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丞相一案,不過三日便有了定論,貪贓修河款四百五十萬兩,私下買賣官爵,查檢銀額一百二十萬兩,以及收受各地官員私下的賄賂,也多達一百萬兩。

不光如此,就連將周邊小國前來進貢的禦品,也多有可克扣,甚至每每都是他挑選過後,剩下的物品,才送到皇宮。

顯德帝見到如此事實,爆發了鮮有的雷霆之怒,直接下令,三日後,將周氏一族滿門抄斬,而罪大惡極的周檜則是淩遲處死。

顯德帝即便在昏庸,也不是無腦之人,深知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周丞相已經嚴重挑釁了他身為皇帝的權威,所以即便再得他心,也絕不會留他!

甚至會用他,殺雞給猴看,重新樹立自己的帝王之威!

福莞在得到處決聖旨後,第一時間求諫。

等來魏歡的傳召時,她一進勤政殿,就感受到了顯德帝的低壓。

“微臣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福莞叩身行禮。

顯德帝不冷不淡的說了句。

“愛卿平身吧,你今日前來,可是有事兒要稟?”

福莞垂首,低語道。

“陛下聖明,臣今日前來是想和陛下商議一個人。”

“誰?”

“罪臣周檜之女,周清蓮。”

顯德帝現在一聽到“周檜”這兩個字就是打心底裏憤恨,直接將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擲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喘著粗氣。

“她有什麽好商議?蛇鼠一窩自然是處斬。”

“陛下,萬萬不可,難道您忘了,周清蓮是您欽定的三皇子妃?”

顯德帝臉漸漸變了顏色,眉毛擰到了一起,眼睛裏迸發出一道道刀一般鋒利的光,大聲的嗬斥道。

“朕沒忘!這群狗東西合起夥來一起欺瞞朕,所以他們必死無疑!”

後來,他總覺得此事略有蹊蹺,便暗中派人留意。

果然,他這個三兒子起了抱丞相大腿的想法,不顧皇家顏麵要娶一個容貌盡毀的皇子妃,甚至還丟人敗興的替周清蓮去兌現賭約,當眾摒棄身為皇子的臉麵。

一想到他們背著自己搗鬼,恨的更是牙根直癢癢。

福莞對顯德帝的怒氣置若耳聞,反而淡淡道。

“陛下,臣以為倒不如將周清蓮赦免,擇日讓她與三皇子完婚。”

顯德帝懷疑地看著福莞,冷聲道。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福莞麵色如常地解釋道。

“雖然周丞相罪該萬死,但是周清蓮實乃無辜,畢竟她一個弱女子,翻不起什麽風浪,陛下提倡以仁治國,若能寬恕周清蓮,婚約照舊履行,那麽恰恰可以體現陛下的仁心仁德,以及一諾千金。”

這個皇帝沒什麽本事,卻愛彰顯自己的仁愛寬厚之情,所以從這方麵入手,他一定會重新思量。

果然,此話一出,顯德帝就開始捋著他那花白的胡須,開始思考話中的可行性。

勤政殿中鴉雀無言,唯能聽到君臣二人靜靜的呼吸聲。

頓了許久,隻聽顯德帝道。

“朕若真的饒恕周清蓮,讓承兒娶她為妻,難道不會讓天下人取笑嗎?”

雖然他覺得這番話說的有些道理,但若繼續讓兒子娶罪臣之女,好似在自己打臉,那麽,周丞相一家到底是有罪還是無罪,有罪之人怎能和皇家結親?

福莞微微拱手彎腰行禮:“不會,稚子無辜,這正是體現陛下聖明之所在,禮法開恩,有情有義,這正是值得百姓頌揚之處,而且三皇子對周姑娘一往情深,不顧她容貌盡毀,還要選周姑娘為皇子妃,正好也可全了他的心意,父子間感情和睦,何樂而不為?所以這樁婚事不但要辦,還要大辦!”

顯德帝聽到這句話,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笑,福莞倒是提醒他了。

他怎麽忘了這樁婚事,是當初赫連承那個逆子忤逆他本意,執意要結的親。

原本以為他是個乖巧的兒子,沒想到卻是狼子野心,願意娶一個容貌盡毀的女子,無非是看中她背後有著周丞相的勢力。

如今,周丞相倒台,他這自以為是的兒子,相當於斷了一條臂膀,如果繼續讓他娶周清蓮為妻,那就是給他的懲罰,讓他知道,自己是個徹底不受寵的皇子,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同時,也警告了所有人,不要妄想結黨營私,反正這個兒子他看著也不喜歡,犧牲便犧牲了吧。

頃刻間,顯德帝下好了決定。

“隻是這婚期……”

福莞唇角微不可見的勾了勾,眸內一片深沉。

“陛下,臣以為明日便可?”

“明日?”

“是,後日周檜全家處斬,父母雙親有一人亡者,子女三年內不可大婚,三皇子如今年歲漸長,在等周姑娘三年恐怕不現實。”

明日可是農曆十月一,這可是一個“極好”的日子。

她要將赫連承惡心到底。

顯德帝眼中泛著絲絲幽光,深不可測的看了眼福莞。

“好,就依愛卿所言,隻是這成了親的皇子,也到了該封王的時候,福將軍,認為三皇子該封在哪塊封地較好?”

福莞微抬眼簾。

“陛下,如今,西羌是多事之秋我們需要一位皇子前去鎮守,安撫百姓。”

她言盡於此,顯德帝一定明白她話中之意。

顯德帝摸著下巴道。

“那就讓他去齊魯十六州吧!”

福莞目光沉沉,還有最多一年,西羌就會攻打秦越國,赫連承鎮守齊魯十六州,就是西羌軍首當其衝的目標。

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英勇抵抗還是屈膝投降?

前一世夫妻,她深知他的秉性,也已料定他的決定,她就是要親手將他送進不歸路。

夕陽漸漸迫近地平線,霞光從地平線暈染開來,將天邊的雲朵渲染的一片通紅。

出了勤政殿的福莞,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遠處白玉欄杆前,被群臣圍繞的薛湛。

他身著一襲絳紅色丞相之服,遺世而獨立,似帶著一絲不食人間煙火的孤傲之色。

許是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薛湛側目而視,同樣看到了遠處的福莞。

福莞睫毛輕顫,輕抿了下唇瓣,衝著薛湛微微作揖,

薛湛回禮,眉目深邃的看著福莞,似萬千流光中隻有她一個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