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後跪著後退兩步,轉身對著盛林叩首。“回皇後娘娘,麗嬪娘娘身體虛弱,心絞痛則是因為最近一些日子心思焦慮,沒有休息好的緣故。臣這就為麗嬪娘娘開一劑藥方,對於緩解心絞痛還是很有用的。”

兩大之間難為小,張仲嶽最終決定走中庸之路,誰也不得罪。他當然不會揭露麗嬪裝病的事實,但是也不會幫著麗嬪利用裝病而跟堂堂的皇後娘娘爭寵。

盛林似乎不是很滿意這樣的結果,皺起眉頭看了一眼麗嬪,又看向了張仲嶽,沉聲道:“本宮看麗嬪似乎不止是輕微的心絞痛。她臉上很難看,似乎疼的很厲害。張禦醫,不若你再給她診一次脈,以麗嬪的身體為重,畢竟,她是要為皇室繁衍子嗣的。”

這話說的再直白不過了,張仲嶽隻得回身再次給麗嬪診脈。麗嬪的臉色有些難看,是那種難堪的神色。她相信盛林已經看出她是在裝病了,然而盛林的反應卻……

她究竟想要做什麽?

很快,麗嬪就想到了那一天在禦花園附近的涼亭中發生的事情。盛林當時的反應讓她幾乎全盤皆輸……她第一次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真的是一個要嚴肅對待的對手。

這不是跟景恒撒撒嬌、裝裝病就能夠對付的皇後——她跟蘇馨不一樣,所以也不是略微撩、撥一下,就會中計的蠢女人。

盛林倚在一旁的美人榻上,自愛看起來優雅而從容。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疲憊或者是不耐煩。張仲嶽開了藥方,並且領著曇雲軒的一個小宮女過去取了藥,回來煎熬。

屋子裏麵安靜的隻能夠聽到那座西洋鍾表走動的聲響,盛林沒有想要跟麗嬪說話的意思,而麗嬪則隻是一副疲憊的樣子,捂著心口不知道在想什麽

時間很快過去,外麵的刻意放重的腳步聲讓盛林微微抬起了頭。一個宮女端著湯藥進來,盛林略微示意了一下,綠桑立刻明白過來。她走了過去,擋在那個宮女的跟前,接過了湯藥。

那宮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到綠桑從她手中拿走了托盤並且朝著盛林走過去的時候,她才反應了過來。

“這位……”她開口,然後收到了麗嬪的暗示立刻閉上了嘴巴。

綠桑把湯藥送到了盛林的跟前,盛林低頭略微看了一眼,然後才吩咐道:“去侍候麗嬪吃藥。”她說著,聲音略微提高,看著斜靠在床上的麗嬪,“張禦醫還是最後檢查一下藥,是否就是之前你開的方子。”

麗嬪勉強笑著,“皇後娘娘,這藥是張禦醫開的,又是嬪妾宮中的宮女煎熬,並不會有什麽差池吧?這樣小心……”

“小心無大過,本宮之前就說過,後宮諸位妃嬪皆是伺候皇上,為皇家綿延子嗣的姐妹,若為皇家子嗣著想,就更應當小心謹慎才是。”她微微直了下身子,示意張禦醫檢查湯藥。

張禦醫上前,小心翼翼的檢查了碗中的湯藥,確認沒有任何問題,這才由著綠桑上前伺候了麗嬪喝下。

麗嬪一張俏臉幾乎可以說是一直陰沉著,等著湯藥喝下,又漱口去掉了口中酸澀的味道,她這才抬頭看向了盛林。

“嬪妾覺得好了些許,今夜裏麵讓皇後娘娘為臣妾擔憂,實在是嬪妾的不是,如今嬪妾既已覺得好了……”她話說到一半,突然神色一緊就立刻就重新捂住了心口,低聲呻、吟。

盛林神色一緊,連忙扶著半夏的手起身走過去。

“張禦醫,還勞煩你給麗嬪瞧瞧?”

張禦醫連忙過去,重新跪在床頭給麗嬪診脈。麗嬪自然是沒有什麽大礙,然而此刻她小臉蒼白,光潔的額頭甚至冒出了細細的汗水。她壓抑的呻、吟正毫無疑問的表達著她身體上的痛楚。

盛林居高臨下看了她片刻,然後轉頭吩咐了宮女去燒熱水,絞帕子坐在床邊親自給麗嬪擦拭額頭。“若是身體不適,就不要強撐著,本宮今晚陪在你這裏就是了。”

盛林的話輕柔,然而聽在麗嬪的耳中卻別有一種寒意。

她渾身微微一僵,扭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盛林那張平靜的臉——她看出她心中所想的那些事情了嗎?當然,不可能有人看不出來的。就算是當年笨拙而驕傲的蘇馨,都能夠意識到她不願意讓皇上親近任何一個女人……

“多謝皇後娘娘關懷,嬪妾……嬪妾……”她終於開口,然而話還沒有說完,雙眼中就溢滿了淚水。她抽出帕子輕輕的擦拭著眼角,抽泣著沒有繼續說下去。

盛林不過是略微笑了一下,扶著麗嬪靠在床頭,這才回頭看向了張仲嶽。

“麗嬪娘娘需要靜養,心絞痛隻能夠用藥石之力緩解,卻不能夠根除……”張仲嶽額頭上也是汗水,他甚至不敢動手擦一下。盛林的目光清冷,沒有一絲的憤怒。然而,他情願這位今天本應該跟皇上洞房花燭夜的皇後娘娘動怒,衝著他發火。

盛林卻像是什麽都沒有意識到一樣,態度溫和的對張仲嶽說話。“今夜就煩請張禦醫在宮中隨時候著,若是麗嬪身子再有不適,本宮就隨時派人去請張禦醫。”

“這是臣的職責。”張仲嶽終於退了出去,然後深呼吸鬆了一口氣帶著隨身的小太監離開。

等到屋中的宮女收拾好一切,盛林這才重新坐下。麗嬪看起來似乎好了一些,然而她躺在床上依然是有些難受的樣子。盛林讓綠桑喂著她喝了一些止痛的藥丸,然後點上了安神的熏香。

就算是這樣,也一直折騰到了後半夜,等到麗嬪沉沉睡去之後,盛林卻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半夏陪著她坐在外麵的窗戶前,一盞小小的宮燈伴在她身邊。

她沉靜地看著外麵漆黑的夜空上微微閃爍的星星,臉上帶著一絲笑容。

能夠逃避侍寢,也許,她應該謝謝麗嬪吧?盛林微微抿了一口茶,看著邊上打瞌睡的半夏,又看了一眼擔憂的看著她的綠桑,微微搖頭。

綠桑湊上前一點,“皇後娘娘,這樣由著麗嬪的性子按照她所想的去做,是不是有點……”

“她所想的,可是讓皇上在新婚之夜躺在她的床上。而如今,我想最起碼我會有一個大度、賢德的評價,至於麗嬪……”盛林輕笑,“既然皇上喜歡,就由得她吧。我倒要看看,她能夠得意到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