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祭祖,幽會……

夜露風重,風玲瓏用過膳後便站在院中,她遙望蒼穹,看著被殘陽大片大片燃燒在一起的璀璨雲朵,眼裏有隱隱綽綽的迷茫和寂寥……

丫頭上前,將披風給她披上後說道:“主子,你身體受了驚,回屋吧,明日祭祖,不要著涼了。”

風玲瓏沒有拉回視線,隻是看著蒼穹中那雲翳彌漫出的蒼涼……

丫頭退到一旁靜靜站立,她看著風玲瓏臉上從開始的寂寥漸漸變成了笑意,而那樣的笑意越來越盛,禁不住有些擔憂起來……自從簫悅樓有人坐莊後,她的心就沒有一日不懸著,偏偏,翁主還做了那好久不做的夢。

雖然昨日和今日都有驚無險,可是,她卻越發的擔心起來……

丫頭看著風玲瓏臉上的笑,在殘陽下,這樣的笑明明讓人迷醉,卻透著令人心酸的苦澀,“主子,回屋吧?!”

風玲瓏漸漸收起了臉上的笑,麵色冷漠冰霜。

到底是誰布置了這個局?

如今看似一直衝著她來的,卻每次牽連的都是別人……如若說對方計謀神算,對她更是了若指掌,那也隻好作罷,可偏偏,在西蒼,由不得她不多想。

如若一切都是巧合,八皇子還說的過去,歐陽景軒呢?就連她自己都不知曉今日歐陽景軒會邀她一起共乘,何況暗處等著傷她之人?

微微皺了秀眉,風玲瓏星眸閃動……他身上還背負著阿爸、阿媽、哥哥和族人的前途與安定,如今到了這個地步,便是在艱難她也是要走下去的。她可不相信,自己如若這次死了,或者是歐陽景軒出了什麽意外,以後的風部落還有西蒼的恩澤護佑。

風玲瓏咬了咬唇,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痛楚……蒼天,自我來西蒼初始,便時時刻刻如履薄冰,徘徊在生死之間。如若這一月之期過去,我風玲瓏不死……那些雙手浴血,企圖置我與絕境的人,我必讓他們雙倍奉還!

心中噙著怒火的悲憤,看著那已然黯淡的天際,風玲瓏不自覺的用了力,被咬著的唇漸漸見了紅,溢出一絲血腥。

“主子!”丫頭大驚,急忙壓低聲音輕喚。

風玲瓏緩緩放開了緊咬著的唇,她收回眸光朝著丫頭搖搖頭表示無事,便轉身往寢居走去……她犧牲了那麽多,隻為保的族人安康,誰若當她,就如夢中所言,毀天滅地又如何?

冷漠的輕嗤了聲,風玲瓏進了屋子……她輕倪了眼倚靠在軟榻上淺眠的歐陽景軒,暗暗皺了下眉。比不得在府裏,如今同在別苑,有些樣子該做的還是要做,她和歐陽景軒自是不能分房睡,可是……

風玲瓏方才腦子裏的冷厲全然被窘迫代替,來之前的那夜,他和她同榻而眠,她真真兒是一夜不曾入睡……微微抿了抿唇,正思忖在要不要出去時,卻猛然見歐陽景軒睜開了眼睛。

歐陽景軒狹長的鳳眸深邃的看著風玲瓏,見她臉上漸漸染上的紅暈,邪魅的說道:“王妃如此注視著本王……本王會錯意可不好!”

風玲瓏聽了,窘迫的轉過身便往外走去……

“一起吧!”歐陽景軒仿佛看不到風玲瓏的躲避,翻身下了軟榻後自顧穿好靴子,拿過一旁放著的折扇便跟了上前。

風玲瓏暗暗腹誹了幾句,就聽歐陽景軒理所當然的說道:“你今日受了驚嚇,如若本王讓你一人出去,豈不是落下了閑話?!”他鳳眸微轉的看向風玲瓏,就見她星眸中噙了怒意,不由得淡淡勾了薄唇緩緩道,“玲瓏,你到底在奢望著什麽?”

“妾身奢望什麽……王爺不知道嗎?”風玲瓏原本不好的心情越發變的陰鬱,她冷嗤一聲,絕美的容顏上卻如芙蓉般淡雅嫵媚的看著歐陽景軒,“無需王爺提醒,妾身不會去奢望不該奢望的。”

“那是最好……”歐陽景軒眸光變得幽深不見底。

二人臉上都掛著虛偽的容顏漫步在黃昏的西山上,西山最為美麗的景致便是入秋後,漫山的紅色楓葉中夾雜著泛了黃的榆樹相互映襯著,美不勝收。

丫頭和小豆子不遠不近的跟著,靈寵也不甘寂寞的蹦躂到風玲瓏的手上……適時,歐陽景軒倪了它一眼,它便跐溜的躥了下去,不滿的爬上了丫頭的手掌。

丫頭看看還沒有巴掌大的小東西,在看看歐陽景軒,不由得撇了嘴,仿佛十分不解為何靈寵會害怕。

“隻要是牲畜,都是怕王爺的。”小豆子好似看出了丫頭的疑惑,開口解釋,清秀的臉上有著得瑟的傲氣,“這個是天生的……”

丫頭瞪了眼小豆子,隨即撇過臉,加快了兩步。王爺對翁主不好,他身邊的人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哼!

“欸……”小豆子舉了胳膊朝著丫頭的方向,一臉的莫名其妙的自喃問道,“我這是多事惹的禍?”

後麵的兩個人置著莫名其妙的氣兒,前麵的兩個人也淡漠無語,直到風玲瓏看見前方一麵仿若明鏡的清泉……山的縫隙中傳來“呲呲”水聲,注入到不過方圓三丈的深洞中,清澈見底。旁邊的大石頭上用利器刻著“梅開二度”四個蒼勁的草體,隻是,看深度,恐當時的力道不夠,劍入不深。

風玲瓏微微皺了下眉,不自覺的看向歐陽景軒,隻見他腳步未停的向前走去,直到刻著字的大石旁停下……他輕輕撫摸著大石,就好像撫摸著情人一般。他健碩的背影毫不掩飾的溢出一股悲傷的情緒,那樣的情緒將周遭的空氣都變得凝結,讓風玲瓏無法喘息。

小豆子拉住想要前行的丫頭,眼神示意了下,硬是在丫頭不情願的情況下將她拉離……

適時,傳來歐陽景軒清幽的聲音,“母妃每年祭祖都會來這裏……”他聲音裏有著一抹讓人猜不透的情緒,“這個泉眼本不在這裏,是父皇為了母妃專門找了工匠引的。”

風玲瓏已經大致猜到,那大石上的字,既然是歐陽景軒刻上去的,想來這裏是和梅妃有關。她看史書記載,梅妃初入宮,便因為她的美貌和不同於其他妃嬪討好皇上的傲氣吸引了皇上,曾一度得到專寵。後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皇上震怒之下將她打入冷宮,她便也沒有求情,獨獨的在冷宮生活了近兩年後,皇上再次想起她……

從來,沒有進入冷宮的嬪妃能出來,甚至再次得到榮寵的,可是,偏偏梅妃做到了。

不但得到榮寵,甚至在珍妃以及皇後雙雙懷孕後的半年,她便也懷上了龍嗣,也就是歐陽景軒……從此,她的恩寵便再也沒有人動搖,甚至,有人私下曾經傳言,皇上有意廢除中宮,立她為後。

隻可惜,梅妃不願,最後皇上隻好退而求其次的立她為四妃之首的貴妃,入住未央宮。

這恐怕就是這裏“梅開二度”的由來……思忖間,風玲瓏緩緩走了上前,隻是,越靠近歐陽景軒,她便覺得腳步越是凝重,不同於初始的悲傷,此刻,他的身上全然彌漫出的都是悲憤的怒意。

暗暗皺眉,風玲瓏心思急轉……雖然如今他和皇上水火不容,可此刻在這裏,這樣的悲傷為何?

歐陽景軒鳳眸深邃的落在泉水裏,修長如玉的手輕輕摩挲著大石一會兒後收回,隻見他一撩袍服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眸光落在遠處……漸漸黯淡下來的天色下,原本美不勝收的景致變的陰鬱起來。

風玲瓏在他一旁的石頭上坐下,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的。她沒有辦法感受歐陽景軒思念梅妃的心情,就像他也不明白,她想要保住主人的迫切。

也許,他們都懂,卻都不能深刻體會。

“對於今日的事情,你有何看法?”歐陽景軒突然開口問道。

風玲瓏偏頭看向他,落入眼底的是他那圓潤而柔和的臉部線條,狹長的鳳眸上挑著,一雙薄唇輕闔之際,全然是涼薄,“如果對方目的真的是妾身,那麽,對方看來是個深不可測的人,至少……他能將王爺和妾身的心思都猜了個十之八\九。”

歐陽景軒淺勾唇角,“還有呢?”

“如果對方隻是打著妾身的幌子……那不止是深不可測,而是個可怕的人了。”風玲瓏拉回視線落在就算天色漸漸昏暗,卻依舊清澈見底的泉水裏,“她猜透了我們的每一步,目的卻是王爺和八皇子。”

歐陽景軒嘴角的笑越發的深,眸光更是深邃的看著風玲瓏,隻見他薄唇輕啟,悠悠問道:“何以見得?”

風玲瓏勾唇輕笑,頓時麵若芙蓉般惑人視線,“妾身不過是一個如今無權無勢的王爺的元妃,雖然地位尊貴,實則在西蒼卻還不如大家的嫡女來的讓人尊敬……這樣的一個我,憑的什麽來讓人作為賭注?”頓了下,她看向歐陽景軒,“雖然如此,往深的一層去想,雖然妾身微不足道,卻牽一發而動全身。”話落,她的語氣明顯的比前麵嘲諷了幾分,但是,是自嘲還是嘲笑他人,便隻有她自己知道。

先前想不明白,如若經過今天的驚險她還想不明白,那她便隻能任人擺布。

歐陽景軒側眸看著風玲瓏嘴角的那抹自嘲,眸光變得深邃,“風玲瓏,本王之前便說過……西蒼的局勢已經瞬息萬變,並不是你所能想象……你偏偏要走進來,此刻這是在怪誰?”

“妾身不怪誰!”風玲瓏的聲音清幽的就好像“叮咚”的泉水,明澈而輕靈,“妾身要救族人,便隻能以身犯險……哪怕,最後妾身真的無法生還也無所謂。”她轉眸,星眸清澈的能讓人一眼看穿的看向歐陽景軒,“妾身雖然不明白王爺為何多次提醒,其隻是為了某種目的亦或者隻是憐憫,”她淺淺一笑,頓時讓周遭的景致失了顏色,“但是,妾身都是懷著一顆感恩的心的。”

歐陽景軒暗暗輕歎一聲,拿著折扇的手微微緊握,最後隻是清淡的說了句,“玲瓏,本王的話依舊有效……賭局過去,本王的承諾便兌現。”說完,他便起身欲離去。

風玲瓏淺笑的垂了下眸,“謝謝你……”

歐陽景軒腳步微滯,上次她不懂規矩是在盛怒之時,此刻……她明明知道自己未用尊稱。舉眸看向前方,瑟瑟的夜風帶著一絲涼意,更是噙著幾許蕭索的淒涼。從古至今……那個位置上的人就不該有感情,偏偏……世事弄人。

“回去吧……”歐陽景軒開口,“明日大早便要祭祀,今日你受了驚,便早些歇息。”

“嗯。”風玲瓏應了聲,起身和歐陽景軒踏著來時的路回了別苑。

廟宇裏傳來晚課的聲音,別苑裏也彌漫了佛香的氣息,白日的驚險讓眾人晚膳後都微垂出來,漸漸的,碎嘴的宮女那邊又傳出了流言……

因為蒼軒王妃被買了命,以後誰在她身邊,都會危險上幾分。

歐陽若琪聽了,怒氣衝衝的就賞了那宮女一巴掌後,揚言要去找風玲瓏,讓她們看看,她會不會有危險……當然,最後她也沒有找成,蘇婉儀禁了她足。

風玲瓏聽了,不由得輕笑出聲,這倒好……誰也不用來煩她。

是夜。

風玲瓏毫無睡意的躺在歐陽景軒的旁邊,二人雖然是分了錦被而眠,卻彼此的氣息清晰可聞。她心裏暗腦,祭祀需要五天的時間,然後便是秋獵……他們不會要一直如此吧?

“秋獵按照本王的份例,”歐陽景軒低沉的聲音突然邪魅的傳來,“除了可以帶你,還可以帶兩名姬妾的。”

風玲瓏被歐陽景軒猜透了心思,心裏一驚,本能的偏頭看去,卻正好對上歐陽景軒戲謔的眸光,黑暗中,她頓時羞紅了臉。

“王妃是嫌棄本王不碰你還是……”歐陽景軒突然翻身,在風玲瓏不知所措下將她禁錮在了雙臂之間。

風玲瓏猛然屏住呼吸,提醒道:“王爺,明日便是祭祀。”

“祭祀期間,禁欲?!”歐陽景軒好笑的輕咦了聲,黑暗中,他灼灼的眸光緊緊的盯著風玲瓏那就像是煮熟了的蝦子一般紅暈布滿的臉,“王妃心裏想著這些?”

“我才沒有……”風玲瓏羞赧的瞪大了眼睛,抬了雙手就欲推開歐陽景軒,可是,卻推不動他分毫。

歐陽景軒在風玲瓏惱羞成怒之前,猛然抬手,就在風玲瓏以為他要放開她的時候,就見他手探向了她的衣襟……

“王爺!”

歐陽景軒沒有理會風玲瓏,隻是不顧她的阻攔輕輕扯開她的衣襟,動作不大,卻正好能看到風玲瓏左邊美人骨下方的紅色梅花胎記……隻是,當眸光落在那上時,他整個視線凝聚成了犀利的精光。

隻見,風玲瓏胸口上方的梅花胎記不同上次一般是含苞待放的,此刻……竟是微微有吐蕊的跡象,就好像梅花將要展露芬芳時一般。

風玲瓏見歐陽景軒怔神,趁他不備一把將他推開,然後慌亂的將褻衣的衣襟弄好,又是嬌羞又是憤怒的抿唇看著歐陽景軒……

“你那胎記會變?”歐陽景軒仿佛十分好奇。

風玲瓏奇怪的看著歐陽景軒,不解他話裏的意思。

看她如此神情,歐陽景軒暗暗蹙了眉,看來……她自己是不知道的。

“睡吧!”歐陽景軒看著緊張的風玲瓏一眼,邪魅的輕笑出聲,就在風玲瓏怒目而視的時候翻身下了床榻,穿了靴子起身。他回頭看著眸光噙了疑惑的風玲瓏,淡笑道,“我出去走走,你先歇著吧。”說完,也不等風玲瓏反應什麽,他便一把拽過旁邊的披風,大步流星的出了寢居,留下風玲瓏一臉的不解。

風玲瓏手輕輕放在胎記的位置,腦子裏是方才歐陽景軒的話,她微微皺眉,輕輕拉開褻衣的衣襟看去……一朵含苞待放的紅梅胎記就如她每次所見一樣,並無改變!

歐陽景軒出了寢居,巡夜的宮女、禦林軍見到後紛紛行禮,他一臉淡然的出了別苑,漫步在不甚明亮的夜色下……不知不覺的,竟是又走到了“梅開二度”的泉水旁。

歐陽景軒立在石頭旁,月光透過雲層傾灑在他的周身,透出遺世孤獨的落寞。

世人都知道梅妃盛寵,卻又有誰知道……她根本不屑?!

暗暗冷嗤一聲,歐陽景軒狹長的鳳眸輕輕微眯了下,寒光乍現。

突然,他眉目一凜的偏頭看向側前方的位置,眸光一冷之際,他暗暗提氣,施展了輕功朝著方才發出細微聲音的地方而去……

月光下,一著海藍色長袍的男主雙臂環胸的倚靠在樹幹上,姿態肆意而慵懶。他的一旁,站著一個穿著帶帽披風的女子,寬大的帽子遮掩了她的容顏,但是,從那婀娜的身子上看,必定是絕色。

“我未曾尋你,你今夜來又是為何?”女子的聲音噙著冰冷的嘲諷,但是,隱隱間卻透出悲傷。

男子並未曾說話,二人陷入了沉默。

女子好似受不住這樣的沉凝到可怕的對峙,一氣惱便欲轉身離去,就在轉身那刻,被男主隨意的拉住……她掙脫了幾次,都沒有掙脫開男子的桎梏,最後索Xing作罷。

“我今天來,就是想要看看你後悔的樣子……”男子終於開口,卻是噙著幾分戲謔。

女子聽了氣急,她猛力一甩,掙脫了男子鉗製的同時,一巴掌就甩了過去……男子沒有躲避,任由著那巴掌重重的落在他的臉上。

清脆的響聲在黑夜裏格外的響亮,幸得此處離別苑甚遠,否則,恐怕早就驚動了巡夜的禦林軍。

“你將我擄了來,便就是為了這?!”女子的聲音噙著隱忍的悲傷,她鼻子酸澀的看著男子,最終,淚忍不住的掉落了下來。

男子輕笑,突然轉身一把將女子摁到了樹幹上,女子想要起來,他卻適時摁著不讓她動,“上官雪,我就是想要看看你在那後宮裏,如何後悔!”

上官雪看著傅亦珩這張就算是在夢裏都百轉千回的臉,眼淚一直不停的掉著,隻聽她緩緩說道:“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那樣選擇。”

傅亦珩狠狠的凝著上官雪,漸漸的,原本平淡的眸光被怒火取代,“好,好,好!”他連著說了三個好後緩緩放開了上官雪,“我送你回去!”說著,便轉了身,同時長臂攬住上官雪那不盈一握的腰,施展了輕功送了她回去。

歐陽景軒看著消失的二人身邊,嗤笑出聲,“亦珩,我們不愧為兄弟……就連這樣的事情彼此也都要占一份,這怎麽是好?!哼……”冷哼一聲,他也轉了身,朝著別苑走去。

圓月將歐陽景軒的身影拖得長長的,直到烏雲飄過,掩去了皎白的月光,透出一抹風雨欲來前的幽暗籠罩在大地上……

福利章節57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