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始 風起天訣 008 一曲逝水,夫人恩典
楓林深處,斷續的笛聲似有似無地傳出,雲姑尋著琴音卻發現是魚璿璣在吹笛。茂密的林中,陽光好似一塊塊碎金灑落地上,盤膝坐在大石上的她上身著白色的廣袖菱紗對襟襦衣,下身是用銀線繡著雲紋的雪綃齊胸襦裙,雙手抬起唇吻笛孔,低沉的音調摩擦著樹葉的颯颯之聲,說不出地奇怪卻又異常和諧。
輕風吹拂,捋動胸前那火紅的裙帶與左右臂膀上打著蝴蝶結的紅色絲帶輕舞飛揚,恍若一片雪海中開出的一樹紅梅,妖嬈多姿奪人眼球。
她的神情很專注,那超越病態白皙接近透明的臉上上落下幾點明光,給人一種隨時都要消逝的感覺。雲姑心頭一緊,眼中有著股酸澀快要化成淚水,卻見魚璿璣突然開口,“有什麽消息?”
雲姑迅速從回神,道:“昨晚柳兒偷偷地見了綺香園的打掃丫鬟晃兒,回來之後神色不太對。老奴也暗暗觀察過晃兒,發現她根本沒有出綺香園,小姐你看會不會是趙姨娘指使柳兒對您下手?”
“柳兒隻見過晃兒,沒有見過趙姨娘?”她慢慢地掏出絲綢手帕細細地擦拭著九幽笛,神情仍舊冷淡。
“是。”雲姑肯定地點頭。
趙姨娘與安陵母女都沒有深仇大恨,謝婉早死安陵又極不受寵,她犯不著頂著會被人發現的風險對安陵鞭屍。而這應該是幕後指使故布疑陣,為的就是不讓人查出什麽,看出的此人心思很是細密。她抬頭哂笑,道:“若真是趙姨娘指使鞭屍,那麽她一定會派心腹跟柳兒接觸,那個晃兒也機靈。隻是很可惜,她遇上了我。”墨玉眸子掃過膝上的琴眸中閃過一刹寒光,“雲姑,你待會兒去幫我采些新鮮的柳葉桃花瓣吧。”
雲姑不解地望著她,不知她這麽做有什麽用,魚璿璣冷笑道:“你隻需要看好晃兒,我相信她很快就會告訴我們她忠心的主子是誰。對了,李嬤嬤給我喝的藥到底是誰送的?”
“小姐恕罪,老奴暫時還沒查到是哪位姨娘給小姐的藥。”雲姑懺愧地低著頭,對自己的無能顯得有些懊惱。
魚璿璣手一抬似乎不太想聽她說什麽道歉之類的話,眸子帶著涼意問道:“府內外可有什麽重要事情?”她這幾日都呆在熹閣養傷,開始修煉內功,也沒什麽時間親自去府外探聽消息。她想複仇就必須弄清當前的形勢,以最快速的方式尋到最好的盟友。
“聽管家說兩位公子要從襄城回來了,三小姐跟往常差不多讀書彈琴,不過四小姐卻天天躲在清心閣練舞,其他的倒沒有什麽。炎京最近說的最多的是應詔回京的桐封王,好像也就這兩日的路程就該到炎京了。”看她眉頭挑起,雲姑頓了頓似有感歎地道:“桐封王六歲封王十二歲離宮到封地,如今已經八年了。聽說皇上賜的那塊封地桐封是個不毛之地,後來竟被王爺治理得極好。這次又打敗了西北的雪原蠻子,皇上飛馬褒獎了不說還特地下旨讓他回京。”
魚璿璣靜靜地聽著她的話,私下裏也聽丫鬟們說過,桐封王司空玨雖不是襄惠帝子嗣卻比任何皇子都受帝王的寵愛。雖偏安桐封那個地方,可每年都會得到襄惠帝的珍貴賞賜,那是近在京城的皇子們所不能企及的恩寵。而坊間流傳司空玨自幼受皇帝特別照顧則是因為有一年宮裏來了刺客,他的生父明郡王為了保護皇帝而死,待他出生後母親又死了皇帝就把他接進宮養在身邊。
從小受帝王栽培又有過人之處,此人絕非泛泛之輩。她垂眸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從樹上落下的葉子,雲姑信口道:“桐封王與帝月的鬼修羅燼王齊名,三國中唯他們能比肩一二,皇上這麽看重王爺也不知道會不會給王爺賜婚……”
“司空玨還未婚配?”魚璿璣語氣陡然淩冽起來,還帶著絲讓人不易察覺的倉促。雲姑愣了下,隨即說了句是。她嘴角緩緩上揚,嘴唇翕動,道一句原來如此。
日暮散去之後天上就黑了一片,一彎上弦月孤寂地掛在空中,灑落清輝幾許。回廊簷下,燈籠成列悉數點亮,橫看豎看俱是一路火照。花園清風亭,拒霜將一把古琴放在青瓷桌上,自覺地退在一邊。
魚璿璣撩起裙子坐在廳中,指尖拂過古琴的琴弦,臉上露出一種高深莫測神采來。須臾,雙手一抬手指有節奏地起落,一曲《逝水》從指尖緩緩流淌而出。此刻方才戌時三刻,因為白日裏的炎熱府中不少人都未曾休息,恰好聽到了從花園中傳來的嫋嫋琴聲。秉著好奇去尋個究竟,卻發現彈琴之人竟是相府中文墨不通五音不識的六小姐。
“怎麽是六小姐,她可從來都沒有碰過琴啊?”
“要不是親眼看見,我還以為是三小姐彈琴呢。”
“卑賤女支女生的女兒就算掉進鳳凰窩也終究隻是麻雀的命,小曲吹得再好,將來也不過是嫁一個小門小戶潦倒一生。”
“聽說六小姐回來那天還想脫衣服勾引十皇子呢,你們看她是三個小姐中長得最醜的,還妄想攀上十皇子,真是不自量力……”
圍觀的人不過離亭子兩丈遠,可這些詆毀的話卻一字不漏地落入她耳中。在外側站著的拒霜氣得捏緊了拳頭,正想衝出去教訓那些亂叫嚼舌根子的下人,魚璿璣抬眸淡然一瞥,輕斥:“站住。”
拒霜不解地看著自家主子,一張小臉憋得通紅,恨恨地看著那群嘰嘰喳喳的人。魚璿璣臉色冷淡,好似一點都沒有被她們的話激怒,指尖勾撩,彈落最後一個音調,整首《逝水》才彈完。
“天晚了,我們回去休息。”起身,她眸色涼涼朝拒霜吩咐了句,徑直往熹閣去。看她走了,拒霜也隻能憤憤不平地瞪了幾眼那些胡說八道的人,抱起琴才匆匆追上去。
“還不是個軟性子……”紮堆的丫鬟裏一個長得有些出眾的女子不屑地看了看已經消失了背影的魚璿璣主仆,笑的張狂。其他人聞言,也都跟著附和了兩句。突然,一個男人尖銳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你們聚在一起幹什麽?”
眾女回頭看去,發現安祿和安順不知何時站到了她們背後,一想起方才詆毀魚璿璣的話,一幹人嚇得臉都白了趕緊跪下行禮。安祿一臉凝重,聲音中夾著著幾多淩厲,沉聲道:“方才是誰在彈琴?”
“是,是六小姐。”一個稍微膽大的丫鬟怯生生地抬起頭回了句。
安祿聞言,臉上多了絲不易察覺的惶惶之色。安順看了趕緊做了個手勢,一群人頓時化鳥獸散去,隻剩他們主仆二人在此。一片沉默後,安祿忽然轉頭來吩咐道:“去告訴夫人,本相有話交代……”
翌日天好無事,第二日晌午剛吃了午飯,大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碧青便領著人來送了新衣和全新的首飾及胭脂水粉,並告知會帶著她參加今晚特地為桐封王接風的禦宴,熹閣的丫鬟們都高興起來,以為她們主子終於鹹魚翻身了。魚璿璣仍舊模樣冷淡,一眼都不曾去看那些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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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要冒泡,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