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趙嫿站起來,隔著牆看著永福宮的方向,繼續與青盞吩咐道:“記得做得隱秘一點,不要讓去的人知道背後的人是我們。”她說著頓了頓,又道:“嗯,要讓他們覺得背後指使他們的人是二皇子。”
二皇子能陷害四皇子一次,自然能害四皇子五皇子他們第二次。就算以後事情查出來,別人看到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二皇子,哪怕是皇帝或徐鶯,隻怕都會自然而然的認為是二皇子做的。到時候自然連累不到他們身上。
當初二皇子陷害四皇子一次,皇上原諒了他,若是二皇子第二次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皇上還肯不肯原諒他呢?
宣國公府到現在不肯完全的站在三皇子一邊,在三皇子和二皇子兩邊態度曖昧不明有所保留,她得讓宣國公府,還有滄州樊氏,他們在仕林中一向有名聲,樊氏一族現在在朝為官的亦是不少,她得讓他們除了三皇子再沒有第二個的選擇。
青盞過了好一會之後,才垂眉低頭道:“是,奴婢這就去辦。”
趙嫿使出這個計策,並沒有把握一定能夠成功,頭一個的障礙,便是無論徐鶯這裏還是四皇子或五皇子等人這裏,都防備得緊,而皇後和徐鶯最近對後宮又管得嚴,就算從江南的東西取回來,都很難送到四皇子他們身邊去。
她隻是知道,這是個極好的機會,錯過了這一次,隻怕以後都找不到這樣的機會了,所以她不能錯過。她設想的是,將東西帶進宮裏來難,但卻可以引著四皇子到宮外去。等到了宮外,若是有個什麽東西或什麽人不小心碰了一下四皇子,這是再可能不過的事情。但這也不是萬無一失的計策,四皇子這個人狡猾得很,想要引著他出宮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隻是趙嫿沒想到的是,這一次連老天都在幫著她。沒等她進行這個計策,二皇子和四皇子這邊就出事了。
起先是因為恭王府的世子李曇生病了。
在二皇子未被皇帝放棄之前,恭王府是中立中稍傾向二皇子的一派,恭王對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向來是裝糊塗,對誰都是好伯父的模樣。但他卻不阻止自己的嫡子跟二皇子交好。他大約想的是,二皇子最後若不能成事,兒子親近二皇子也不過是小孩子之間交朋友的事,與大人的事無關,連累不到恭王府上來。但若二皇子有這個造化,憑兒子與二皇子的關係,最後卻能讓恭王府跟著受益。不管怎麽看,都是一本不賠本的買賣,何況那時不管怎麽來看,最可能被立為儲君的都是二皇子。
然後後麵二皇子出事了,那些世家大族朝臣官宦,哪一個不是狡猾的狐狸,皇帝雖然替二皇子遮掩下了,但他們卻不難猜測到是怎麽回事。於是原本跟隨在二皇子身邊的人,連二皇子自己的親表哥都與他疏遠了。
二皇子正感覺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之時,唯一還願意進宮來安慰安慰二皇子,勸他不要自暴自棄的卻是李曇這個堂兄。都說患難之下,才能看清楚誰是你的真朋友,二皇子對李曇自然是感激的。
後麵李曇生病,二皇子便出宮去探望他。
李曇一開始是因為高燒,並帶著全身乏力,大家包括恭王夫婦都沒太當回事,隻是以為他著涼才引起的高熱,將伺候他的人罰了一通,然後請了太醫來開了幾服藥。二皇子去了恭王府之後,除了問了一下李曇的病情,還不顧下人的阻攔,親自進去李曇的屋子探望了一下他,又握著李曇的手讓他快點好起來。
倒是李曇,因怕將身上的病氣過給了二皇子,說了沒兩句話,就讓二皇子趕緊出去了。
二皇子知道他的顧慮也沒有強留,說了下次再來看他之後,跟著就回宮來了。
結果回宮時路過校檢場,正看到四皇子和幾個侍衛打鬥在一起,練習劍術。
二皇子對四皇子總是有一種很複雜的感情的,他羨慕他有父母寵愛,能夠隨**,卻也嫉妒他為何能夠比他活得瀟灑自如。他羨慕他有這麽多同母的兄弟,也羨慕明明徐貴妃和姨母不和,他卻還能和三皇子變成好兄弟,不像自己,身邊總是孤家寡人一個。
哪怕現在他已經是徹底放棄儲位了,但父皇說,四皇子的能力比他更能做好一個太子甚至皇帝,他卻是不信或者不願意相信的。
或者是心裏隱還有的不甘,驅使著二皇子走過去,他對四皇子道:“四弟,我們來比一場吧。”
而四皇子對二皇子呢,也是感情複雜。當初父皇將二皇子當太子培養的時候,四皇子心裏是不服氣的。他自己覺得,二皇子小氣也不夠聰明,對兄弟也不夠大度,若是讓他來,他明明可以做得比二皇子做得更好的。可是就因為二皇子是嫡長子,而他是庶出,他就隻能屈居在他下頭。
人都有陰暗心理,四皇子也不是沒想過用不正當的方式來讓二皇子失去儲位的,隻是想到父皇和母妃,他到底還是將這股陰暗的心裏壓了下去。若是父皇知道他這樣算計自己的兄弟,一定會傷心失望的。而父皇傷心了,就算他得到了太子之位,母妃怕是也不會開心的。
所以他隻能不斷在父皇麵前表現自己,讓父皇不能忽視他,讓父皇從心裏覺得他才是太子之位的最好選擇,若不選擇他,以後一定會後悔。再後來,是二皇子自己感覺到了惶恐和不安,頻頻出錯做出一些讓父皇失望的事情來,然後讓父皇不得不放棄了他。
他知道現在,他已經是父皇內定的儲君人選了。如今他再看二皇子時,又從心裏產生了幾分愧疚。不管怎麽樣,在名義上,身為嫡長子的二皇子才是最名正言順的儲君人選,而他像是奪取了屬於他的位置。
不過這種愧疚,不足以讓四皇子甘心放棄儲君之位,哪怕是現在,他依舊是認為自己可以做得比二皇子做得更好。所以當二皇子提出挑戰時,四皇子自然也是迎戰了。四皇子也希望能利用這次比試,徹底壓服了二皇子,這樣他們以後的紛爭會少一點,父皇也就不會為了他們傷心。
四皇子自小就好動,功課上雖然不如三皇子,但像是騎射劍術,他一向是所有兄弟中學得最好的。而二皇子雖然比四皇子大了四歲,但因為自小身體弱的原因,劍術卻不如四皇子學得好。
兩人的比試,最後的勝負是顯而易見的。
等二皇子的劍被打落在地,而二皇子也被打倒在地,四皇子手中的劍指著他的咽喉時,二皇子看著那離自己不足一寸的劍尖,有一瞬間甚至相信,這把劍會刺上他的咽喉讓自己死去。他抬頭去看四皇子,可是四皇子這時候卻是連一秒都沒有猶豫的收回了劍,將他放回了鞘裏,然後對二皇子伸出了手,眼裏帶著期許。
二皇子又像是歎息,又像是鬆了一口氣,像是有一件事終於讓他甘心徹底放棄儲位。而當他願意將背負的一切都放下時,他才感覺原來是這樣的輕鬆。
他伸手握住了四皇子伸出來的手,就著他的手站了起來,然後伸手抱了抱四皇子,道:“四弟,我的確不如你,我認輸。”
四皇子有小愣了一下,在他心裏,二皇子並不是那麽願意接受輸了的人。可是二皇子說出這樣的話,卻也的確讓四皇子心裏鬆了一口氣。
四皇子伸手回抱了二皇子,甚至在他的背上大力的拍打了幾下。這是一種男人間表達親近的方式,他笑著跟二皇子道:“二哥,我和三哥及五弟明天要比賽蹴鞠,你明天要不要和我們一起來。”
二皇子放開他,笑著跟他道:“好,到時候我一定去。”
校練場上發生的事情,自然很快便傳到了徐鶯的耳中,徐鶯聽後也很是鬆了一口氣。雖說二皇子和四皇子不可能毫無芥蒂,但能像現在這樣,已經是最好的局麵。就是皇帝知道,或許也終於能為二皇子放心下來。
可是徐鶯高興得太早,這一次二皇子終是沒有去成,且這輩子也沒有機會去成。
當天晚上,宮裏便得到了消息,恭王府裏李曇身上出現了疹子,太醫診斷,可能是天花。
徐鶯是知道二皇子去探望過李曇的,而二皇子從恭王府裏回來後,卻與四皇子接觸過。
徐鶯聽到的時候,隻覺得天都塌了。
天花,天花。
她滿腦子想到的都是最近聽到的,有村子因為染上天花,一個村子死了有十之□□的事情,以及那些天花病人垂死掙紮的畫麵。
最終是芳姑姑的一聲“娘娘”,才讓她從恐慌的黑洞中鎮定下來。
她披了外衣,甚至連頭發都沒來得及綰上,便匆匆忙忙的帶著芳姑姑等人去了皇子所。
皇後得到的消息並不比徐鶯晚,兩人是在皇子所的門口碰上的。皇後同樣披散著頭發,看得出來來得同樣匆忙,隻是臉上的表情比徐鶯要鎮定一些。
皇後看到徐鶯並不驚訝,冷靜的開口道:“你來得正好,不管二皇子和四皇子有沒有事,先將永延宮和延慶宮封起來,將今天跟二皇子和四皇子接觸過的奴才們先隔離開。本宮先去看看二皇子,四皇子這邊就交給貴妃你。”
徐鶯自然道是。
皇後又道:“本宮已經吩咐開了宮門讓太醫都進宮來,太醫進來後,本宮會讓一部分去四皇子那裏。貴妃擔心四皇子,先去永延宮吧。”說完腳步匆匆的,先去了二皇子的延慶宮。
徐鶯同樣匆匆的去了四皇子的宮裏。徐鶯進來的時候,四皇子已經歇下了,值夜的宮女和太監慌慌張張的掌了燈出來迎,徐鶯顧不得什麽,直接繞進了四皇子的屋子裏,接著便要直接掀了床上的帳子去看躺在床上的四皇子。
芳姑姑卻在這時候拉住了徐鶯的手,喊了一聲:“娘娘……”說著對她搖了搖頭。若是四皇子真的可能染上了天花,那麽現在便不能讓貴妃再去接觸四皇子。
徐鶯心裏著急,用力的甩開芳姑姑的手,但沒有甩開,她這才回過頭來,頗有些嚴厲的看著芳姑姑道:“芳姑姑,你放手。”
芳姑姑卻不肯放,依舊拉著她道:“娘娘,您就是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三公主和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想想,特別是七皇子現在還不足一歲大。”她說著又看著徐鶯,接著道:“奴婢去幫您看,奴婢小時候出過天花。奴婢過去將四皇子的衣裳掀開,娘娘就站在這裏遠遠的看。”
徐鶯心裏想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芳姑姑這才肯放開徐鶯的手,然後走過去掀開了帳子,然後彎腰瞧了瞧四皇子。
四皇子睡得安詳,並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芳姑姑心裏稍稍鬆了一口氣,然後掀了四皇子的被子,將四皇子的衣領解開,在他身上也沒有看到疹子一類的東西,芳姑姑又鬆了一口氣,然後才避開讓徐鶯來看。
徐鶯走近了兩步,看到四皇子身上的皮膚依舊光滑如皙,這才鬆了一口氣。可是她到底是不放心,對芳姑姑道:“芳姑姑,你試一試他的體溫,看有沒有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