這裏了。太後那邊,我會去說……”
“安陵耀!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很像一個魔鬼!”
安陵耀翩然回頭,粲然一笑,摸樣俊美非常,還帶著一絲的憨厚,但蕭小花是萬萬不信了,他是個魔鬼!
“人,都會變。你以後也會變的,蕭小花。”安陵耀聲音帶著譏諷,轉身,木元撩起厚厚的簾子,他大步走了出去。
清冷的思馨院,在人潮洶湧後比之前的蕭瑟更加冷索。
屋外的畫兒臉色也是差的不行,可她還是打好了洗澡水,走進房中--
“娘娘,水燒好了。洗一洗吧?”
“娘娘……”
“出去!”
蕭小花猛的抬起頭,聲音沙啞,近似嘶吼,嚇得畫兒差點打翻銅盆,想了想她還是鼓起勇氣往前走,輕輕抓住她顫抖的手,用溫熱的毛巾一點點擦洗,“小皇子其實是個好人,定不會因此就嫌棄娘娘的。”
“你敢這麽說,難道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蕭小花從憤怒中漸漸走出,此刻語氣依舊冰冷陰沉,但已無顫音,證明她心中怒火已經消去大半。
畫兒宛然一笑,如若春風拂麵。
她將蕭小花的素手輕輕放在床邊又拿起她另一隻手輕輕擦拭,語氣無比溫順,“娘娘,你可知道奴婢為何心甘情願為您效力嗎?”
蕭小花眨眨眼睛默許她繼續說下去,“當年我還是個入宮的秀女,若非小皇子,我可能早就被亂棍打死,後來也是皇子一句話,才讓太後破格提升我為畫。”
畫兒將棉巾放在水中,輕輕拍打著蕭小花的手背,然後將她的手放進被中,接著端起銅盆,走了出去。
蕭小花有些乏了,她有些分辨不清,這深宮中,究竟有多少的悲苦。自古以來宮中有的隻是血腥和勾心鬥角。
還是那獄卒的話回響在耳邊。
“得饒人處且饒人。”
剛才被打了一巴掌,臉腫著,安陵耀都看不到了。看來,自己隻是他想要得到的東西而已。
現下痛楚倒不是特別劇烈,蕭小花自行拿起幾案上那疊的整齊妃裝,咬著牙穿好,坐與銅鏡前。
銅鏡中,妙曼的佳人兒褪去少女的青澀,眼角眉梢浮上細細的婦人慵懶之意,若有若無的蹙眉。
欲笑還顰,最斷人腸。
“娘娘,您怎麽起來了?”
畫兒雙手疊交與小腹上三寸,邁著宮步款款走來,“娘娘可是要束發?”
“恩,梳的漂亮些。”
蕭小花努力揚起嘴角,看著鏡中那妙曼之人嘴角輕輕上揚,眼中閃爍著悲涼,與之前的狡黠光芒毫不相同,簡直判若兩人。畫兒看在眼裏,欣慰與心,但蕭小花總是站起來了。
執起木梳,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
鏡中美人兒輕輕一笑,欲語還休,霎時三宮粉黛無顏色。
“皇上有賞!念小皇妃抓叛賊有功,賜新殿桃飛殿,即刻起身!”
主仆二人正沉浸在沉默的氣氛中,耳邊響起這話語,對視一眼,蕭小花眼底一絲猶豫閃過。
“娘娘,咱們什麽時候動身?皇上欽賜了的玉輦。全宮裏,可隻有娘娘一人兒有啊,這往後的福更是享不盡!”
蕭小花臉上四分尷尬,三分淡然三分悲涼。
那是賜給她嗎?女人,對於皇權來說,隻是棋子而已。
安陵耀她從一開始就不看好,這個人看似毫無心機,實則滿肚子的心眼,不怕真小人,就怕偽君子。
蕭小花輕輕瞥了一眼畫兒,就見畫兒立刻走上前從袖中掏出拳頭大的荷包,“有勞公公了。”
傳話的公公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兒,還一個勁兒的眯著。
“公公在門外候著吧,我家娘娘還有事吩咐。”
“哎!好咧!小皇妃娘娘萬福。”
那公公是個伶俐人兒,立刻帶著一小批太監出了門,仔仔細細的把門縫攔的一絲縫不透。
“倒是個聰明人。”
待眾人都退下,畫兒輕輕笑了笑,“娘娘,您好些沒?”自是指的她的嘴角,還有些腫呢。
也隻有女子才會知道女子的苦吧。
這畫兒是看在安陵耀麵子上才……對自己好,嗬嗬……她若是知道自己恨不得殺了安陵耀,不曉得還會不會如此貼心。
“畫兒,我知道這些年你忍得多了,得安陵耀的提拔才能成為太後的貼身宮女。但你已經跟了我,今後隻要有我蕭小花在一天,你就不用擔心被人欺負。”
蕭小花這麽說著,看起來那是真的當真了,環顧四周,並無何要收拾,素手微微抬起,“也沒什麽要帶的,直接走吧。”
“是,娘娘。”
畫兒並未答話,主子們說這些話也不過是台麵話而已吧。她笑著自然而然的接過她的手慢步往前走,愈發顯示其尊貴,剛挑起簾子,門口立刻有太監扶著她的手:“娘娘您慢點。”
“娘娘!救我!”
耳邊忽然一聲哀嚎,蕭小花剛剛跨出門的綾羅金絲軟襪就被人緊緊抓住,蕭小花另一腳想也不想就踹上去,將抱她小腿之人踹翻在地。
兩旁把守的侍衛立刻抓住著那小太監,衝蕭小花告饒:
“娘娘恕罪!此人非說是大皇妃娘娘貼身丫鬟子鷺的哥哥,說子鷺死得冤枉,無處可投非要找娘娘。屬下一時沒攔住,這就……”
“慢著!”
子鷺?蕭小花想起出獄後見到的宮女,以及後來推大皇妃落水可不就是為了一個小宮女子鷺?
沒想到啊,子鷺居然還是青貴妃的貼身丫鬟?貼身?嗬嗬……眼睛微微眯起,蕭小花尖尖的下巴微微揚起。
這又唱的哪出戲呢?得,她反正不怕死,盡管來吧……
“你是子鷺的哥哥?”
睥睨一切的態度讓人望而生畏,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那小太監眼中慌亂之色閃過,立刻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子鷺死得冤枉啊!娘娘!大皇妃不給奴才活路,娘娘您既然收了子鷺,子鷺不在了,當哥哥的怎麽都得好好完成子鷺的心願……娘娘!您就收下奴才讓奴才照顧娘娘吧!”
聽他說得泣聲淚下,蕭小花忽然雙目噙滿笑意,濃濃的笑意,輕輕地笑聲,似銀鈴一般,讓人看著不寒而栗,聽聞毛骨悚然。
“小皇妃娘娘,這是在笑什麽啊,這麽開心,說來我也笑一笑?”
自院門口走進一名身著雲緞白靈花色紋相見,色織錦腰帶束腰之女,走起路來,頭上的金步搖便要晃上三晃,金光耀眼,璀璨動人。
“這位是--”
蕭小花看她頭戴金步搖便知不是凡人,果不其然她淺淺一笑,雙腮梨渦盛滿嫵媚,舉手投足間豈是一個媚字了得。
“本宮是皇上的妃,胡媚心。”
她一雙向上勾起的狐狸眼,笑起來可謂是媚君禍主了。
“民女參見娘娘。娘娘真擔當得起這個媚字,民女蕭小花。”
“小皇妃哪需自我介紹啊,這宮裏頭誰不知道今年的秀女可都是因為小皇妃才得以全數進宮為妃為嬪的,他日等小皇妃飛升了皇後之位,可一定記得提攜本宮一把。咯咯……”
她笑得也狐媚升香,蕭小花卻眯起了眼睛,外麵發生如此大的事情,自己居然不知道何事成為了眾矢之的。
安陵耀啊安陵耀,你這到底是多恨我,害我至此?
她……是不是該想辦法逃開這個牢籠?
“喲,小皇妃您可真威風,太後娘娘的貼身侍女您也能要來,我等姐妹們好生羨慕呢!”
“是嗎,嗬嗬,娘娘來這裏做什麽?民女即將去皇上新賜的桃飛殿呢。”
她一想到自己被那狗皇帝做來利用,心中怒火蹭蹭燃起,這胡媚心沒料到她說變臉就變臉,有些諂諂,“哦,本宮是想來跟小皇妃道賀來著,既然小皇妃要喬遷新居,本宮就回了,等下帖了,本宮在過去吧!”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論勢力,蕭小花身後的安陵耀不是一般人可比。
安陵耀如今握著安軍的兵權,身後似乎有莫少安撐腰,又有充足的財富,在朝中又有同黨無數,他們自是知道貴賤。
“不送。”
她連送客都懶得送,該是多麽的驕傲啊,胡媚心腦子裏登時扭成一團亂麻,左右都是敵人,上頭還一皇後呢,她還指望著這廝保著自己當太後呢!
沒想到她壓根不鳥自己……
“娘娘。”
畫兒看著胡媚心遠去的背影,往前邁了一小碎步,輕輕開口。
“無妨,我們走吧。”
就要跨腳上轎,那小腿又被人抱住,蕭小花有些煩,“本宮沒說不要你,跟著轎子走吧!”
那小太監不可思議的抬起頭,蕭小花已經沒了蹤影,畫兒麵無表情的開口:“還不快走?”
“是是是……多謝畫兒姑姑!”
小太監麻溜的從地上爬起來,跟在畫兒三步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