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鄭井剛閉上眼睛沒多久,昨晚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便再度彌漫在周身。半夢半醒間,他試著伸手去摸身側的佟紹禮,他記得睡前他為了防止做噩夢鑽進了對方懷裏。可是他摸到的不是熱乎乎的皮膚,而是入手冰涼的鱗片。

鄭井這回學精了,他沒有立刻睜開眼睛,選擇繼續裝睡。他意識到這可能不是夢。他悄悄伸手去掐自己的腿,想確認自己能否感覺到疼痛。隻是手剛剛伸出去,就被一隻巨大的爪子抓起來按在胸前舔吻。

鄭井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隻巨爪的堅硬,他嚐試運行內力,發現內息在體內是正常流轉的。

這更堅定了他的猜測,這不是夢!

他在浴室裏看到佟紹禮的眼睛是金色的,也不是幻覺。

那麽昨晚怪物也確實吸食了他的血。

鄭井此時姑且還算鎮定,他在醞釀一場攻擊。他不清楚怪物是不是佟紹禮所化,但怪物吸食了他的精血,是敵非友。他上輩子也遇見過精怪,那些不過是幾百年修為的小妖精。那時他有帝王血脈做屏障,髒東西根本不敢近他的身。

他咬牙忍受著怪物對他的褻-瀆。內力運行了一個周天過後,他突然睜開眼睛,準備采取攻擊之時,耳畔響起熟悉得令他永世難忘的聲音,“胡亥,是我。”

胡亥?

他有多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他幾乎是瞬間被激紅了眼眶,瞪著對麵長發玉帶的扶蘇公子,厲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麽東西?是鬼魂還是妖怪?你如何知道我前世的名諱?”

“胡亥,我是阿兄啊。”

“別叫我胡亥,我現在不是胡亥了,我是鄭井。”

“嗬嗬。你是與不是又如何呢?在我的心裏,你永遠都是我的阿弟。我能夠現身的時間不多,有三件事情要告訴你:第一,你所追隨的人並非是我的轉世,它是兩千多年前降世的麒麟神獸。第二,我的魂魄被他拘住,鎮壓了兩千多年。每隔一甲子,他會重新降世幻化成我的模樣在世間行走。第三,保護好你自己,離開他,越遠越好。”

鄭井的臉上露出無比震驚的表情,他花了幾個月的精力去努力照顧的人不是皇兄的轉世,反而是害了皇兄的人。

“我要怎麽做才能救你出來?”他急聲問。

“龍首歸位。”

“可是龍首在哪兒?我找不到怎麽辦?”千年已逝,他到哪裏去找龍首。國不國,家不家。他自以為找到了真正的家人,卻原來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扶蘇公子苦笑道,“無妨。你不必去想救我,我早已習慣跟他共用一個身體。反倒是你,趁他此番覺醒之前,早日離開為好。不然到時候連我也無能為力。麒麟的壽命是兩千年,如今他吸食你的精血是為了續命。”

說完這番話,扶蘇公子的魂魄變得更加單薄了些。

鄭井撲上去想抱住他,觸手隻是一片虛無的空氣,他滿臉羞愧地說道,“皇兄!我一定會救你的。還有我當年不想做皇帝,我沒想跟你搶的,是你錯信了奸人的話,你如果還活著的話……”

“當年的真相並非你所知道的那樣。記住阿兄的話,不要相信任何人。”

“皇兄!”

鄭井坐在床頭上,無能為力地看著扶蘇公子的影子化為烏有。他回過頭,看向身側的男人,佟紹禮正在熟睡當中,睡顏平靜。

鄭井伸手去撫摸佟紹禮的五官,低聲喃喃道,“我到底該不該相信皇兄的話?你到底是好還是壞?”

佟紹禮沒有給出任何的回應。

鄭井在床頭枯坐了片刻,毅然決然地站起身,穿妥衣服準備離開。他從穿衣鏡裏看到自己的頸子上有一排牙洞,牙洞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他取了一條羊毛圍巾係在脖子上。出門前他記得帶上足夠的盤纏,銀|行|卡他不敢拿,隻抽取了一部分現金帶在身上。他打定主意,離開後先找個地方落腳,再慢慢打聽龍首的下落。佟紹禮身邊是不能呆下去了,他的精血能喂食這頭怪物幾次?再這樣下去,他早晚要變成一具幹屍。

鄭井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往外走,發現客廳裏亮著燈。他偷偷瞄了一眼,看清是晚歸的蔣東旭坐在沙發上看直播球賽。

蔣東旭聽到腳步聲,視線掃過來。鄭井飛快地閃躲開,他不想跟蔣東旭打照麵,隻好從臥室的窗口往外跳。

夜色深沉如水,鄭井貓著腰一路小跑。忽然眼前閃過一道黑影將他撲倒在地上,而後一陣悶笑聲在黑夜裏響起。

蔣東旭騎坐在鄭井的腰上,低聲戲謔道,“大嫂這麽晚是想去哪裏啊?要不要小叔子我送你一程?”

“你起開!”鄭井伸手推了蔣東旭一把,蔣東旭反而四肢纏上來將他抱得更緊。

“我不起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這麽晚出門做什麽?”

蔣東旭就像一隻蜘蛛,把鄭井纏得無法動彈。

鄭井原想用暴力推開蔣東旭,後來腦袋瓜一轉,這家夥不是喜歡他嗎?何不利用蔣東旭逃離這裏呢?

鄭井舔了舔嘴唇,說,“我想離開佟紹禮。你能不能帶我走,到一個他暫時找不到我的地方去。”

“喲~開竅了?是不是大哥在鄭燁麵前給你氣受了?”蔣東旭摸著他的臉蛋問,“我早就警告過你,你不信我的話。吃了虧才想起我來了,我可不是接盤俠。二手貨什麽的老子沒性趣。”

鄭井納悶,“什麽是接盤俠?二手貨?”

蔣東旭笑得邪惡,“二手貨意思就是大哥操-過的人,我沒興趣。”

鄭井心裏頭一個咯噔,口是心非道,“我們沒有做過,你先放開我。等離開這裏我再跟你解釋清楚。”

“哦?是嗎?”蔣東旭壞笑,“那讓先驗驗貨,我滿意的話,你說什麽是什麽。”

說著,蔣東旭開始伸手扯鄭井的衣領,其實是在跟鄭井鬧著玩。看清鄭井嚇壞的表情後,他哈哈大笑著倒在草地上,“你怎麽這麽好玩?我聽說今晚大哥在劇組公開承認跟你的婚姻關係了。說句實話,大哥的人我可沒膽量胡來。我平時也就逗著你玩,你還真以為我愛你愛得要死要活啊?”

“你——”鄭井提起一口氣,狠狠地踹了蔣東旭的胸口一腳。他轉身要離開,卻剛一轉頭就望見對麵的男人。

佟紹禮隻穿了睡衣,雙臂環胸,懶洋洋地靠在路燈欄杆上,皮笑肉不笑地問道,“你想離開我,讓老二帶你私奔?”

蔣東旭笑得難以自已,拍拍屁股從草地上站起來,“大哥,你聽見了吧?我之前跟你說過鄭井不是真心實意跟你。我懷疑他真的有精神病,一會兒一個樣。前幾天哭喪著臉想見你想得發瘋,現在又想騙我帶他走。他怎麽這麽能耐,他咋不上天呢。”

鄭井不卑不亢地束手站在原地,跟對麵的兄弟二人對峙。

蔣東旭這個兩麵三刀的家夥,他是聽到腳步聲後才變臉的。如果佟紹禮沒有出現,他可能會答應鄭井的要求。可是眼下,他頗具同情地望了鄭井一眼,擺擺手大步離開了。對蔣東旭而言,忤逆他的大哥就是找死。他們做兄弟這麽多年,他再清楚不過對方的性格。他以前敢逗弄鄭井是因為佟紹禮不在乎鄭井。

佟紹禮等蔣東旭走遠了,自嘲地開口道,“我哪裏做得不好?不夠寵你還是不夠疼你?”

鄭井麵色為難道,“不是,你對我很好。”

佟紹禮冷不丁地拔高了聲調,“你知道我對你好,你還敢背地裏朝我捅刀子!”

鄭井不是聰明人,他理不清夢境和現實孰真孰假,他覺得自己的腦子要炸掉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佟紹禮上前兩步,單手扼住鄭井的下巴,冷聲問道,“你是不是恢複記憶了,所以又想回頭找東旭?”

鄭井搖頭。

佟紹禮深吸了一口氣,說,“先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跟你離婚。”

“你再說一遍?”

鄭井重複道,“我要跟你離婚。你不是我哥。”

佟紹禮揪住鄭井的衣領往屋裏拉,讓風度見鬼去吧!他受不了鄭井天天這麽瞎折騰,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一拉一拽之間,鄭井脖子上的羊毛圍巾脫落,露出他細嫩光潔的頸子。

佟紹禮斜瞥過去,意外地看到頸子上那一排小血孔,“你脖子上是怎麽回事兒?”

鄭井滿心屈辱地回道,“你還在裝!全是你咬的!你每天晚上都變成怪物來咬我,吸我的精血。虧我拿你當兄弟!”

佟紹禮一頭霧水地看向鄭井,把他帶回客廳裏檢查傷口,“我去拿藥棉過來,你先坐在這裏,不準亂跑。”

佟紹禮趁著拿藥箱的間隙,給之前鄭井在精神病院的主治醫生打了一通電話,他覺得鄭井的精神可能又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