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267、好奇,親自會會是誰?!
寧默灃不是常人,就算受到了李夢蓉的飛鴿傳書也不成全部信了部署……畢竟,有了前車之鑒,他如果再敗,已經不僅僅是丟人這麽簡單了。
而是關乎到將士們的性命,和西蒼的領土……所以,這次他分別作了兩種部署,一方麵應對李夢蓉報信的作戰方式,一方麵一相輔相成的形勢,進可攻,退可守,就算發生突發的狀況也能給另一方應急之用。
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風玲瓏也做了兩手準備,甚至,將他會考慮的東西盡數考慮了進去,以至於寧默灃這一戰又失了先機,被馮紹海帶領的日昭軍隊逼退,失去了本屬於西蒼的郡城紫光郡。
這一戰,讓所有人都重新評估了日昭大軍,甚至,評估了馮紹海的作戰能力……畢竟,知曉風玲瓏和離墨的人,也不過是雙方對壘的人和一些個別知情人士。
夜擾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頗感意外,他那一雙魅惑的桃花眼輕眯了吸啊,落在前方開的五彩斑斕的依米花上,幽幽開了口:“想不到……陸少雲還有這本事?!”他的話慢悠悠的,聽不出一點兒讚賞,倒是有著一絲嘲諷。
明夏撇了嘴,隨即說道:“如果日昭帝真有那本事,也就不會割愛的希望主子不參與,最好能幫他了……”微微頓了下,他看著夜擾嘴角那淡淡的笑意,不由得心裏不以為然,“難道,主子真打算幫日昭帝?”
“明夏!”晚秋微微皺了眉喝止了明夏,“主子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到你來說論?”
“無妨……”夜擾聲音淡淡,透著慵懶,收回在依米花上的眸光看了晚秋一眼,隨即又看向明夏說道,“不是幫……朕和歐陽景軒之間的恩怨也隻有玲瓏一個,卻和國家無關……某種意義上,我也希望看到大陸上所有國家的統一,隻有這樣,百姓才能真正的得到安居樂業。”微微一頓,他邪魅的勾了嘴角,頓時那妖嬈的臉上透著一抹讓人看不懂的思緒,“隻是……如今統一還是有些早了。”
聽夜擾如此說,明夏和晚秋對看了一眼,顯然對他的話有些不解和茫然。
“主子的意思是……”晚秋迷惑的問道。
夜擾但笑不語,緩緩偏了身子看上空中那抹驕陽,“盛極必衰……隻有真正懂得什麽時候韜光養晦,什麽時候力挽狂瀾的人……才能稱之為王者!”
歐陽景軒是當之無愧的王者……可是,就算如此,這天地間也有他沒有辦法掌控的事情。曾經他在想,如果玲瓏不曾歿,是不是如今的蒼生會是另一番景象?
這天下縱然好,他和歐陽景軒卻都不愛……如若有一知心人常伴左右,那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才是逍遙自在。而天地間的疾苦又和他們何幹?縱情山水間,遙望蒼穹端……這樣的日子才是世人無法觸及的夢幻。
隻是可惜……老天爺看不得人有如此逍遙,給了你一樣,必然會拿走你一樣。隻有在鼎盛之時,急流勇退的人,才當之為聰明之人。
“亦珩,我去集市上將這繡樣賣了……給你打壺酒喝,可好?”上官雪回頭看了眼正在專心致誌的磨菜刀的傅亦珩問道。
傅亦珩停了手裏動作,一臉認真的思考了下後偏頭看向上官雪,很是茫然的問道:“為什麽……我感覺我現在你的男寵?”
上官雪抿唇一笑,然後也收了笑容的認真點點頭:“差不多……你是本夫人豢養的男寵。”
傅亦珩一愣,隨即點了頭,“我也是這樣覺得……”微微頓了下,“那一壺酒不夠,兩壺才行。”
“想得美……”上官雪挑了挑眉眼,將繡樣都抱了起來,方才說道,“我還但因了煥兒買兩串冰糖葫蘆和買一個搖搖鼓……你這個做爹的,整日裏殺豬賣肉的,最後看到漂亮姑娘就半賣半送……煥兒都說了,爹的錢都被騙了!”
傅亦珩一聽,有些不滿的說道:“這也不能怪我啊……煥兒每次和我出去都說,爹,你看,那個女子的屁股一扭一扭的……那個女子的臉和天仙一樣……”
上官雪聽著傅亦珩滿嘴的混話,哭笑不得,“你就一天到晚的胡說,回頭煥兒要是變成了紈絝子弟,我和你沒完。”
傅亦珩放下了菜刀起來,一把將上官雪抱住就在她臉上親了口,“我這是教兒子早點兒明白女人……省的回頭看到美麗的女子就把持不住,反而壞了事情。你也知道,如今我們這般,哪裏經得起兒媳婦瞎鬧騰。所以,隻能讓煥兒早些明白,這漂亮女子就隻能看看。”
“就你歪理……”上官雪被傅亦珩毛手毛腳的弄得心癢癢,氣惱的推開他,“整天沒個正經……我走了。”
“好!”傅亦珩含笑應了聲,“我等下收拾完了去接你。”
上官雪應了聲沒有停腳步,倒是在小欄柵圍住的院裏被傅子煥嚇了一跳,氣的她直跺腳,罵了聲,說父子兩個人就知道欺負她,回頭不給他買糖葫蘆了……傅子煥一聽,急忙說了好話,還陪著上官雪一起上了集市。
傅亦珩雙臂環胸的倚靠在門扉上,嘴角含笑的看著那遠去的身影……粗布麻衣,清茶淡飯,這就是如今他們一家人的生活。平靜而舒心,不用去理會世間的紛紛擾擾,也不用去管如今政局天下的禍端。
說他逃避也好,說他不上進也罷……他覺得如今這般挺好。
垂眸加深了笑意,傅亦珩起身繼續去磨了刀……以前的鴛鴦軟劍如今成了這菜刀,變化大了,不過卻心清明了……不是壞事!
馮紹海連著勝了兩仗,不但奪回了華玉郡,還將西蒼的紫光郡也占領,可想而知他是多開心了……就在勝利過後,稍加整頓了下,他就下令犒賞三軍,頓時,所有人歡呼雀躍的好不開心。
風玲瓏對此沒有興趣,隻是和離墨等人去街上看看……縱然她不能心懷天下,可也不想看到日昭大軍占領了紫光郡後,會對城中的百姓出現魚肉的事情。
不過,好在馮紹海為人耿直,他手下的將領自然也跟從,進城後,除了會對一些玩死抵抗的人使用一些過激的手段,到一切也還好,並沒有看到戰火後的荒蕪。
轉了一圈兒後回了城中暫時居住的小別院,芸兒已經準備好了膳食,風玲瓏和離墨隨便吃了點兒後,就打發著芸兒和大家吃飯去了。
適時,明日走了進來,和芸兒過了個擦肩後到了離墨跟前,“公子,魑魅來了消息,人已經離開……”
“哦?”離墨輕咦了聲,顯然有些意外。
明日看了風玲瓏一眼,隨即說道:“大漠那邊變了風向……恐怕,是去那邊了。”
離墨聽了後,麵色不改,隻是眸光變的幽深起來。他點點頭,不曾說什麽,隻是示意明日退下。
明日微微躬身後退下,就聽風玲瓏說道:“楚淩這個人我雖然接觸不多,可是卻也了解這個人很是執著……不達目的是個決不罷休的人,跟了一路我們便防了一路,突然離開……大漠的事情想來不簡單了。”
離墨點點頭,臉色不變,卻心裏思緒翻轉。如果能讓楚淩回去,恐怕是大漠的事情已經平複下去,不僅僅如此,有可能從了附屬變成了真正的西蒼版圖……如果真的是那樣,他不但低估了歐陽景軒,恐怕也需要將現在的形勢重新評估一遍。
離墨想著,心中突然澀然起來……做了這麽多,隻是希望她的心能漸漸有他的位置,如果到了最後都沒有,他要如何?
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甚至不敢去想……他選擇了從前最不屑的事情,逃避!是的,逃避……他害怕那一天的到來,要麽心傷,要麽……毀天滅地的痛蔓延每個人!
“阿墨……”風玲瓏輕喚了聲,見離墨猛然回神,不由得微微顰蹙了下秀眉,“在想什麽?”
離墨迅速的收回心裏的思緒淺笑的搖搖頭,顧左言他的說道:“隻是在想楚淩。”
風玲瓏沒有戳破離墨的謊言,和他朝夕相處了這麽久,對他如今的思緒雖然不能說全部熟悉,可也摸透了七八分……他方才那神色明明是不安,明明是害怕失去什麽?
這天下能有什麽東西可以讓他害怕?
曾經他說……以前有卻消失,如今卻失而複得。而這,便是我害怕的……
風玲瓏不由自主的抬了手,輕輕握住了離墨那修長的手掌……他的手掌有些冰涼,不似記憶中那人的手掌般溫暖。她不知道以前離墨的手是不是這般,可現在確實涼的……哪怕已經入了夏。無意間曾經聽明日說過,他因為養小鬼而陰氣太重,所以較之以前會冰冷一些,說是沒有大礙,可她每次握住他的手的時候,仿佛都比前一次要細微的涼一些。
許是心理作用,許是切實如此……可不管如何,她如今想要留在他身邊,不是為了愧疚,隻是是人都會累,而她在他身邊不會……隻因為她知道,不管任何時候,他都會在她身邊……任何時候!
是夜。
月上柳梢頭,戰後的紫光郡並不如往日般寧靜。外麵時不時有囫圇著聲音的烏鴉滑過,仿佛要宣告塵世間被荼毒的生靈的悲哀一般。
李夢蓉看看熟睡了的芸兒,隨即從被衾中探出手,手指微轉……一抹銀光滑過,隻聽一聲細微的悶聲傳來,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芸兒……”李夢蓉故意喚了聲,可久久的沒有人回音。她眸光陡然一凜,隨即翻身而起,輕輕的穿了鞋後,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四周一片靜縊,就算有人做過,也多是夜間巡視的士兵……因為風玲瓏的關係,眾人看到李夢蓉後也沒有什麽反應,任由著她四處走動著。
李夢蓉也並沒有東張西望,直到一處陰暗的死角處方才停下……紫光郡本來就是西蒼的領地,而他們去日昭之前就住在紫光郡,對於紫光郡的一切,可以說就算哪裏有個狗洞,她們都是一清二楚的。
先是注視了一會兒,見沒卻是安全後,李夢蓉方才隱身到了一旁的角落,手在牆麵上緩緩摸了下,最後在其中一塊兒青磚上停下……她一邊觀察著四周,一邊將磚緩緩抽出,然後探手進去摸了一通,當摸到想要的東西的時候,她眼睛陡然一亮,順勢抽回手……
突然,她隻覺得一陣風滑過,還來不及反應,手中的東西已經不見了。
李夢蓉大驚,剛剛想要開聲,就聽有聲音傳來,“夢蓉,這裏麵裝的是什麽?”明明是輕柔的聲音,可是在黑寂的什麽都看不到的暗影下,卻仿佛勾魂的地獄之聲。
李夢蓉臉色已經變得慘白,聽聲音就算看不見人,她也已經知道是離姑娘……她是什麽時候跟著她的,為什麽她一點兒都不知道?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知道,離姑娘的武功大概就和芸兒差不多,甚至沒有明日和弄月的武功高,如果離姑娘在身後跟著,她應該有感覺才是……
“我是武功不高……”風玲瓏仿佛猜到李夢蓉此刻在想什麽一般的說道,“可是,忘記告訴你,我輕功不弱……不過,就算如此,我要跟著你,恐怕你也是能發現的。”微微一頓,她好像要將李夢蓉心裏的壓迫力承受到一個頂點方才幽幽開口接著說道,“我今兒個到不曾費了力氣,都是他在在跟蹤你,我落了個輕鬆,什麽也沒有做。”
李夢蓉這時才看到一身墨袍,和墨夜已經融合到了一起的離墨,“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的?”事情敗露,她也沒有什麽好迂回的。
風玲瓏淺笑了下,掩蓋在蒙紗鬥笠下的臉透著一抹柔和,“從你抓住我向我求救的時候……”見李夢蓉臉上駭然,她解惑一般的緩緩說道,“你當時慌不擇人,但是,人的求生本能會指引一個人找到對自己當時情況來說最有利的……街市上站著的人不少,也不缺乏嫉惡如仇又有武功之人,可你卻都不曾理會,仿佛是一門心思的想要跑到我跟前……不過,你也算做的可以,每每都弄的自己仿佛迫不得已,最後眼見著逃不掉了,就順勢抓了身邊的人。”
李夢蓉沒有說話,不過,對風玲瓏的分析卻不免有心佩服。
“當時我便不打算救你……雖然不知道你目的,可想來也和我有關,我這人不喜歡麻煩……”風玲瓏輕歎一聲,“而且,我從來不相信巧合,這時間巧合的事情十之八/九都是人為製造的。自然,我便對你留了心思……我對芸兒很了解,她開始便知道了我的想法,斷然沒有理由帶你回來,可偏偏……當我回去的時候,你在我麵前,甚至,知道我弱點的讓我不得不留你下來……你也算是觀察入微了,不過就是街市上的瞬間,你已經窺得。”
“夢蓉承蒙姑娘誇獎。”李夢蓉冷笑的說了話,隨即問道,“那姑娘又如何斷定我是來你身邊窺視軍情的?”
“你太著急了……”風玲瓏輕歎一聲,“我雖然知道你別有用心,可卻不知道你想要從我身上得到或者窺視什麽……可偏偏,你聽聞我手中有日昭帝給的行軍布陣圖後,便耐不住了性子……這不是一個好的死士應該有的沉著。”她輕輕動了身子,看著外麵被月光映照的樹蔭斑駁了影子到地上,輕緩的說道,“第一次不成,我第二次故意留下了行軍圖……為了不讓你有所疑惑,我甚至留下的是真的。”
李夢蓉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甚至,還能聽到她牙齒打磨的聲音,仿佛心裏有著什麽東西要衝出一般……
風玲瓏星眸微微有著悠遠,好似不知道腦子想著什麽的緩緩說道:“本來,我還想不到對付西蒼的突破口在哪裏……既然行軍圖不見了,那你的身份就不難猜,也因為此,我故意做任何事情,甚至和馮大帥商討軍情的時候,也不避諱你。”微微頓了下,她歎息一聲,“其實,我到希望我估錯了……想著芸兒孤單,有你這個伴兒也是好的。”
剩下的事情已經不需要說明了,李夢蓉以為自己一切順利而小心,甚至所有的一切都天衣無縫,卻想不到……這些都是離姑娘的計謀。
她本應該從竹劍死的時候就應該有所警覺,可偏偏離姑娘所做的一切更是無跡可尋的讓她以為她做的毫無遺漏……也正因為此,才有了寧相的兩次大敗。
“華玉郡那次,也是姑娘故意安排嗎?”李夢蓉有些不甘心的問道。那些鴿子是寧相所養,寧相這人深思熟慮,更是想的極遠……他將一切有可能發生的事情都想了,也才會留下這些鴿子來掩蓋信鴿的存在。她不相信,離姑娘就算這個也已經看透。
風玲瓏偏頭,隔著蒙紗深深的看著李夢蓉,仿佛對她的垂死掙紮有著嘲諷,又仿佛對想讓她死個清楚明白而皇後開口:“你一定不知道……我認識寧默灃,甚至,在他還不是西蒼帝的得意門生,殿元丞相之前,我便認識他了……”
李夢蓉死了,她身為死士,從來不會去想如何活,而是會考慮在什麽時機下,她必須要死……就算風玲瓏告訴她所有,她依舊死不瞑目。因為她不夠成熟,因為她……西蒼接連丟失了兩座郡城,吃了兩回敗仗!
芸兒看到李夢蓉的屍體的事情心情複雜……她也早就知道了她是西蒼的細作,可就算如此,她有時候也會想,也許因為姑娘對她的好和信任,她能夠改觀了念想,跟著姑娘。
隻適合可惜……
芸兒不忍心再看的別過了頭,倒是顧老沉沉一歎,對於風玲瓏不讓她見了麵容是何意,也就不奇怪了。
明日和弄月顯得淡漠許多,他們對於想要對離墨和風玲瓏不利的人,都心存了淡漠,明日倒好,也還能表現的淡然一些,弄月卻做不到,平日裏對李夢蓉也多加阻撓,其實,他心裏也和芸兒想法一樣,希冀著她能夠明白,她在姑娘麵前就猶如跳梁小醜。
“知道是什麽嗎?”風玲瓏見離墨一直在研究李夢蓉手中尋到的那個小瓷瓶,不由得顰蹙了秀眉問道。
離墨蓋了瓶子,鷹眸變的幽深的緩緩說道:“這一瓶下去……日昭三軍恐無一人活命。”
“……”風玲瓏擰了眉,“你確定?”
離墨點了頭,他雖然不等醫術,可到底和藥王關係密切,一些新奇的東西也是有所耳聞,隻是……他沒有想到,這世間竟然真的有孟婆草。
顧名思義……孟婆孟婆……喝了後便會去見孟婆。當日藥王給他提及的時候,說過世間未必有這味草,可毒經上卻有記載,甚至藥性和藥的氣味都是有記載的。
當日他也是噙了好奇,活了千載倒是頭一次聽聞,便也注意了幾分,卻不料……今日今日能夠看到。
“弄月……”離墨收回在瓷瓶上的眸光喚道。
弄月上前,“公子?”
離墨將瓷瓶遞了給他,說道:“找人將這個送去給藥王……”微微頓了下,“找細心之人,不能有誤。”
弄月接過,“是!”
風玲瓏待弄月走了後方才問道:“可是什麽新奇的物什?”她星眸閃爍,“你這般小心,想來是藥王也尋的久的東西了。”
離墨點點頭,“還不能完全確定,倒是要讓他看了後才知道……隻是,就李夢蓉手中便又這許多,不知道西蒼還有多少?他們不知道這東西的厲害之處還好……否則,給了機會也就成了難事。”微微頓了下,“給藥王看是不是他想要的是一,二也是希望有解藥,也就不會有意外時,手忙腳亂。”
他這樣說著,可真正的意思卻不曾說……曾經歐陽景軒和玲瓏之間發生的事情,他不想從演一遍,他必須將一切能夠想到的都杜絕出去,防患於未然。
“咳咳……咳……咳咳咳……”
空寂的大牢傳來不停咳嗽的聲音,還隨之傳來回聲,變的滲人。
“哐啷”的聲音傳來,蘇玥艱難的撐著自己的身體,臉色蒼白的往門口處看去……隻見一道刺眼的光芒射了進來,隨即又傳來鐵門被關上的聲音。
蘇玥被方才的強光刺到,在光線沒有了的同時反射性的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她舉眸看去……虛幻的視線裏是明黃色的衣袂,一步一步走下來的秀金靴透著沉穩的步子,一下一下的落在她的心頭。
是什麽東西瞬間糊住了視線,蘇玥眼眶中的眼淚瞬間就溢了出來,她模糊的視線就這樣就著微弱的光芒看著那明黃色的聲音一步一步的靠近,最後在她的眼前站定。
蘇玥沒有起身,隻是汙穢了的手撐著地麵,落著淚看著視線能夠觸及的地方……那明黃色的繡金龍袍,那紫金靴子上的繡金龍……一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卻恍如隔了千年、萬年一般。
歐陽景軒俯視著蘇玥,已經過去這麽多天,她到也還能撐著,確實出乎他意料之外了……縱然已經入了夏,可到底大牢陰暗,加上蘇玥身上有噬心蠱的緣故,她本不該能活這麽久。
“臣妾……”蘇玥聲音猛然一頓,一紅刺心裂肺的痛楚傳來,她才赫然記起,如今她已經不是宮妃,“民女參見皇上……”說著,她撐著身體跪伏在了地上,聲音裏全然是哽咽。
歐陽景軒沒有說話,依舊靜靜的看著她……過了許久,仿佛聽不得她哭泣的聲音,這會讓他煩躁一般的緩緩開啟了薄唇,幽幽說道:“這麽久了……想清楚了嗎?”
蘇玥身子猛然一震,隨即緩緩抬頭看向歐陽景軒,模糊的視線仿佛透著一絲懼怕,又好似透著一抹不甘。
歐陽景軒知道蘇玥是聰明人,一個敢用自己的命來博的人,不會是投機取巧之人,“想明白了……你便應該明白,縱然朕有放過你的心,怕是你也活不成。”
蘇玥的身體徹底的癱軟,她跪坐在哪裏,身子猶如飄零的殘葉,隨時都有可能被吹落,淒涼的飄蕩在空氣中,最後變成腐爛的肥料。
“為什麽……”蘇玥的聲音突然變得空洞起來,一雙淚眼糊住了所有視線,隻剩下盈盈的油燈光線在淚水中閃爍,搖曳出別樣的色彩,“做了那麽久的傀儡,是不是應該有個原因?”說著,她抬了頭,一雙眸光含恨的看著歐陽景軒。
歐陽景軒不為所動,隻是淡淡說道:“從頭到尾……朕的心裏,從來就隻有她一人。”微微頓了下,他悠悠說道,“因為不能說的原因,朕隻能狠心的將她退離,甚至……逼她恨朕。”
自己想象是一回事,聽歐陽景軒說是另一回事,甚至……他還說的如此沉重和悲慟。那種明明淡淡的聲音溢出來的悲傷,仿佛讓她忘記了自己身上的痛……
“所有的一切,都是朕一手導致的……”歐陽景軒的聲音依舊慢悠悠的傳來,仿佛他也突然陷入了五年前的所有,看著風玲瓏的絕望和漸漸失落,看著她的念想和不解,“而後宮所有人,便成了朕的一枚棋子……隻是,你更加幸運罷了。”
這樣的幸運她寧可不要!
蘇玥臉上的憤恨越發的濃鬱,可就算如此她也隻能忍著,受著……這個後宮,本來就是世界上最殘酷的地方,甚至,比戰場都要殘酷幾倍。
一個看皇上臉色,一個看皇上寵幸,更是看皇上心的地方……三宮六院七十妃,不過都隻是為了這個男人在活,一切都掌握在這個男人手上。
“蘇頤的計劃朕知道,你的不甘心……朕也看到的。”歐陽景軒看著蘇玥臉上的不甘和憤怒繼續說道,“可你始終沒有看透,這個後宮的繁華不過是表象。如今看明白了……倒也不算枉死。”
“皇上愛孝元皇後……可是,最後的結局,我不過是步了孝元皇後的塵罷了……”蘇玥笑了,笑的滲人而淒涼、苦澀,“想來,我倒也不冤……至少,我是帶著皇上曾經的寵幸離開的……”
歐陽景軒微微蹙了劍眉,“你錯了……她不曾離開,隻少,不曾離開朕的心,但你不同……你,從來就沒有走進過朕的心。”
蘇玥最後的一根神經也在歐陽景軒冷漠絕情的話下被崩斷,她癡癡的看著他,渾身無力……可就算如此,心口的沉痛就好似要將她的心扉鑿爛一般,漸漸溢出的痛讓她不由得痛悶出聲。
“所謂對你的寵幸……不過也就是你初入宮的那次罷了。”歐陽景軒輕歎一聲,“朕不想背叛她,可卻不得不為……朕以身喂毒,不過是用你來引了毒氣,不讓她沾染罷了……”
什麽叫做痛?蘇玥覺得此刻才是,也直到此刻她才恍然,身體突然的破敗是為了何?而太醫查不出來又為了何?
“後來……”歐陽景軒看著蘇玥臉上的情緒一點點的化開,接著說道,“朕沒有再碰過你,甚至後宮所有人……你們隻是吃了朕調配的幻情罷了……”看著蘇玥捂著胸口忍受不住劇痛的樣子,他聲音依舊平靜的說著,直到蘇玥最終承受不住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隨即瞪著眼睛不甘心的緩緩朝著一旁倒去……
歐陽景軒沒有理會,隻是微微垂眸看了眼龍袍上的血跡,隨即冷漠的轉身,朝著大牢外走去……她早該死,她的存在無時無刻提醒著他曾經對玲瓏的背叛,哪怕是迫不得已……
“哐啷”的聲音再次傳來,大牢再一次的恢複了安靜……隻是,這一次是真的安靜。
歐陽景軒站在大牢的前方,陽光輕柔的灑在他的身上,將他那如玉般的俊顏映照的柔和……隻是,衣袂上的斑點血跡,別的越發刺目起來。
蘇婉儀站在前方,她看著歐陽景軒,最後落在他龍袍上的血跡上……仿佛已經預知了什麽,不過是晚了皇上一步來,終究連玥兒最後一麵都不曾見到。
“傳了朕的旨意,”歐陽景軒淡漠說道,“蘇玥照昭儀的規格安葬,不入皇陵,入蘇家祖墳……”
福東海瞳孔擴了擴,最後躬身應道:“喏!”
歐陽景軒走了,他不是沒有看到蘇婉儀,可是卻當沒有看到……這也是算給她見蘇玥最後一次,給蘇玥更換了衣衫的恩賜。
一個死後被封了昭儀卻不得入皇陵的女子,本就已經是悲哀……而入了蘇家祖墳,那便是蘇家的悲哀。歐陽景軒不僅僅在警告後宮那些不安分的宮嬪,也在警告蘇家,他歐陽景軒的的天下,容不得過去大戶弄政。
歐陽景軒用這樣讓人不得不心寒的方式告訴蠢蠢欲動的蘇牧天,這個西蒼是歐陽家的,所謂的蘇家女必為鳳女,也是歐陽家給的。
蘇玥死了,在入了大牢後拚著氣力見到歐陽景軒後吐血而亡……這個消息在後宮猶如雨後春筍一半的蔓延開來,之前想要在宮宴上引起歐陽景軒注意的宮妃一個個變的沉默,尤其是琴嬪,似有一種恍如隔世,心有餘悸的後怕在午夜夢回中縈繞。
歐陽沅對於後宮中的事情都是了解,可卻不想管,那些都是父皇妃子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管不到。
隻是,小豆子偶爾會側麵詢問:殿下,如果皇後娘娘在宮中,你還如此想嗎?
歐陽沅撇了嘴角,回答:那母後在嗎?不在我想來何用?
小豆子到沒有被歐陽沅的回答噎到,不僅僅如此,甚至還有些開心……殿下如今已經漸漸對人類正常的情感開始有了慢慢的啟蒙,不管是從書中得來,本該有的感情,還是來自爺兒,都是值得開心的事情。
“啟稟太子,賢王求見。”
歐陽沅微微皺了眉,隨即看了眼小豆子,方法疑惑最近歐陽聰怎麽經常會來東宮……以前的他不是總在琳琅寰宇待著,要麽隻去末惜宮的嗎?
“想來小王爺也是念著殿下一人,兄弟間單薄,總不好生疏了去……”小豆子隻能這樣說道。
歐陽沅別看年紀小,因著歐陽景軒和風玲瓏的關係,他打小聰明,何況和歐陽景軒朝夕相處,對這人間百態也是提前看了個透徹。此刻他心如明鏡一樣,有道是無事獻殷勤……就算不是王兄,怕也和他身邊的人有關。
歐陽沅想著,示意了小太監通傳,待歐陽聰進來後,他起了身迎了上前,待歐陽聰行了禮後方才看著他說道:“孤正要去禦書房,王兄也一同吧?!”
歐陽聰先是一愣,隨即搖搖頭說道:“太子弟弟有事忙就去吧,我也隻是閑著無聊,想著這兩天太傅的課業不重,尋著你一同下棋……”
“我也沒有什麽事情,就是去尋了父皇……你我以後也是要理會朝政的,王兄這般抗拒禦書房可不行。”歐陽沅說著,就朝著歐陽聰示意了下,然後率先抬了步子。
自從放過紙鳶後,歐陽聰便三天兩頭的往東宮走,意圖太過明顯……歐陽沅思慮著本也是兄弟,父皇自然也不是他一人的,沒有道理因著母後的緣故,父皇冷落了後宮不說,就連王兄也一並冷落了。
小豆子跟在歐陽沅後麵,偷偷的揩了下眼角……心裏那酸澀的感覺就仿佛看到了熟悉的東西一般,漸漸擴散開來。當年,梅主子也是這般善良……殿下縱然淡薄了情感,到底心裏善良的讓人心酸。
歐陽聰回了神,隻是轉身看著已經走到了東宮宮門口的歐陽沅的身影,漸漸的,眼睛裏有著一絲迷茫,“小孟子,你說……太子是什麽意思?”他的眼睛裏的迷茫越來越濃鬱,不知道為什麽,剛剛他竟然有種心裏暖暖的感覺。
小孟子冷笑的勾了勾嘴角,貼近了歐陽聰小聲的說道:“還能有什麽?去了禦書房,皇上的眼裏都是誰?又做給誰看?”說著,他眼中不免有了氣憤的顏色。
歐陽聰被小孟子如此一說,仿佛一下子就明白了歐陽沅的意思,不免小臉上也有了氣惱,“走吧。”他壓了壓心中的不快,也跟了上去,和歐陽沅一同往禦書房走去。
從住到琳琅寰宇後,歐陽聰就沒有來過禦書房,不是他不想來,而是不得而入……禦書房是朝政重地,沒有宣傳不得入內。可是,跟著歐陽沅身後,卻是一個攔阻的人都沒有,這讓歐陽聰的心裏越來越添堵,有著一口氣怎麽都沒有辦法紓解出來。
“兒臣參見父皇……”歐陽沅參拜後,見禦書房內歐陽晨楓等人也在,他也一一行了晚輩禮。
隨後,歐陽聰也行了禮,就聽歐陽景軒說道:“沅兒來的正好……”說著,他看了眼歐陽晨楓,方才繼續說道,“寧相連續戰敗,朕到是有了興趣……正好先前你曾說過想要出去走走,這次便合了這個機會,隨同朕一同吧。”
“恩?”歐陽沅不解的看著歐陽景軒,“父皇的意思是要去紫光郡?”
歐陽景軒點點頭,卻原來,方才收到寧默灃八百裏加急的傳報,不過又一次戰役,他不但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甚至將紫光郡丟失……對於這樣的消息,不僅僅是歐陽景軒,就算是歐陽晨楓等人也是駭然。畢竟,雖然這次抽調了不少人去大漠,要和日昭硬碰硬不行,卻也沒有理由連著失去兩座郡城才是。看到加急的信報後麵,才知道,日昭出現了以為離姑娘,用兵如神,更是方法有預知一般,對西蒼的情況可謂是了若指掌,甚至……對寧默灃的策略和想法也是了解的透徹。
對此,不僅僅歐陽晨楓、歐陽泓鈺好奇,歐陽景軒也是來了興趣……寧默灃的能力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能讓他吃了一次虧可以說是寧默灃輕敵,可是第二次有出現這樣的情況,就絕非意外,而是對方對他行事很了解,甚至……對他會做如何不能說百分之百的了解,可最少也是了解的狠透徹。
歐陽聰就站在那裏聽著眾人的商討,他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多餘的,甚至……心裏想著為什麽他要和歐陽沅過來自取其辱?小孟子說的對,歐陽沅帶他來禦書房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以為想讓他見見父皇,其實隻是為了羞辱他,告訴他別不自量力!
“父皇打算什麽時候啟程?”歐陽沅沉默過後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