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祭祀大典在酉時正式舉行,十二聲震耳欲聾的大鼓聲響起,緊接著在雄偉的神台前,顯德帝、皇貴妃二人偕同百官,逶迤儀仗,一列排開。
顯德帝身著明黃色五爪金龍龍袍,頭戴十二金玉冠冕,長長的明珠擋住了他的麵目,隱約的珠光中,隻能在他側頭中隱約看到他漸顯垂老的麵容。
最猖狂的也莫過於皇貴妃林秋禾,直接頂替了皇後的位置,心安理得的站在了皇帝的身旁,她身穿著本應該屬於皇後的鳳袍,盈盈的珠光映著她絕色麵容,看上去嫵媚多情,攝人心魄。
顯德帝竟然能給一個皇貴妃如此高的殊榮,甚至默許她站在了皇後的位置,何以見得他對她的寵愛有多深。
顯德帝、皇貴妃二人在長長的祭文結束之後,麵對著神台一拜,再拜,三拜而起,二人相攜著手看向文武百官。
就在此時四麵金刀護衛吹響金號角,長長的號角聲沉重雄渾,響天動地,昭示著這一年的秋狩祭祀開始。
樂宮先是奏起震天的鼓號,隨即又是悠揚的鍾樂,十六名舞姬從神台兩側湧入舞台中央,她們揮起衣袖,手拿稻穗,舞起豐收之舞,襦裙翩翩,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接著在通祭的指揮下,祭司分兩排站立,主祭司進香、獻酒、讀祝文和焚寶奉獻,預祝九州昌盛,佑我蒼生。
隨著秋狩祭祀有條不紊的進行,秋雨也越下越大。
此刻,大家的心頭基本都壓著一塊石頭,無心欣賞眼前的表演,整個神台的氣氛更是凝重的可怕。
尤其顯德帝臉色漸青,額上的一條青筋**,時不時看向亭閣樓台外的暴雨,真是沒有一點變小的預兆啊,今年的祭祀大典怕是徹底砸了。
上天久降暴雨,分明在預示著大巫對秦越國的不滿,他們恐要遭受上天的懲罰,這場秋狩祭祀也將徹底失敗。
這一切也在說明顯德帝為政為人的失敗,這在秦越國的曆史上是從未有過的先例。
反觀帝王身旁的林秋禾,一臉的平靜,美眸不轉的看著神台上的表演,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隻是眸底深處**著嘲諷之色。
同樣不在乎的還有坐在看台上的寧貴妃,此刻的她心裏也是說不出的爽快。
她怡然自得的用染了紅蔻的長指甲,從琉璃盞中捏了一顆葡萄塞入嘴中,口中彌漫的酸甜之感令她滿意的眯起了眼。
今天祭祀大典的這個日子,就是她選的。
欽天監當時送過來三個日子,都是適合祭祀的好日子,但是她私下找人問過,唯有今天可能會有暴雨,所以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十月初六這一天。
沒想到她賭贏了!
她苦心經營的這一切都是在針對福莞那個小賤人,否則,她憑什麽竭力建議陛下選擇福莞主跳這次祭祀之舞,為的就是徹底搞垮她。
大雨久久不停,這樣所有人都會以為大巫將要降罪,故降大雨以示警示,那麽這場祭祀大典就算失敗。
而為了拉一個墊背的,陛下一定會嚴懲福莞,說不定就會直接將她用火燒死,以此來向大巫賠罪。
她這一招叫做借刀殺人,寧貴妃的眼裏閃著惡毒的光芒,她終於可以為她那可憐的雪兒報仇了。
福莞,本宮等著看你的好戲,看你怎麽死無葬身之地!
所有的祭祀儀式以及祭祀節目都進入了尾聲,這也意味著將要進入秋狩祭祀最重要的環節,向大巫進獻祭祀之舞。
所有人的手裏都捏起了一把汗,心裏暗暗為福莞惋惜,沒想到她剛出了兩天風頭,就遭了這倒黴的禍事,真是點背兒。
有人惋惜擔憂,自然也有人高興。
然,最高興的莫過於周丞相,林將軍以及福玄歸,隻要等祭祀之舞結束,陛下就會處置了福莞,這樣他們所有人的大仇都將得報,他們已經等不及了。
終於,隨著最後一個節目的尾聲,整個秋狩祭祀迎來了最激動人心之時,通祭大喊一聲“奏大樂!”
清揚的鍾鼓音樂響起,漸漸如潮水般四溢開去,充盈著神台內的每一處空間。
伴著樂聲,十餘名學子緩緩步入,叩首禮拜後席地而坐,而為首的正是贏楚河。
他身穿一襲暗紅色夾紗錦袍,腳上穿著玄色祥雲黑靴,俊魅的麵容上染了幾絲雨絲,更顯得眉眼清晰如墨畫一般。
隻見他雙手交叉立於麵前,輕啟薄唇,明朗清爽的聲音緩緩傳出。
“廣開兮天門,紛吾乘兮玄雲;
令飄風兮先驅,使涷雨兮灑塵;
……
君回翔兮以下,逾空桑兮從女;
紛總總兮九州,何壽夭兮在予;”
嬴楚河的歌聲如同深山密林間流淌的溪泉,隨則有聲入耳,卻是幽靜淡然,細品之下,清韻中無限清透。
就在宮人唱和之時,一少女手執長劍,舞著旋弧舞步,腳下步步生蓮的旋轉進入神台的舞台中央。
而刹那間,原本雷鳴不斷的暴雨天氣驟停,所有烏雲瞬間散開,露出了久違的太陽。
日暮的太陽迸發出了耀眼的紅光,天地之間瞬間籠罩在紅霞之下,天空中升起朵朵五彩祥雲。
眾人驚訝的倒吸了口氣,眼底突然亮起了一道光,這……
大喜啊!
祭祀之舞時,連著下了兩日的暴雨竟然停了,這是大巫顯靈將繼續保佑他們秦越國長盛不衰,國泰昌平!
原本一直陰沉著臉的顯德帝也瞬間喜笑顏開,激動的渾身顫抖,所有的陰霾一掃而淨,這真是天公作美!
他連連拍手稱讚,也瞬間忘了福莞曾經做過的那些令他頭疼的事兒。
甚至在心裏暗歎,看來這次他選的人沒錯,福莞真的是福星一枚!
這下秦越國上下都將傳頌他的歌德,感動了大巫,降福於百姓,天佑他秦越。
相比眾人的喜悅,唯有欽天監的長司的表情晦澀不定,他死死盯著散發著紅光的太陽,心裏莫名升起了一股不安感。
他抽出了隨身攜帶的龜甲,在手中輕輕搖晃,隨後拋向桌麵,待看清桌上的卦辭後,臉色驟變,目如烈火般的看著台上正在主跳祭祀舞的福莞。
此刻的福莞身著墨黑舞裙,裙上一絲裝飾也無,純濃黑的墨色襯得她畫了精致妝容的麵上說不出的冷魅,眉宇間一片戰前的肅殺,一舉手一投足,凝重而深沉。
墨黑色的身影如同雛燕般的輕盈,伴隨著悠揚的歌聲,手腕輕輕旋轉,木劍也如同閃電般快速閃動。
曲聲漸漸加快,手持木劍的福莞,似筆走遊龍繪丹青,流水行雲若龍飛鳳舞。
漫天潑墨似的舞姿猶如烏雲壓城,直要壓垮人心。
寂靜。
神台裏的眾人突然寂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