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莞剛走回晨露苑,還沒來的及換衣裳,門外已經響起青青的聲音。
“姑娘,平南侯求見。”
福莞放在衣襟上的手一頓,稍稍猶豫了一下,走到門口,打開了木門。
隻見贏楚河正站在院中,看著一棵梨樹正在發呆,聽到開門聲才轉回了視線。
他走上前微微一笑:“福姑娘叨擾了。”
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知道他一定話要對自己講。
福莞放下扶著木門的手,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青青剛想進來服侍,卻被福莞攔在了外麵。
“這裏不用伺候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青青探著頭看了眼裏麵的人,撇了撇嘴。
姑娘多會兒和這個平南侯走的這麽近了?談話竟然還要避開人!姑娘不該真的喜歡他吧?
就在青青胡思亂想的時候,福莞已經將門一把關上了。
“贏公子請坐。”
嬴楚河微微頷首,坐在了一把圓椅上。
福莞用手摸了摸茶壺的溫度,發現燙手,又為他倒了杯茶水。
嬴楚河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
看著福莞一臉淡然的模樣,幾次欲言又止,終是不好意思開口。
倒是福莞明白他此行的目的,也沒有吊他的胃口,而是直接坦然的說了。
“贏公子放心,不負囑托已將皇貴妃送回。”
嬴楚河聞言,目露苦澀。
“有勞福姑娘了。”
福莞看著眼前明顯心不在焉的人,還是忍不住勸說了一句。
“公子,你既然與皇貴妃兩情相悅,就不應該放她離開,有些人錯過了,就是後悔終生。”
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那將是一輩子的遺憾,她不忍心看著兩個人互相折磨,所以昨天才會說出裝作沒有看見的話。
贏楚河神色空了一瞬,他強壓下心髒深處的刺痛感,嘴角牽出一抹苦笑。
“福姑娘好意楚河心領了,隻是你不是我,不明白我的苦楚,我身上有著不可推卸的重擔,又怎能說棄就棄。”
他是家族的嫡長子,也是贏氏一脈唯一的嫡子嫡孫,自小父母對他培養就用盡了苦心,他若因為一個女子拋棄自己的家族,那便是不孝。
況且他永遠忘不了他想逃的那日,贏家上下幾百口人齊齊給他跪下的那一幕,是一種何等的逼迫。
他退回腳步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了,他永遠都逃離不了贏家這座牢籠。
“福姑娘放心,你若為我妻,我定會好好待你,也絕不會納妾!”
福莞注視著他的目光,他的目光裏清澈中帶著一絲愧疚,好似在說,雖然我不能給你愛,但是我能給你所有一個主母該有的體麵。
她瞬間有了一絲惱怒,她又不是有多不堪,何苦要其他人憐憫,他無心,自己又未嚐是有心之人。
“福姑娘,既然日後你我將結為夫妻,對於曾經的一些過往,或許和你講明白才會更好。”
贏楚河說完,不待福莞接話,便已經開始緩緩講述起了,屬於他的那段可愛而不可求的過往。
“我與皇貴妃幼年便已相識,她的母親曾是我母親手下的大丫鬟,所以我倆也算是青梅竹馬。”
“她昨日去的那個地方,是她小時候的家,也就是在那裏,我曾說過要娶她為妻……”
他的眼波閃了閃,眼睛裏泛著淡淡的水色,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而她又美麗又有智慧,贏得了我們全家上下的喜歡,所以縱然她出身卑微,家裏人也默許了我們兩個人在一起。”
“後來,秋禾的父親在苦讀數十年書以後,終於考上了一個七品官吏,他也曾求過我們贏家幫助他升官,但是被我們拒絕了,因為他確實沒有當官的才華。”
“我與秋禾的感情漸深,已經到了要訂親的時候,我們商量好,等秋狩結束以後便成親,也就是兩年前的那次秋狩……”
“我被選為了領誦,而她也因為樣貌絕美被選擇了做凝華公主的伴舞,可是誰料天有不測風雲,就在祭祀之舞的前一天,凝華公主突然生病上不了場,授舞嬤嬤便選擇了秋禾替代凝華公主主跳祭祀之舞。”
福莞聽到這裏,想起了薛湛曾經對她講過的這段故事,設想當時的場景,兩人回眸中一定都是愛意綿綿,他們應是最般配的人,才子佳人也不過如此。
她忍不住憐憫的看向贏楚河,隻見他眉宇間的憂愁之色更濃,緊促的雙眉下,一雙清澈的黑眸早已不複往日的光彩,變得黯淡無光。
“也就是在那天,秋禾用她的美貌征服了陛下,可是她拒絕了陛下納她為妃的要求,但這一切卻被她的父親知曉,認為這是自己登上天雲梯最好的機會,當夜迷醉了秋禾,將她送到了陛下的**……”
贏楚河緊攥著拳頭,雙手捏的咯吱咯吱響,眼裏也瞬時間染上了猩紅之色。
他實在想不明白,天下父母不應該都是愛孩子的嗎?
怎麽有人為了一己之利,甘願將兒女推入火坑之中?
“秋禾的父親,也因此如願的晉升成了四品官……後來,秋禾找到了我,那時的她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她懇求我帶她離開,我答應了,可是在我們相約好一起私奔的那天,我卻被贏家上下都攔住了腳步,最後我在贏家與她間選擇辜負了她。”
福莞懂他的心思,他怕是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虧欠林秋禾。
人這一生,終究是情債難還。
福莞又想到自己剛才被林秋禾威脅的那一幕,就是曾經太美好,所以才造成了她那麽變態的占有欲。
如今的林秋禾認為自己徹底被拋棄了,整個人也幾乎是一夜性情大變,這兩個人終究是要互相折磨一生。
福莞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贏公子的心我了解,誰也不能逼迫誰去愛誰,放下誰,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皇貴妃占據著你整顆心,恰好我對你也無意。”
她手一揚,已涼的茶潑了出去,她慢慢又倒了一杯香茗,微微一歎。
“既然如此,我願意提出,你我之間若是有一日被逼迫成親,那麽隻有夫妻之名,絕無夫妻之實,你昨日既然不願意當眾拒親,我想你也是怕惹怒了顯德帝,而最終為難皇貴妃,所以我願意成全你為她守著的想法。”
嬴楚河神色複雜的看著福莞,她真的是個很奇怪的女子,她竟然輕而易舉的看破自己的內心。
他講這麽多,雖然有坦誠相告之意,但更多的是想隱晦的告訴她,自己對於感情很執著,一般輕易不會愛上其她人。
“公子不用這麽看我,我深知強扭的瓜不甜,你能如此深情福莞佩服。既然我們不能成為夫妻,那不如成為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