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隻顧著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對話,早就被另一個人聽了進去。
一身夜行衣的福莞回到了自己的晨露院,她關上門,跌坐在地上,心裏翻湧著難以遏製的恨意,雙手不由自主地捏成了拳頭。
她今天察覺到周清蓮和赫連承之間氣氛曖昧,心裏抱著一絲懷疑。
從勤民殿出來以後,她就一直偷偷潛在周清蓮閨房附近。
直到晚上她看到一身黑色鬥篷的赫連承偷偷摸摸走進去,她看著沒人一溜煙跑到了房頂上,偷聽他們的講話。
果然讓她收獲頗豐,她現在基本可以確定了,周清蓮就是赫連承那個所謂的前世愛人!
前世秦越國都城破周清蓮身為丞相之女,一起被擄到了西羌國。
赫連承用自己十萬赤羽軍辛苦打下來的勝利,換回了周清蓮!
而周清蓮回到臨安,怕自己生下的嫡子威脅她的地位,便將他們殘忍傷害。
讓她毀容,對她這樣的蛇蠍毒婦簡直是過於仁慈。
她不是想嫁給赫連承嗎?
她成全她!
她還要給這對恩愛的小夫妻再送上一份大禮!
她要讓這對怨偶互相折磨,看看他們之間的感情會不會像前世那樣深不可破!
福莞痛苦到渾身顫抖,她哽咽著閉上眼。
眼前不斷回放著前世她死前看到的那痛心疾首的一幕,兩個孩子像被皮球一樣,從盒子裏扔出來。
自己拚死生下來的珍寶,甚至還沒有長大就死在了他親生父親和周清蓮的手中。
什麽都可以重來,但是她的孩子卻再也回不到她身邊了。
她苦笑一聲,自言自語說著:“我真傻,怪不得不得好死呢……”
忽然,在黑暗中,福莞隱約聽到自己屋內的窗戶前傳來輕響聲。
她一個激靈,她怎麽這麽大意,這麽久才發現有人偷偷潛入了自己的房間!
難道那群人還不死心,還想要再害她?
福莞將手輕輕放在腰間,就在她抽出鞭子準備甩出的那一刻。
隻聽黑暗中的那個人說了一句。
“你的警惕性可真低,我都來了半晌了,你才發現。”
這個聲音她聽著有些耳熟,她走進屋子這才發現一抹白衣的身影臨窗而坐。
月光透過稀疏的薄雲投在他的身上,將他如雪的容顏踱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華,清風吹起他的青絲,在他耳邊回**,他整個人似乎沐浴在月光中。
他白玉的指尖一下下的敲打著窗柩,伴隨著窗外的老鴉聲,在這寧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的優美和諧。
他的指尖一揮,屋子裏的蠟燭瞬間被點亮了。
“薛公子?”
福莞狐疑地看著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膚若白雪的病弱少年。
“你怎麽會在我的屋子裏?”
薛湛並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定定看著她臉上還未幹的淚痕。
“你哭了?”
福莞強扯出一抹笑容,搖搖頭:“沒事兒,你怎麽來了?”
“來看你,是否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其實白日裏他也去了勤民殿,看到她毫發無損的出來了,隻是出來時麵色沉重。
他不放心,才在晚些時候又過來一趟。
隻是沒想到來了,卻發現她竟然不在屋子。
而夜色漸沉,秋風漸起,他的身子骨又經不起冷風吹,所以還不請自入進了她的屋子,隻是沒想到卻看到了她身穿夜行衣,從外麵滿麵蕭索回來的模樣。
福莞看著薛湛比白日裏更要蒼白的些許的臉色,擔心的執起他的手,為他號著脈。
而薛湛則是怔怔地看著他手腕上那雙素手,指尖的冰冷,觸到了他的心底。
明明身體比他要好,怎麽手卻比他還要冷,他突然升起一種想將她手溫暖的衝動。
許久之後,福莞才放下了薛湛的手腕。
“恢複的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注意一定要多休息!後期再配上我給你的針灸治療,一定能更快的恢複。”
福莞說完話後看見薛湛看著她的手發呆,沒有一點反應。
她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薛湛,你在發什麽呆?”
薛湛看著眼前不斷晃著的手,這才回過神兒。
他表情一動,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緩緩抿起。
“我來是想提醒你,雖然有胡帝師為你撐腰,但周丞相和威武將軍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要做好準備,尤其周丞相這個人陰險狡詐,他的鬼點子最多。”
“我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麽都針對你!而且似乎都想讓你死或者身敗名裂,你得罪過他們?”
他今天在場下看的清清楚楚,無論是林安生還是周清蓮在看向福莞時,目光總是帶著一絲似有似無的恨意。
“沒有。”
福莞目光冰冷。
“我得罪的是長寧公主,隻是沒想到她的走狗這麽多。”
隻是這回赫連雪怕是又要氣死了,不但折損了兩員大將,以後更是結下了仇家。
“長寧公主……”
薛湛輕念著赫連雪的封號,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自言自語道:“難道是因為赤羽軍的兵權?”
他有注意到赫連雪這個公主,雖然是個女子,但酷愛權利,人很多時候做什麽事情都是出於利益的考量,那麽能滿足她對權利渴望的就隻有赤羽軍的軍權了。
福莞投去一個讚賞的目光,不愧是名震天下的無雙公子反應就是快,有什麽問題一眼就能看破。
得到福莞的肯定,薛湛了然大悟。
隨後,他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前兩日,長寧公主賜婚給安陽王之子也與你有關?”
福莞坐在木椅上,點點頭:“確切的說是她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薛湛默然了,對於長寧公主突然被賜婚安陽王之子的事情,雖然顯德帝竭力掩蓋,但還是有些流言蜚語傳出來。
都說長寧公主是被信陽公嫡女陷害,可對比了行事坦****的福莞,他更願意相信福莞說的是真的。
福莞果真和傳言中一點也不一樣,她非但不是頭腦簡單的花癡,反而是個充滿智慧的智者,即便身處險境也能讓自己脫困。
燭火下,薛湛看著福莞嬌俏中帶著一絲英氣陷入了沉思。
“今天謝謝你了。”
忠勇公今天一進勤民殿,她就知道他一定受了薛湛的囑托,沒想到他這麽心細,連這都能想到。
福莞冷不丁的一聲道謝,讓薛湛微微詫異,隨後明白了她話中之意。
他嗯了一聲,目光又一次落在福莞臉上。
“雖然你現在成了胡帝師的徒弟,身份不同於以往,但還是要注意,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福莞表情微凝,緩緩抬眸看他,眼裏透著幾分自信:“對此,我拭目以待!”
他們不主動出擊,自己怎麽能漂亮的反攻呢?
“福姑娘,我欠你一條命,薛家不能聽命於你,但是你放心,隻要有我在一天,定會護你周全。”
福莞倏然抬頭,眼中沒了以往做隱暗的清冷鎮定,她錯愕地看著薛湛。
“你知道我救人不是圖這些的……”
薛湛才智無雙,雖然不曾出仕,但他在秦越國的影響力極大,有他這句話,她真的能在秦越國翻雲覆雨,無所顧忌。
薛湛輕嗯了一聲,抬眼向著遠處的天空看了一眼,依然是濃霧籠罩,連一片星光也無。
須臾,他收回視線,緩緩轉動輪椅,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