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他又拒絕,情係一人
“桐封王,今天十皇子都選了個側妃,你是不是也要在眾位千金中尋覓個有緣人,做妻亦或是妾?”襄惠帝轉向司空玨,神情比先前對司空淩多了份難得的慈愛,若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那些小姐們聽襄惠帝那麽說,霎時跟打了雞血般,每個人臉上都是按捺不住的激動。眼巴巴地朝著司空玨坐的位置看去,無數道炙熱的目光如箭,感覺像是被人生生射了個萬箭穿身般。
垂首喝酒的司空玨被他點到,端到半空的酒杯中蕩出幾滴水酒。白玉般細膩白皙修長的手指將杯盞放下,眼簾上掀,淺棕色的瞳眸裏溢出星碎般的光彩,動作緩慢既優雅地站起來,拱手長揖端是謙謙如玉,道:“回皇上,臣素來淡薄兒女之情,無心儀之人。”
淡薄兒女之情?剛在興奮中的女子們聞之,芳心頓時碎了一地,委屈的神情顯露在臉上,別提多可憐楚楚。可不管她們射來的目光多哀怨,司空玨始終淡然處之,臉上帶著溫如春風般的淺淡笑意,可眼底卻是了無一物的空曠,什麽東西都進不去。
襄惠帝皺眉,微顯疲態的臉上有絲失望,灼灼目光打量著保持著長揖姿勢的司空玨,最終淺聲一歎,道:“你這性子怎麽就沒變,跟她一樣執拗。朕這次不能再依你了,府中連個姬妾都沒有這像什麽話?朕回宮後會仔細挑點兒人去你王府。”無奈的語氣中滿是堅持,怕他反駁,襄惠帝又加了句:“此事已定無需多言。”
司空玨緩緩將眸子閉了下,睜開時眼中又清明一片,看不出半點糾結,道:“臣,謝皇上賞賜。”
魚璿璣將一切看在眼中,傳言果然是真的,襄惠帝對司空玨好過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他看司空玨的神情似有些超越了君臣的關係的界限。襄惠帝真是個重情的人,因為司空玨之父為救他而死,故而額外垂愛司空玨?襄惠帝口中的那個人是“他”還是“她”?她抿了抿唇,眸子眯起恍若是追蹤到了獵物的豹子,興奮中壓抑著股蠢蠢欲動。
這兩人的關係非同一般嗬!
十皇子壽宴得側妃,桐封王也將會有禦賜美人入府,皇子還有大臣們都紛紛上前來祝賀,免不得又是陣觥籌交錯的應酬。魚璿璣喝了兩口茶解渴,瞥見將頭垂低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安悅,帶著諷刺意味地笑了。安悅的種種表現都說明她鍾情的可不是今日的壽星,而是頗得聖寵的桐封王,襄惠帝想必是明白了她的心思,故意使絆子不讓她如願。
司空玨貴為帝國目前唯一的王爺,封地桐封雖不比江南富庶卻也是個繁興之地,況且他手上還握有勢力不遜於司空淩铩羽騎的虎賁騎,又得襄惠帝器重,這樣的人別說皇子了,大臣們都競相拉攏。若安悅欲嫁司空玨是安祿的主意,不難猜出安祿打什麽主意。不過那老狐狸通常比較膽大,下安悅這步棋顯然是求中庸,莫非是被踩了尾巴或者人老心怯了?
“安陵,恭喜你了。”安晴見她看著安悅若有所思的模樣,怪聲怪氣地“道賀”起來。“嘖嘖,這樣的貨色都能被看中,老天真是瞎了眼。”
麵對她的冷嘲熱諷,魚璿璣沒表現出生氣的樣子,散漫道:“看中我的是十皇子,賜婚的是皇上,你這意思是說他們瞎了眼麽?他們都在這裏,要不你湊上前去看看他們的眼睛到底是瞎了還是雪亮的?”最後句話滿是壓迫的沉抑,可在臉上愣是尋不著半點厲色。
“安晴,住嘴!”大夫人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心中氣怒難平。她的女兒表現得好好的,卻因皇上的眼神給驚了,錯失在桐封王麵前表現的機會。另外個庶出的空有漂亮臉蛋,卻十足的腦子塞滿草,什麽話能說什麽不能說都搞不明白,險些落人詬病。
“夫人,晴兒知錯了。”安晴嚇得臉色一白,失了底氣,沮喪地低頭,對大夫人是有火不敢發。
魚璿璣冷眼旁觀,利用喝茶的空當又把朝中的大臣們都打量了幾番,暗暗觀察他們屬於哪一派。筵席開到申時,襄惠帝就攜著皇後回宮,其他皇子和大臣們也相繼離去。她也準備走了,轉身之際瞧見左岩朝她快步而來。
“六小姐,殿下請您去天星堂稍坐片刻。”
左岩少年老成,臉上繃著嚴肅的神情,好似這件事極為重要般,非要她去不可。魚璿璣心下了然,也沒推搪就跟他去了,她知道司空淩定是有些重要的話要跟她說。
天星堂,皇子府的主院,司空淩的居所。左岩將魚璿璣領到花廳,立即讓丫環茶水伺候,自己則跟根柱子般矗立在魚璿璣身後。她也不急,慢慢地品著茶,茶湯裏氤氳出來的水汽升騰到臉上,沾到她眼睫時便如小水珠般黏在上麵,看著剔透晶瑩。
等了一刻鍾的時間,司空淩才送完客姍姍而來,左岩跟他眼神對視就有了默契,快步出去將附近的丫鬟都趕走了。
“你太大膽了!”司空淩微怒,拂袖坐在她上首的扶手圓椅上。黑亮如黑曜石般的雙眼銳利中不乏懊惱,英武的麵因為此刻的神情略顯得有些緊繃,卻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反而更添出一分英氣來。
魚璿璣將茶盅放下,恍不在意地道:“不過是張圖卷而已,安陵相信十皇子定然不會收不下。”
“可你送的是一般的圖卷麽?”司空淩惱意更甚,見她氣定神閑就越是心煩氣躁。他好歹也是為她擔憂了,瞧她是什麽模樣?
“十皇子是怕被人發現,引起帝王猜忌,對否?”她眼眸一轉,眼角瞥到他,嘴上掛起玩味的笑。
“……”司空淩微楞,霎時無話。他倒不是怕讓人知道他有江山堪輿圖,而是怕別人曉得這事跟魚璿璣的牽連,她小命難保。不過,她似乎不會想到這層。也不知心底那種滋味怎麽形容,總之讓他不喜。
見他沉默,魚璿璣權當被她猜中心思,正色道:“十皇子有什麽話直接說吧,猜來猜去的不如當麵問個清楚。”
“你字中藏著的江山堪輿圖是怎麽回事?”若是報恩,她先前就送了半幅,用不著在字中夾帶。可不是報恩,他也猜不出她此舉為何。司空淩也沒管什麽男女之防,雙眼直直盯著她的臉,不想放過她任何一個表情。
魚璿璣垂眼,不做隱瞞,道:“十皇子所料不差,安陵確有所圖。先前那個隻是半張,而字的夾層裏卻是完整的一張江山堪輿圖,安陵之所以敢這麽大膽,一來想試探下殿下的膽識,二來這東西太過惹眼我想換種保險的法子將它送出。”
江山堪輿圖,隻要將名字說出去,不知有多少人會趨之若鶩,她小小地暗度陳倉,也算是給自己省了個麻煩。至於試探他,不過從側麵滿足男人驕傲自大的心理,他那樣久經沙場的人哪裏會懼怕什麽。
“然後!”司空淩臉色嚴肅,驚詫一番後很快冷靜下來。
“如今的朝堂,儲位懸空,朝臣結黨,想來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場慘烈的廝殺。安陵所做,不過是想給自己尋求一個避風港,躲開那場殺戮。”跟聰明人說話,繞彎子會讓對方不喜,魚璿璣自然而然地選擇了實話實話。“當今天子乃多疑之人,丞相勢力盤根錯節在朝中又左右逢源,帝王安能舒心以待?怕是想方設法要絆倒這棵被自己栽培起來的大樹,屆時,大廈傾覆,哪怕螻蟻也難活……”
司空淩皺眉,打斷她,“你如何確定父皇對安家動了心思?”
“桐封王回京那晚的禦宴上,我被人推入太液池,上書房內有些大臣就將過錯推在我身上,皇上聽了任由丞相跟他們辯駁而不語。要試探我會不會武功,明知郭洵下狠手,皇上卻沒有半點阻止之意。安勇回京,安家和林家結親且還是皇上賜婚,十皇子你覺得會這麽簡單麽?帝王皇子遇刺,很多大臣都進了宮,可身為百官之首的丞相卻在街上奉命抓賊。浮圖關一事,皇上若想早日解決,派殿下你去不就最合適,可去的人是丞相。說得再近些,皇上今天對安悅的讚賞你不覺得很奇怪麽?”
“你怎知父皇和皇子遇刺的事?”她一個閨中女子,怎麽知道這麽多朝廷之事?先前的可以說她是猜測,可這事他是派人封鎖了消息的。
“殿下別忘了,我怎麽說也是丞相之女,得到這個消息也並不難,不過倒真是意外得知的。”魚璿璣哼笑。
司空淩靜默,魚璿璣又哼了哼,繼續方才的話,道:“朝臣結盟,他以彼手毀之,坐收漁利。安悅之事皇上不過是給安家一個警告,讓丞相不要妄圖攀附——桐封王。”說最後三字時,她不動聲色地看了司空淩的神情,果見他眼中有一刹那的愣滯。無聲地笑了笑,一些事她不過提出來點撥下,司空淩那般慧敏的人自然明白是何意,而她就是要司空淩清楚她現在處的環境。
“我所求的不過是個安靜之地,相府總有天會倒,我希望那個時候自己能平安無恙。”她佯裝哀傷地歎了口氣,“相府的女兒隻是丞相穩固地位的籌碼,十皇子應該比安陵更明白些,今日獻圖隻求殿下一個承諾。”
“什麽承諾?”心中似大山傾覆到了海中,掀起一片滔天巨浪。這女子處在深閨鮮少出門,竟把朝堂上的事看得如此通透,依據那些件小事便將帝王的心思揣度了出來,差不了分毫,這般玲瓏哪怕男兒都比不上。從表及裏,她看的東西比別人深遠,早早地就未雨綢繆。若成男兒,當他帳下謀臣也不為過。
驚訝,震撼,驚歎,讚賞,他從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被這樣的她吸引著。
魚璿璣忽然莞爾,手指撚起茶蓋,道:“安陵畢竟給十皇子送了這麽件討喜的東西,若是按照你的喜好,會給我什麽?”
“這?”司空淩有些為難,換做以前他肯定認為女子就該在後院為男人料理家事。但從今日的正妃事件和她方才的言語判斷,魚璿璣哪裏會是安分的人。這女子有著超乎男子的才情和洞察力,更會審時度勢順勢而為,放在區區後院真是屈才了。
是啊,他能給什麽呢?金銀財帛?連他的正妃都不屑的人又豈會貪圖這些市儈之物,現在他真不知自己能給予她什麽了。
魚璿璣看他滿臉糾結的樣子,很明白是為何,也不出言任由他自己去猜想。約莫又過了盞茶的時間,司空淩終是看著她,臉上滿是複雜難辨的神情,道:“你日後會是我的側妃,這樣的身份難道不足以保全你?”
他是想到了些什麽的,卻覺得不可思議,故而岔開話題。他放低姿態,用的是“我”而非本殿。
“難道殿下對這場奪嫡這麽有信心,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登上大寶?”她微惱,語氣中也帶著不客氣,冷嗤道:“在十皇子殿下心中,我這個女子就那麽不及你帳下之臣,非得讓我乖乖地做你的側妃?”
司空淩稍驚,刹那間還是有那麽點不相信,果然跟自己想的對上了,她要的是……
“安陵想做殿下的幕僚!”她懶得再跟他多費唇舌,直截了當說出目的。“殿下將來是高高在上的人,身邊的女人會多如牛毛,我不想才從相府的爭鬥中跳出來,轉而又要在殿下的後院跟別的女人勾心鬥角。”
“若殿下答應,安陵會奉你為主君,傾心輔佐。待日後事成,殿下放我去想去的地方即可。”字句鏗鏘,語氣中有著不輸給男兒的豪情決然。她眉目仍舊清冷,雙唇如同染了大紅的胭脂般殷紅似血,瀲灩著墨意的瞳眸中閃出喋血嗜殺的精光,那份狠辣絕情宛若拚死搏擊的獸,若不成功那便玉石俱焚。
對旁人冷血,對自己更是無情,這樣的人比殺手更加可怕,完全是為了殺人而殺人。這人,就是在黑暗中生存,沐浴著鮮血的惡魔。
今天得了太多的震驚,司空淩整理了下淩亂的思緒。好半晌,幽幽而言,似歎似嗟,道:“安陵,你可知今天在宴會上,我求父皇將你賜給我做正妃,不是演戲給任何人看,隻是想讓你做我——司空淩的妻子。”
真的看不出來麽,情係一人,不可轉也!
------題外話------
話說,這是首v,孩子們,倫家需要你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