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二皇子做了一個夢,很可怕很可怕的噩夢。
夢裏一直疼愛自己的姨母突然露出狠毒的表情,她將匕首□□自己的胸口上,然後他的身上一直在流血,刀尖上也有血珠。
夢中的自己很傷心很傷心,心也很痛,他望著姨母一直在道:“姨母,救我,姨母,救我……”
而姨母握著帶血的匕首,對自己笑得很猙獰,她道:“昹兒,你將太子的位置讓給你三弟弟好不好,你死了,你三弟弟才能當太子啊……”
然後是三弟弟,他看著他說:“二哥,我要當太子了,你死了我就能當太子了……”
他們都對著自己笑,然後漸漸的還出現了很多人,母後、柳庶母妃、徐庶母妃、大哥、四弟、五弟,他們都站在姨母和三弟的後麵,對著他很得意的笑,他們說“你去死吧。”,他們還說“你死了,我的兒子才能當太子啊!”
夢中的自己一直在掙紮,他覺得自己血液快流幹了,他想叫個人來救救他,但卻怎麽都喊不出聲,然後他漸漸覺得自己好像要死了,而周圍的人卻很高興。
他很害怕,很恐懼,他想要大叫出聲,然後接著便“啊”的一聲大喊了出來,整個人也從夢中驚醒過來。
他睜開眼睛,屋子卻黑漆漆的,黑暗令他感到更加的害怕。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胸口,那裏濕黏黏的,他以為是從胸口裏流出來的血。
他害怕得大聲喊起來:“快來人,快來人,快掌燈。”
外麵伺候的宮女和太監匆匆的跑進來,點開了屋子裏的燈。二皇子連忙坐起來,低頭去看自己的胸口,那裏的衣裳幹幹淨淨的,並沒有鮮紅的血液。剛剛他摸到濕黏黏的東西,也不過是自己的冷汗而已。
他鬆了一口氣,可是心裏卻仍是空洞洞的,夢中的情景曆曆在目,他仍是害怕得透不過氣來。
伺候他的宮女看著他臉色蒼白,額頭一直在冒著冷汗的樣子,有些擔憂的問道:“二皇子,您怎麽了,可是做噩夢了?”說著拿了帕子想要去擦一擦他額頭上的冷汗,結果二皇子卻像是被驚嚇了一下,宮女伸手過來的影子,讓他想起了夢中姨母拿著匕首的樣子,他用力的揮開宮女的手,縮著身子大聲道:“別碰我。”
宮女不知是怎麽回事,與身邊的太監對視了一眼。
二皇子緩了一會兒的氣,然後才對旁邊的宮女太監道:“我沒事了,你們出去吧。”說著頓了頓,又道:“屋裏的燈不要熄,我要點著燈睡。”
小太監仍是有些擔心,小心翼翼的問他道:“二皇子,您沒事吧?要不要奴才給您泡杯壓驚茶?”
二皇子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
小太監去找了茶葉出來,讓茶水間的宮女煮了,然後親自端了過來,服侍二皇子喝下,然後才和宮女一起從房間裏退了出去。
二皇子躺在床上,房間裏的燈沒有滅,他看著亮堂堂的房間,卻仍是睡不著。
他就這樣一直睜眼到了天亮,結果到了第二日,卻是鼻子塞塞的,人也倦怠起來。伺候他的宮女一看就知道他是著了涼,不敢耽擱,連忙去稟報了皇帝,又讓人去請了太醫進來。
兒子生病,太子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他到的時候,大公主已經在了,正坐在二皇子的床邊,握著二皇子的手正在說著什麽。大公主已經十四歲了,這個時候十四歲的姑娘都可以成親了,大公主的性子本就穩重,此時拉著弟弟的手安慰弟弟的樣子,眉頭輕輕蹙起,說話卻是輕聲細語的,如同一個小大人一樣。
見到皇帝進來,大公主站起來給他行禮,喊了一聲“父皇”。皇帝對她點了點頭,而後二皇子也想要起來行禮,皇帝按著他的肩膀讓他躺著,對他道:“生病了就好好躺著,不要多禮了。”
說著又摸了摸他的額頭,試了試他手上的溫度,問道:“怎麽好好的,會生起病來?”
他是知道二皇子雖然身體比以前大好了,但仍是比別人要弱一些,偶爾小病一下都是常事。如今又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更加容易生病,所以也沒有責怪伺候他的宮女太監。
二皇子道:“都是兒臣不好,讓父皇擔心了。”說完嗓子一癢,“咳咳”的咳嗽起來。
皇帝輕輕拍著他的胸口,道:“你不要說話,好好養病。”
說完又問太醫二皇子的病情,知道他並沒有大礙,服幾副藥便能痊愈之後才放心下來。等太醫開了方子,皇帝讓人煎了藥,親自喂了二皇子服下,然後便在旁邊親自照顧著二皇子。
二皇子這幾年雖然好了很多,但對皇帝仍是敬畏打過親近的。皇帝在這裏,他反而有些渾身緊張,一直不自在。
大公主心疼弟弟,見了二皇子的樣子,便對皇帝道:“父皇,讓兒臣在這裏陪著二弟吧,您日理萬機,別耽擱了朝事。”
皇帝也是看出二皇子的不自在了,心裏歎了一口氣,隻好叮囑大公主道:“你好好照顧你弟弟。”
大公主道是,皇帝又轉頭對二皇子道:“昹兒,父皇晚上再來看你。”
二皇子點了點頭。
皇帝給他掖了掖被子,又看到他欲言又止,有話想說卻不敢說的樣子,便主動問道:“昹兒,你有什麽話想和父皇說的?”
人生病的時候總是格外軟弱,會想要最親近的人陪著。若是以前,他會想到趙嫿,而此時他想到的則是趙章氏。
他猶豫了幾下,然後才裝著膽子跟皇帝道:“父皇,我想見外祖母。”
皇帝聽得蹙起了眉頭,他知道這兩年二皇子跟宣國公府走得格外近些,宣國公府是二皇子的外家,他並不是不允許他親近宣國公府,但他希望他能保持一個度。宣國公府是他的外家,但跟他更是君臣,他希望他能有清醒的認識,與宣國公應該保持怎樣的距離。
從前他是依賴趙嫿,如今好不容易將他板正,他不希望他又依賴上宣國公夫人。男人應該成為女人的依賴,而不是去依賴女人,一直躲在女人身後能又什麽出息。
隻是看到二皇子惴惴不安的樣子,再想到他如今生著病,皇帝最終還是心軟了,對他道:“我將宣國公府宣進來。”
二皇子見皇帝沒有生氣,這才鬆了口氣。
趙章氏來得很快,進宮來的時候也是一臉的急色。她甚至隱隱有些後悔,不該急著跟二皇子說這麽多的,是不是因為被她的話嚇著了,所以二皇子才會生病的。
等一見到二皇子,趙章氏滿臉焦色的走過去,道:“殿下,您怎麽樣了?”
二皇子看見她很高興,笑著喊了一聲:“外祖母。”
趙章氏看著他臉色蒼白的樣子,心裏隻覺得一陣的心疼。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趙章氏便是每天都進來陪著二皇子,看著他生病,也不敢再跟他說那些事,免得加重他的病情。
隻是等二皇子漸漸好起來後,趙章氏的心思又活絡了。
而二皇子這些日子也在思索著趙章氏跟他說過的話,還有那天做過的夢。在有一天的時候,便問趙章氏道:“外祖母,姨母真的會害我嗎?她對我的好真的是假的嗎?她其實是想要讓三弟做太子嗎?”
他說著,眼淚便滑落了下來。其實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隻是想要一個人來更加堅定他心中的想法而已。
趙章氏深深歎了一口氣,然後抱著二皇子道:“殿下,您要明白,人有親疏。寧妃若是沒有自己的孩子,她或許會真心疼你。可她有自己親生的孩子,她愛自己親生的孩子自然勝於你,便如同外祖母隻疼愛你,卻不會去疼三皇子一樣。她愛自己親生的孩子,便一定會想要為自己的兒子爭取最好的,這天下最好的東西是什麽,皇位。你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有你在,以後皇位就一定是你的,而寧妃若想要讓三皇子得到這樣最好的東西,便隻能犧牲你。”
二皇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有誰願意承認,自己一心信任依賴的人,其實一直想要害你。
趙章氏心疼他,想著是不是暫時不要再說下去。隻是又想到深宮的險惡,想到他遲早要麵對的,早麵對總比晚麵對要好。便又狠下心來道:“寧妃對三皇子嚴厲,那是在磨礪他,玉不琢不成器。而她表麵疼愛你,那是在捧殺。”
趙章氏繼續道:“殿下,您的身份不知道擋了多少人的路,所以不止寧妃,這宮裏,隻要有兒子的,柳淑妃、徐貴妃,哪一個能見著你好?”
二皇子道:“可是徐庶母妃當初請了神醫回來,治好了我的病。”
趙章氏不屑的“哼”了一聲,道:“你以為她是真心想要治你的嗎?她不過是想要討好你父皇而已。當初就算她不請,你父皇既然找到了杜神醫,便一定會讓他回京來醫治你的,難道你父皇的麵子還沒貴妃大。更何況,當初說是她將杜神醫請回來了,可誰見到了。說不好是她故意放出風聲,讓自己落個好名聲而已。”
她說著頓了頓,又道:“你要記得,不要去相信這宮裏的任何人,隻有血脈相連的人才永遠不會背叛你。”
二皇子又問道:“那父皇呢?父皇也不能相信嗎?”
趙章氏歎息一聲,然後道:“世上的父母自然不會害親生的孩子,你父皇自然不會害你。可是你也要記住,你父皇不止你一個兒子,你聖旨不是他最疼愛的孩子。”她看了二皇子一眼,又繼續道:“皇上寵愛徐貴妃,對她生的孩子也百般疼愛。你說這種情形下,徐貴妃對儲君之位會沒有想法?倘若有一天徐貴妃為了自己的孩子而害了你,先不說她這般寵愛徐貴妃會不會舍得處置她,單說她生下了一女三子,皇帝看在她生的皇子公主的份上,隻怕都不會下狠手對她。”
二皇子沒有再說話,卻慢慢落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曾經有一天在花園裏,看到父皇跟四弟相處的樣子。四弟調皮,撲到父皇的身上要父皇背他回去,而父皇居然一點沒有生氣,反而很高興的背起了四弟,四弟抱著父皇的脖子在喊“駕駕”,父皇卻笑得很開心。
父皇在和四弟相處時的那種愉快心情,是在對他的時候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他那時候十分的羨慕,想著要是有一天父皇也能這樣對著我笑就好了。不管多麽不想承認,其實父皇更喜歡也更疼愛四弟。
趙章氏繼續道:“你知道先帝十分疼愛惠王,對皇上卻態度平平,為此甚至一度想要易儲,讓惠王做太子。惠王和皇上也都是先帝的兒子呢。”
二皇子沉默著,臉上露出傷心的表情來。姨母不是真心疼愛他的,他也不是父皇最疼愛的孩子,那他現在還有什麽。
趙章氏看著他,心疼的抱住他道:“我可憐的孩子,要是你母後還在世,或許你在宮中就不會生活得這樣艱難了。”
二皇子也想起自己的生母來,那個在畫上,溫柔慈愛的看著他的女子。若是她還在世,他一定會是她最疼愛的孩子吧,就像是柳庶母妃疼大哥,徐庶母妃疼愛四弟五弟和六弟那樣。
他想他的母後了,盡管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可是此時他無比的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