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人與天鬥,笑話
風玲瓏沒有當即回答離墨,隻是看著前方的細雨從房簷落下,形成了一道道好看的猶如珠簾一般的景致……過了片刻,她方才悠悠說道:“過去了,便是過去了……就算回頭,也已經不是當初……”
這話說著好似在回答離墨,可落在離墨的心裏,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五載尚且抵不過這句話,況且千年?嘴角微微勾了抹若有似無的自嘲,他輕歎一聲的說道:“不管如何,你開心就好。沒有任何事情,能抵得過你安好快樂,不僅僅他如此想,就算是歐陽景軒,亦是。
夜色在細雨中變的迷離,簫悅樓前的紅燈籠在這樣的夜色下卻變得有幾分孤寂。
歐陽景軒簫悅樓宴請夜擾和陸少雲,那不是以一國之君的身份,隻是故交罷了。陸陸續續的菜肴上來,大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方才真正的開始了閑聊……
“怎麽不見玲瓏?”夜擾憋了一個多時辰,到底沒有忍住的問了出聲,還若不經意的睨了眼歐陽景軒,那樣子,完全有著幸災樂禍的心理。
歐陽景軒看都不看夜擾一眼,對於這種自己得不到,也看不得別人好的小心眼兒,他覺得和夜擾同桌都拉低了身份……
“玲瓏?”陸少雲微微蹙眉,一臉茫然的看著夜擾,隨即看向歐陽景軒,仿佛不解。
歐陽景軒沒有說話,倒是離墨開了口,“她方才有些不適,說是等下大家談到正事的時候過來……”他輕睨了眼歐陽景軒,表示無妨後,紛紛了明日,“去叫姑娘過來……”微微一頓,“讓魑魅和魍魎戒備方圓三裏。”
“是,公子。”明日應了聲後退了出去,盞茶的功夫,外麵就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陸少雲凝著心思,不知道大家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最為好奇的朝著門口看去……就見一白女女子款步而來,頭上覆著蒙紗鬥笠,“林姑娘?!”他輕咦了聲,看向眾人,仿佛有些不解的最後視線落到了離墨身上。
風玲瓏拿掉蒙紗鬥笠,微微甩動隻見,一頭青絲如瀑布一般掃過,頭上的玲瓏環佩發出“叮叮”的脆響,煞是好聽。
歐陽景軒、夜擾和離墨是以一種迷亂的眸光靜靜的看著這不過一個微笑動作,卻被風玲瓏一動之間做出風情萬種的樣子而癡迷著。而一旁的陸少雲則瞪大了眼睛看著風玲瓏那張薄施粉黛的絕美容顏,一時間竟是忘記了要如何反應……
西蒼皇後不是歿了五載了嗎?怎麽……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陸少雲閉了眼睛又睜開,就見風玲瓏淡漠如斯的朝著他們走來,樣子平靜優雅卻透出讓人無法抗拒的柔美,那種美中又透著英氣,剛柔並濟的清雅之美就好似牡丹和蘭花最好的結合。
風玲瓏並不在意陸少雲的眸光,她隻是在離墨和夜擾中間淡然坐下,星眸輕輕滑過的看著陸少雲,微微點頭示意了下,算是打了招呼。
“這……”陸少雲指了指風玲瓏後看向歐陽景軒,仿佛尋求答案。
歐陽景軒暗暗自嘲一笑,頗為慵懶的說道:“林離……”見陸少雲更為驚訝,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繼續說道,“也就是風玲瓏。”
陸少雲已經不能用言語來表達此刻他的驚訝了,眼前這個人竟然是歐陽景軒歿了的皇後,更是幫了日昭打西蒼的那個神秘的林姑娘……那……他看向離墨,一通百通的明白,風玲瓏之前身邊的墨袍男子,看來是離墨了。
隻是……風玲瓏未曾死,為什麽和歐陽景軒決裂,又和離墨在一起?
陸少雲百思不得其解,更是不明白此刻的情況是怎麽個情況的看向了夜擾……
夜擾輕眯著桃花眼,在離墨和歐陽景軒麵前肆無忌憚的欣賞著風玲瓏的美,一雙桃花眼裏更是滿滿的情意,一點兒都不遮掩的說道:“玲瓏,為什麽同樣一身的白,你卻穿出了不同風韻……你說,這要如何是好啊?!”
這個“如何是好”落在離墨和歐陽景軒耳裏,紛紛蹙了劍眉的看向了夜擾,可他一點兒自覺性都沒有的,依舊直愣愣的看著風玲瓏。
風玲瓏麵頰微微一紅,輕歎一聲的微微搖了下頭的說道:“夜擾……”
“當我什麽話都沒有說……”夜擾笑著說道,聲音魅惑的能酥了人的骨頭,“我就是有感而發而已。”他收回在風玲瓏身上迷戀的眸光看向冷著臉的歐陽景軒和離墨那張繃著的如雕似刻的俊顏,一點兒自知都沒有的說道,“人既然都到了,那就談談正事吧。”
陸少雲收回疑惑的眸光說道:“我們如今既然已經達成了共識,我想……在楚淩不除的情況下,我們之間和平之約應該還是生效的。”作為如今三國裏最弱的一國,他如今首先要確定的自然是這個。
而這話自然問的不是夜擾,如今夜麟國獨善其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不參與各國之間的吞噬。陸少雲在話落的時候,視線直直的看著歐陽景軒。
歐陽景軒狹長的鳳眸微微挑了個邪肆的弧度,菲薄的唇卻透著冷漠的說道:“我想,在大家坐在這裏的時候,已經很明白了……”他緩緩轉了話鋒,輕睨了眼風玲瓏後說道,“楚淩如今遲遲不肯懂事,除了有私心外……”他麵色陡然凝重的看向瘋了,“……恐怕也想一次性解決這些所有的問題,一勞永逸。”
簫悅樓內燈火通明,魑魅和魍魎麵無表情的猶如幽靈一般的在已簫悅樓為中心的方圓三裏的地方巡視著……明日和弄月各自帶了福東海和小豆子也在周遭防守著,一個個麵色肅穆,不敢懈怠。
歐陽沅並沒有參與歐陽景軒等人的商討,對於如今的事情,他參與不合適,而他來的目的自然也不是參與這個。
風玲瓏在之前歐陽景軒等四人飲酒的時候,其實是在二樓陪著歐陽沅吃飯,一大一小吃完一同繪畫題詩,倒也是風雅有趣的過了一個過時辰……
歐陽沅手裏還拿著毛筆,看著已經繪到一半的美人圖,微微皺了小眉心,輕聲自喃道:“怎麽畫都畫不出父皇畫母後的風韻……”他看著手持竹笛,著了一身淺藍色挑絲雙窠雲雁的宮裝,裙裾上繡著嬌豔的點點梅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的美人圖又是一聲輕歎……
隻見美人圖上,美人烏黑的秀發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除此之外隻挽一支碧玉玲瓏簪,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可是,卻獨獨少了一股母後身上淡淡的韻味,那一雙星眸更是有些哀婉,不似母後這般明明平靜,卻讓人能感受到她的內心。
恐這世間也隻有父皇能夠將母後神韻臨摹出來,縱然是他日思夜想著,就算對著母後……卻也隻能畫出皮毛,無法得了那精髓。
“殿下,喝口茶吧?”芸兒沏了海底露端了上來,“姑娘吩咐將最嫩的挑了出來,應該不會太過重味。”
歐陽沅看了芸兒一眼,點點頭,將毛筆放在筆擱上,走了過去,“芸兒姐姐,給我講講林姑娘的故事吧?”他聲音稚嫩,加上小臉兒已然長的心疼,猶如陶瓷娃娃一般粉嫩,此刻嘴甜的喊了芸兒姐姐,頓時惹得她開心的不得了。
不遠處的顧老本來在看書,見芸兒點了頭,也索性走了過來,在一旁坐下說道:“是啊,跟著公子和姑娘身邊也大半年兒了,公子竟然有這樣大的家產也是到了雲蒼城才知道……小老兒我今兒個也沾沾殿下的福氣,聽聽姑娘的故事。”
芸兒挑眉,大眼睛轉了轉的就說了起來……她的故事很簡單,基本就是離墨和風玲瓏在一起後,離墨是對風玲瓏有多麽多麽的好,風玲瓏對離墨有多麽多麽的傾心……當然了,這裏添油加醋的成分是有的,至於有幾成,大概也就隻有講故事的芸兒自己心裏清楚。
顧老聽的是津津有味,那一張滿是褶子的臉也因為笑意折痕更加的深了起來。歐陽沅聽了了然無味,甚至,為數不多的情緒也都變成了生氣和鬱悶。他隻是想要聽聽母後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可不是想要聽母後和離墨之間的事情……
“孤有些餓了……”歐陽沅冷不丁兒的冒出一句。
顧老和芸兒先是一愣,芸兒隨即反應過來,“奴婢都忘記了,方才姑娘還在爐火上頓了銀耳蓮子羹,說是等下給殿下潤喉的呢……殿下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端。”說著,人風風火火的就去端了銀耳蓮子羹。
顧老到底是走過數十載的人,歐陽沅縱然沒有表情也會隱藏心思,但是,到底是個孩童,他還是看出了一二,“殿下好似不太喜歡聽到姑娘和公子之間的事情……”方才,芸兒說到二人的時候,殿下明顯的不願意聽,可當說道姑娘一人的時候,他的樣子明顯的迫切。如果他沒有看錯,這對姑娘的心思不僅僅是西蒼帝,恐怕這個小太子也是喜歡的緊啊……
但回頭想想,姑娘這樣一個絕美聰慧的女子,有人喜歡也是自然的。
歐陽沅不想要在聽風玲瓏和離墨之間的事情,發現芸兒後麵也專挑了二人一起的事情說,仿佛是故意的……他也就沒有再提讓芸兒繼續講下去的。不過,他不傻,並不是看不出來芸兒是故意的……
哼,母後就是他的母後,不管父皇如今怎麽想,這個事實是無法改變的……等事情了了,他就不行他說出真相,母後能夠忍心的不認他!
歐陽沅放下銀耳蓮子羹的走去方才未曾畫外的美人圖上,看著上麵神韻不及真人的美人圖好一會兒,他最終還是在上麵提了詩詞,加蓋了印章後親手裱了起來……帶墨香微微散去,他見不會暈染了,方才卷起的交給芸兒,“這個送給林姑娘。”
芸兒含笑接過,心裏卻在想……好在你是個孩子,如果和歐陽景軒一般的美男子了,公子還真是危險。現在已經能看到的就多了兩個了……她想著,看著歐陽景軒等人商議的地方看去……我要是公子,就將姑娘藏起來,不讓別人看到。
“這個辦法可行,可是……”夜擾麵色凝重的看向陸少雲,又看看歐陽景軒和離墨後,方才緩緩說道,“你和玲瓏雖然都讚同,可我們三人卻是不會同意的。”
“為什麽?!”陸少雲不解……風玲瓏做誘餌固然危險,可一個楚淩終究抵不過他們四人聯手。最後的結果很明顯,而這個辦法,也是最有效最快的……至少,如今他看來是如此的。
“我們四人聯手,未必是楚淩的對手……”歐陽景軒突然開口,聲音輕緩而慢悠悠的。
不了解他的人,一定認為他這會兒是在開玩笑,可惜,在座的每個人都很清楚,此刻歐陽景軒根本不可能開玩笑……
這些人裏麵,可以說陸少雲對楚淩是最了解的……曾經多年的壓迫下,他對楚淩這人了解透徹。楚淩這人武功深不可測,可歐陽景軒這個人的深藏不露和離墨的莫測高深亦是當今謎團……何況,夜擾一手的彈指神功和銀針刺穴更是並稱雙絕,再不濟……也斷然沒有四人聯手卻打不過楚淩的道理。
“景軒說的話是有可能的……”離墨同意的說道。
如果楚淩的靈力漸漸恢複,試問他們這些人如何和他鬥?人與天鬥……豈不是笑話?!
夜擾沉默不說話,隻是視線落在離墨身上……自從和風玲瓏相遇後,他聯想前後,卻怎麽也想不起什麽時候她和離墨有了深交。可如今看來……如果說歐陽景軒願為風玲瓏萬死不辭,那麽,離墨一定也是不可以不計後果為其擋風遮雨的。
這樣的深情並不相識朝夕養成的……如今倒顯得他俗念太多了?!
“沒有更好的辦法,就這個辦法吧。”風玲瓏輕緩開口,她不想也不願再這樣拖下去,時間越久,她的夢境也會越來越清晰,她不想有什麽意外來讓她舉棋不定,造就了多人的傷害。這不是她所想,更不是她所願……
歐陽景軒和離墨同時看向了風玲瓏,二人都是熟知她的人,也清楚她的每一個決定並不是衝動,而是深思熟慮過的……
“不行!”歐陽景軒和離墨同時開口,“我不同意!”
陸少雲不說話了,最是嘴角一側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淡笑,一雙戲謔的眸子輕輕劃過,最後落在風玲瓏身上,“還是從長計議吧……”他微微一頓,意有所指的說道,“關心則亂,我不想到時候三個人的心思因為某些原因無法做出最正確的判斷……如果是那樣,怕就算是能贏,也成了輸!”
沉默,五人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直到歐陽沅過來,才打破了沉寂……
歐陽沅走向歐陽景軒,在他一旁坐下,看看凝重的場麵,稚嫩的聲音傳來:“入虎穴未必得虎子……”他看向陸少雲,“日昭帝這個道理應該也明白。”微微頓了下,“我剛剛在外麵聽了會兒,覺得天下家國的事情,如果要一女子才能解開,怕是失了諸位的顏麵……楚淩此人詭計多端,其實,不一定非要用非常辦法,為什麽不進複雜的問題簡單去麵對?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所有人都看向了麵無表情的歐陽沅,陸少雲微微蹙了眉心……歐陽景軒睿智,風玲瓏聰慧,他們的孩子這麽小就已經有著超乎常人的冷靜和機智……假以時日,必然有大作為。
陸少雲看向了風玲瓏,見她星眸噙了讚賞,可那樣的讚賞隻是欣賞,卻並不是為人母後的自豪……這又是為何?
“就這樣辦吧……”歐陽景軒淡淡開了口,“我回去琢磨一番,明日公眾再聚……”微微一頓,他接著說道,“二位今夜可要小心了。”
夜擾和陸少雲紛紛蹙眉,雖然歐陽景軒說的是事實,可二人不免還是心有不甘的冷哼道:“夜麟國和日昭國二帝在西蒼帝都出了什麽亂子,怕是你這個西蒼帝也難逃其咎。”
歐陽景軒但笑不語,隻是探手抱了歐陽沅起身,“我先行一步……”話落,他輕睨了眼風玲瓏後,淡然的轉身離開,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風玲瓏沒有去看歐陽景軒,甚至在他們相繼離開裏動也沒有動。
離墨看著瞬間僅剩下二人的地方,幽幽開口,“早些安歇吧……接下來的日子怕是緊張。”
風玲瓏點點頭,和離墨一同起了身。她拿過鬥笠戴上,和離墨一同往後院走去……細雨已歇,外麵有些霧氣蒙蒙,皎月也被厚厚的雲遮擋著,露出微瑕之光。
行到回廊上,風玲瓏叫住離墨問道:“你也知道,如今隻有我出去引了楚淩,才能最快的解決……”
“昨夜你也看到了,”離墨淡淡開口,墨瞳幽深的看著風玲瓏,“歐陽景軒的功力如何,想來你應該是知道些的,卻抵不過楚淩三成功力。縱然加上我,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風玲瓏沉默了,就聽離墨接著說道:“千年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次發生,懂嗎?”
風玲瓏依舊沉默,突然,腦子裏滑過什麽,猛然瞪了下星眸的看著離墨問道:“什麽意思?千年前的事情……那白衣男子是……是楚淩嗎?”她踟躕的說出楚淩的名字,莫名的就緊張了起來。現在已經夠亂了,如果那白衣男子真的是楚淩,讓她情何以堪?!
離墨搖搖頭,“我不能確定……”他劍眉微蹙,看著房簷上滴答下來的雨水,幽幽說道,“也許是,也許不是……但是呢,暗凕火珠出現,說明他也就出現了……”
“他?”風玲瓏不解的問道。夢中的景象並沒有全部清晰,對白衣男子的身份也更是一知半解的好似知道,可努力去想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有著微微的輪廓,好似俊逸非凡。
光從外表來說,楚淩不得不承認十分的吻合……
離墨澀然的勾了下嘴角,眸光深深的凝著風玲瓏,緩緩吐出兩個字,“天君!”
楚淩坐在美人靠上,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拿著酒壺的自斟自飲著……雨停了有一會兒,月色微微薄薄的從厚厚的雲後射出,他靠在廊柱子上,抬眸看著……溫潤俊逸的臉上有著一抹讓人看不懂的笑意。
往事如煙……如果能早一點兒想起這一切,也許他就可以不用費這麽多功夫,更加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如此糾纏,他又落了一步。
緩緩收回眸光,楚淩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適時,他眸光看著酒壺上漸漸失了神……
“天君,你都沒有名字的嗎?”女子笑靨如花的看著他,嬉笑的說道,“我叫玲兒……你呢?”
“我沒有名字!”天君冷漠的說道,斜睨了眼玲兒那天真無邪的笑容,想要親手結果了她,可到底不忍心,“回去你該回去的地方……”他收回視線,“天界不是你應該待的。”
楚淩眸光緩緩收回,明明一直是他陪著她的,為什麽……最後她的卻還是魔君?難道,和他所有的一切都僅僅是個騙局,都是為了暗凕火珠和千足蟲的精元嗎?
嘴角自嘲的一笑,楚淩又倒了一杯灌入最終,醇香的滋味滑過喉嚨,徒留下滿嘴的苦澀……他逆天而行,將玲兒的魂魄重聚,最後卻在人界慢了一個凡人,後又讓離墨捷足先得!
“哢噠”一聲脆響傳來,酒杯應聲而裂。
楚淩眸光幽冷的落在前方,掌心突然用了力……隻見那碎裂的酒杯瞬間成了粉末。他緩緩的攤開手掌,輕柔的夜風將其吹落,獨留下碎末和掌心的猩紅混合在了一起。
放下酒壺,楚淩正欲起身,就見風雲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主上,”風雲恭敬的說道,“歐陽景軒已經回宮,夜擾和陸少雲也已經回了別苑。”微微一頓,他接著說道,“前方戒備森嚴,我等方圓三裏外就已經被攔住。”
楚淩淡淡勾唇,溫雅的臉上全然是柔和的笑意。這樣的情況他不意外,別人不知道,想來離墨是猜到了一些的,何況他身邊魑魅和魍魎一直都在。
“真是陰魂不散……”楚淩皺眉的幽幽開口。魑魅和魍魎本是魔界雙魂,屬於三界卻超脫輪回,有這兩個人在,如今他在靈力還沒有徹底恢複前卻不能有大動作……隻是,如今變數極多,雖然離墨如今靈力消失,可什麽時候恢複,誰又知道?!
風雲輕皺了下眉的看向楚淩,不解他此刻的意思,“主上……”
“無事。”楚淩開口,隨即說道,“本座親自去探一下。”
“主上是要去別苑?”風雲看著欲離開的楚淩急忙問道,剛剛想說什麽,就聽楚淩頭也不回,腳步未停的說道,“皇宮!”他聽聞,到嘴的話也就沒有說。
歐陽景軒今日此舉就是個明晃晃的陷阱,主上此刻要是去別苑,縱然能全身而退,想來也不是輕鬆容易的事情……
楚淩一路借由著昏暗的夜色到了皇城腳下,眸光銳利的劃過四周後,微微提氣,人已經到了紅牆那端。他狡黠未停,專挑死角陰暗的地方行走,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人已經坐到了末惜宮的內寢之中。
葉夢涵猛然驚醒,她先是沒有動,靜靜的感受了片刻後方才凝眸,猛然坐起的就朝著軟榻的方向看去……隻見隱隱約約中,有個人影安之若素的坐在那裏。
“誰?”葉夢涵凝眸問道。
“我!”
葉夢涵先是怔愣了下,瞬間瞪大了眼睛,就連呼吸都在頃刻間變的急促起來……
“怎麽,很意外我會過來?”楚淩自顧的拿了一旁的茶杯,拎起茶壺倒了一杯,輕倪了眼已經昏迷的歆然幽幽說道,“蝶兒,你仿佛都快要忘記我的存在了……”
“沒……沒有……”葉夢涵凝了聲的回答,聲音有些怯懦,“我,我怎麽會,怎麽會忘記……忘記主上……”
楚淩輕勾了唇角淡漠一笑,眸光銳利的穿透黑寂落在葉夢涵身上,“那樣就好,到怕著讓我多費唇舌了。”他輕輕放下茶壺,縱然很輕,可依舊發出一聲悶響。
這樣的聲音就像是挑斷了葉夢涵緊繃情緒的刀尖兒一樣,讓她整個人瞬間都陷入了一種恐懼之中。
楚淩淺啜了口茶,仿佛嫌棄這樣的氣氛還不夠緊張凝重,故意不說話,一直悠悠的開始品起茶來,“嗯,不錯……這些年西蒼越發繁榮,這雲中芽也是越發的讓人向往……隻是有些微涼,失了幾分甘醇的香氣。”
葉夢涵閉了眼睛,深呼吸了好幾次方才平息了那驚恐和驚訝的思緒的緩緩睜開眼睛,下了床穿了繡鞋的走了過去,在楚淩麵前盈盈一拜,“參見主上!”
“起來吧……”楚淩輕笑一聲,“歐陽景軒的妃子朝著我跪拜成何體統?”
聽出楚淩言語裏的嘲諷,葉夢涵抿了下唇後緩緩起身,看著黑集中楚淩那俊逸的輪廓,她垂眸問道:“主上已經好幾載都不曾麵見,今日是……”
“也沒有什麽,”楚淩放下茶杯,“就是到宮中來辦事,忽然想起你來了,就來看看……”微微一頓,他抬了眸落在葉夢涵那易了妝容的臉上,緩緩說道,“歐陽景軒對你也算是盡到了心力,你心裏還記著有我這個主子,倒也不容易……”
葉夢涵至於袖中的手微微攥了下,不曾說什麽。
“彩蝶前段時間回話還提及你,”楚淩微微偏身再次拿起茶壺親自倒了茶水的幽幽說道,“隻是,聽說你最近和歐陽聰的關係越來越生疏了?”
葉夢涵心猛然“咯噔”了下,一雙美眸直直的盯著楚淩,不知道他突然提起這個是什麽意思,“怎麽說……也是歐陽景軒的兄弟,他斷然沒有加害之禮。”他嘲諷的笑了起來,“隻是,那麽容易看破的計謀,你也任由著他去做,豈不是將歐陽景軒當了傻子?”
葉夢涵一聽,原本提起的心緩緩放了下去……方才,她真的害怕他已經知道聰兒是他……她暗暗吸了口氣,平靜的說道:“我當時並不知道,也是在聽聞他得了天花的時候方才知曉的。”微微一頓,她疑惑的看向楚淩,“這……難道不是主上安排的嗎?”
“哼……”楚淩冷哼一聲,“一眼就能看破的把戲,你認為會是本座嗎?”
葉夢涵心下疑惑,這件事情心照不宣,她自然不會去問聰兒……而外間得來的消息,寧默灃一直在暗查楚淩派到宮中的人是誰,難道……她的思緒仿佛進入了一個死胡同,怎麽都兜不出來。
楚淩輕睨了她一眼後收回視線,冷漠的說道:“最近我會交代彩蝶做一些事情,你全力配合就好……這次事了,我就放你自由。”他突然一笑,“當然了,如果你願意留在歐陽景軒的後宮,我也不會勉強你……”
“主上……”葉夢涵不解的看著楚淩。
“這個皇宮反正你也是熟悉的,走不走也沒有什麽多大的意義。”楚淩看著葉夢涵,仿佛一眼將她看穿的說道,“反正,你的心思也已經不在本座這裏,就留下好好伺候歐陽景軒好了。”如果,你能獨善其身的逃過。
葉夢涵心裏瞬間噙了迫切的思緒,可是,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蟄伏在皇宮已經十載,就如主上所說,她對這裏太過熟悉,以至於不想離開了。
楚淩走了,就和來的時候一樣悄聲無息,如果不是軟榻上那小幾上的茶杯,葉夢涵幾乎以為自己方才隻是做了一個夢。
有所動作……主上是真的要和景軒對上了嗎?
她輕抿了唇瓣,緩緩走向床榻,輕輕撩開通天幔帳,白皙的柔荑縱然啊黑夜中亦是能看出她的纖長……如果真的如此,最後不管誰勝誰負,其實都和她無關又有關不是嗎?
景軒對母妃有一份承諾,自然是不會對她如何……而聰兒打小封王,縱然最後真的和儲君無緣,她自然也不用老死宮中。
如果楚淩勝了……葉夢涵緩緩在床榻邊兒坐下,她有聰兒,不是嗎?!
漸露的皎月又被不知道從何處飄來的烏雲給遮了個嚴嚴實實。龍陽宮內,燈火如螢,時而傳來的火燭“劈啪”的爆裂聲打破了一室的安靜。
“爺兒……”福東海推門進了寢宮,見歐陽景軒負手而立在窗前,走了上前,“如爺兒所料,末惜宮果然有人進出。”
歐陽景軒狹長的鳳眸緩緩眯起,直到成了一條縫隙的時候,猛然兩道寒光乍現的射出後緩緩睜開。菲薄的唇瓣一側勾起一抹邪佞的淡笑,就見他薄唇輕啟的緩緩說道:“後來去了哪裏?”
“看方向,不是水華宮就是永樂宮。”福東海略微沉吟了下說道。
“水華宮……永樂宮……”好似自喃一般,歐陽景軒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宮殿的名字後,嘴角的笑意加深,隻是,這笑意僵在嘴角,不達眼底。
福東海沒有接話,這水華宮住的是何沐箐,而永樂宮是藍彩蝶……不管那人是不是楚淩,都仿佛使得整件事情越來越詭異起來。
夜色越發的暗沉,三更的更聲剛剛敲過,皇宮中有著一前一後的身影提著小宮燈在微濕的石頭小徑上疾步行走著……
阿慕見何沐箐腳步焦急,不解的看了眼她的側顏,腳下也加快了幾分。本來,她不解主子為何大晚上的出來,可當看到方向是去龍陽宮的時候,麵色一喜,心想著主子這是終於想通了嗎?
“公公,勞請通報一聲……”何沐箐朝著躬著身子的小匣子說道,“本宮求見皇上。”
小匣子看了眼何沐箐,暗暗有些無奈……這幾年來,後宮的這些個妃子是越挫越勇,明明知道打皇後薨了後,皇上便不近女色了,她們倒好,樂不疲此的來試探,希冀著自己是個例外。
小匣子暗暗歎息了聲,開口就說道:“回稟娘娘,皇上已經就寢了……娘娘如果沒有什麽急事兒,便天明了可好?”
何沐箐微微皺眉的看了眼院內……突然暗暗自嘲。她真的是太急切了,這已然過了三更,皇上就算沒有安歇,斷然也不會在這個時辰讓她入了龍陽宮……不對,應該是如今龍陽宮,後宮的女子,又有誰能進來?!
何沐箐緩緩轉身,正欲離去,就聽身後傳來福東海的聲音,“娘娘慢行一步。”話落,他人已經加快腳步的上了前,“娘娘,皇上已然在宮中等候。”他壓低聲音,話落的時候若有深意的看了眼何沐箐。
何沐箐是聰慧之人,福東海的話她頓時明白了意思的微微頷首,“有勞福公公。”
“不敢……”福東海躬身,“奴才恭送娘娘。”
何沐箐什麽話也沒有說的轉身離開,回去的腳步依舊急切,遠遠的落在暗處的人眼裏,就好似半夜妃子求見皇上被拒一般……加上此刻她垂眸深思的神情,更是加大了這樣心思的揣測。
回了水華宮,何沐箐吩咐阿慕在寢宮門口守著,她徑自轉身進了寢宮……外間無人,她踏步進了內寢,果見歐陽景軒一襲雪緞華袍的坐在軟榻上,微微垂眸摩挲著手中竹笛,視線不經意的落在那半片兒暖白玉上,若有所思。
“臣妾參見皇上……”何沐箐盈盈行禮。
“起吧。”歐陽景軒聲音淡漠的沒有一絲感情,他眸子抬都沒有抬的看著竹笛上臨摹的簪花小楷,合計著回頭在做一支,需不需要軟磨硬泡的,或者厚著沅兒的臉皮去求得她親手題字。嗯,那至少身邊有她的所贈的物什兒,做事起來也有底。
緩緩抬眸,見何沐箐有些局促的站在那裏,歐陽景軒方才收斂了心神的說道:“坐吧……”他輕輕歎息,“如今你也是明白人,你的想法朕也知曉……待事情了了,朕便給你自由,任由海闊天空。”
“臣妾謝皇上恩典!”何沐箐再次福身後起身,心中有說不出的澀然,隻是,這之後,全然釋然。
“坐吧……”歐陽景軒淡漠的說道,“楚淩今天找你的目的是什麽?”
何沐箐坐下,緩緩說著楚淩的計劃,最後說道:“他將先發製人……有可能要將皇後還在世的消息傳出去……”她微微皺了眉心的看著歐陽景軒,等待著他的回答。
歐陽景軒眸光微凝的微微垂落,深思著何沐箐方才說的話,漸漸的,眸光變冷的說道:“看來……他已經知道你和朕站在一起了。”
“啊?”何沐箐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歐陽景軒。
“不管是他方才說的利用簫悅樓賭局輿論還是玲瓏還活著的消息,每一樣看似都是在逼朕,可卻是在逼迫你來找朕……”歐陽景軒緩緩說道,“想來,你從出宮去龍陽宮開始,楚淩就已經知道了。”
何沐箐聽後,臉色駭然而驚恐的吞咽了下。原本淡然冷靜的眸子裏更是溢出害怕的看著歐陽景軒,“那……”
歐陽景軒微微沉思著,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楚淩應該不會對你做出什麽,朕會讓金吾衛在附近巡守……”看著何沐箐漸漸安定下來的心,他接著說道,“你早些安歇吧,朕既然答應了你,自然會實現。”
何沐箐原本提起的心漸漸回落在了胸膛,縱然和這人無緣無分,可是,他的話卻讓她安心甚至覺得安全……隻是,這樣一個男子,不屬於她也不屬於這後宮的任何一個女子,僅僅屬於風玲瓏!
看著歐陽景軒離去,何沐箐嘴角漸漸溢出苦澀……這天下間,大概也隻有像風玲瓏這樣淡然卻一心為他,從不曾有過他念的女子,能與之般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