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始 風起天訣 080 九幽攝魂,夜半相會
樓閣上,趕回來的雲姑聽說了花姨娘的事,匆匆跑來焦急地朝魚璿璣問道:“小姐,她們明顯是想陷害你,如今可怎麽辦啊?老奴聽說衛姨娘帶走了花姨娘喝過的茶,大夫說裏麵有摻雜了少量的寒涼之物致使花姨娘動了胎氣。劉管家已經派人到護國寺去請大夫人了,要是大夫人回來肯定將小姐定罪……”
因為驚慌,雲姑說話都快要無語倫次了,眼眶裏漫著淚光,聲音也有些哽咽。旁邊的拒霜也跟著抹了抹眼淚,低垂著頭情緒低落。
魚璿璣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用毛筆蘸了些小碗中的褐色汁液細細地刷在九幽笛的每個地方,渾不在意地道:“一樁小事兒而已,你們的主子有那麽容易被打敗?”
“小姐,不可小覷了那些女人,她們……”雲姑急急說道。
“她們做了這麽多事,你說要是本小姐不回敬一二豈不是不好?”清秀的麵容上神情淡淡,那認真細致都放在了上色的九幽笛上,上下眼睫交觸的縫隙裏,墨玉眼瞳中射出一抹詭異難測的光彩,恍若從幽冥地獄閃現的冥屠幽光,專斬邪煞惡靈。
雲姑和拒霜二人聽她這麽一說,猜想到她或許有了什麽主意,心裏稍安可還是免不了忐忑難耐。
天邊,那躲厚重雲層後麵的太陽終於落下,天地間很快就被黑色侵襲。重重光影錯亂地搖曳,魚璿璣將完全上好色的九幽笛放在唇邊,指尖緩緩起落的同時,一曲幽幽之音溢出。沉抑的笛聲裏似乎漫出無邊無際的昏暗,鋪卷成一片暗黑的天地。漫天黑色中,忽然劈來一道如亮如刀鋒的閃電,炫亮的白光將黑暗中的一切瞬間照亮,卻又在須臾之間消失殆盡……
屋外,風聲嚦嚦,夜雨傾盆,喧鬧的聲音將其他的喧囂的壓製了下去,唯聞幽咽笛聲如泣如訴,似如鬼唳。
九幽攝魂,天地變色,她什麽時候才能學會?
“安陵。”嘩嘩雨聲裏,低沉綺麗的男子語調流竄在耳畔,跟著一雙強健有力的手臂將自己的腰箍緊。吹笛的魚璿璣驀然停下,夜風夾著雨絲從窗口吹進來,吹了她一臉的寒氣。背後男子體溫較涼,可貼著她的後背時卻讓她感覺到了冰層深處濃烈的火熱。他尖尖的下頜抵在她的肩窩裏側臉輕輕摩擦著她的側頰,喃喃喊道:“安陵,安陵……”
寬敞寂寥的屋子裏,燭光如豆,冷香縷縷。魚璿璣拿著笛子的右手垂下,墨玉眸裏瀲著月兒清冷的光輝,語氣冷冽地命令道:“赫連燼,放開我。”
讓她無從察覺,在她身側出入如入無人之境的男人,到目前為止,她就隻發現了這麽一個。
“我要走了。”赫連燼聽著她滿是不悅的話語,沒像往常般見好就收放開她,而是無由頭地說出了四個字。箍在她腰側的手臂更緊了幾分,略微尖的下巴擱在她肩上硌得她不適。
“好走不送!”手腕一翻,右手拿著的九幽笛突然襲向赫連燼左肩,看似不快的動作卻夾著淩厲的罡氣。赫連燼身子扭開一旋,左手夾住襲來的九幽笛,右手卻沒有放開她的腰。幾乎同時,魚璿璣乘機朝他下盤攻去,赫連燼隻是躲閃沒有還擊,她進他退就是傷不到赫連燼半點。交手十餘個回合討不到半分好處,魚璿璣微怒,左手手肘狠狠地往後一撞,赫連燼鬆開抱著她腰的手,轉而左手拉住她的手腕。
魚璿璣後腿高抬朝他胸前就是一腳,赫連燼嘴角微勾,手上拉著她一扯一鬆,身子飛快避開她的攻擊長臂一撈鉗住她纖細的腰肢。魚璿璣眉頭擰住,旋而後退半步腳後跟在他腳尖上狠狠地一踩。赫連燼吃痛往後一傾,魚璿璣就欲脫離他的禁錮,他反手將她扯住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到自己身上。突然之變,慣性砸來的力道讓他朝後一跌,兩個人頓時大喇喇地倒在了她的牙床上。
頭磕在床板上,眼前一陣金星亂冒,赫連燼沉重的身軀壓在她身上,到處都彌散著他的體息。
“夠了!給我起來!”魚璿璣怒瞪著身上的男人,身子被他壓得嚴嚴實實竟是動彈不了半分。
男人俊美無儔的臉上爬起幾分得意的笑,暗藍色的眼眸裏亮著別樣的光輝,在她顯露的鎖骨處不深不淺地一啃,沉若暮鼓的音調中不難聽出愉悅的成分,道:“你若乖巧些哪裏會被我懲罰,嗯?”他將懲罰二字的音咬重,隨即又在她耳畔低低地笑了兩聲。
魚璿璣黑著一張臉,滿肚子的火氣沒法發,悶聲道:“赫連燼,滾!”
這莫名其妙的臭男人半夜三更不睡覺竟跑到她的閨房裏跟她動手!某個盛怒中的女人瞪大著眼,想要用眼神將他瞪穿般,卻好像忘記了最先動手的人不是赫連燼而是她。
“野性難馴!”他好笑般地輕斥了一句,眼底深處卻是泛濫著無邊的寵溺,好似一片沒有邊際的大海,能瞬間將人溺斃其中。
魚璿璣扭頭重重一哼,滿臉都寫著慍怒與不甘。
赫連燼並沒有因為她的表現而生氣,騰出右手來手指輕輕地在她臉上滑過,描繪著她臉部的輪廓,摩挲著她每寸細嫩的肌膚。冰涼的指尖壓了壓她緊抿的唇瓣,鼻腔中呼出的熱氣噴在她臉頰上帶起絲絲可疑的紅暈。他微微眯了眯眸子看著那雙滿載著怒意的墨玉眼瞳,臉上帶著些許認真的神情,道:“跟我回西鄴。”
“燼王覺得可能麽?”她冷冷地嗤笑著,“再者,安陵不曾覺得自己能做出什麽對王爺有利的事情來,更不知王爺要帶走安陵目的何在?”
想帶她走?她還真搞不懂赫連燼在想些什麽。
“你在這裏,我不放心。”赫連燼眸光漸漸變沉,語氣中不自然地帶著幾分認真的意味。
這回答聽起來有些牛頭不對馬嘴的,卻在另一個側麵回答了魚璿璣的問題。他帶她走不是貪圖她能給自己帶來什麽好處,隻是擔心她的安危。他知道魚璿璣是個極為聰慧和狠辣的女子,卻怎麽也弄不清她所做事情的意圖。炎京現在風雲詭譎他又快要離開了,心中放心不下她。他自己也清楚身下這個女子是不會跟自己離開但還是來了,事實如他預料般,她毫不留情地打破了那本就淺薄的僥幸。
魚璿璣微怔,旋而哼笑了一聲,道:“我與燼王非親非故,你竟然放心不下我,莫非你是喜歡上我了?”
安陵的容貌不美,身體經過她的調養倒是凹凸有致,可赫連燼那般俊若天神見過美色無數,怎麽會喜歡上她?魚璿璣那麽說,也不過是挑釁而已。
“若是真的,你該如何?”意外地,赫連燼竟沒有反駁她的話,而是順著說了下去。他暗藍色的深邃雙瞳盯著她近在咫尺的臉,暗淡的燭光遠遠地照過來,給她蒼白的臉鍍上一層蜜色,她纖長的眼睫微微顫了顫,眼簾下拉將眸子遮了大半。臉上平靜如水,讓人看不出心底是何種情緒。不過,心弦卻晃然彈動了。
沉默,世界似乎從此刻安靜下來,赫連燼眼底深處那微弱的期盼在她的靜寂中黯然隕滅。
“其實,本王跟你開玩笑的。”他忽然扯唇而笑,手上鬆了抱住她的力道起身來坐在床沿上,長著繭的手指拉著金鉤勾住的紗帳,若無其事地道:“本王其實挺好奇的,你如何知道哪些突破寒冰訣修煉瓶頸的辦法?當然,你可以不說,本王不會強迫於你。”
魚璿璣撐著手坐起來,冷寂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中劃過異色,啟唇輕語:“故人所教。”
赫連燼微楞,本來以為魚璿璣會不屑回答的,卻不想她竟然答了而這答案讓他禁不住錯愕。她說故人所教,可放眼天下即使是那個給自己寒冰訣修煉的人也沒告訴他該如何破開瓶頸,她口中的故人是何人?莫非也是修習寒冰訣的人?
她一個不受寵的庶女,在相府後院大門都難得出一趟,哪裏有這般奇遇?
內力平凡,卻身帶怪異強悍的武功;本該識字不多的人,竟能閱覽群書還懂得醫術;他們費了十幾年的功夫才找到陰陽泉所在,而她卻先他一步打開陰陽泉還懂得如何使用;能背誦出寒冰訣扉頁的內容,懂得寒冰訣每一層修煉的玄妙……
一樁樁一件件數出來,再對照以前的安陵的行為,除了一張臉外,誰能相信她是往日卑微怯弱的相府六小姐?
她變化太大,應該是他在北邙山亂葬崗跟她相遇時,她便跟以前完全不同。
真是經曆了生死攸關才會這樣性情大變?放在別人身上他或許會相信,但是對她便沒那麽肯定。
她有很多秘密,可惜他沒什麽時間去發掘了,而她也不肯跟他走……
安陵,什麽時候我才能剝開你一層層的防備看到真實的你?他微微晃神,雙眼沒有焦距地朝桌上燈盞裏那弱得快被風吹滅的燭火望去。
“天晚了,燼王你該走了。”她清冷的聲音響起,低頭用手撫弄著方才糾纏時弄亂的頭發。
外麵,夜雨如注,嘩嘩嘩隻聽得雨聲一片片。夾著濕意的冷風進來,她微垂著眸子,遮去那悠悠冷意。抬首,他被燭光染了暖色的側頰落入眼中,似刀削斧刻卻找不出一點突兀的棱角,搖曳的光影落下,往日裏所見的冷酷也削去了幾分,更易親近了。
赫連燼揚了揚唇角,臉上掛著淡淡笑意,不知所謂地說了句:“一點也不像你。”說罷,竟沒有作何糾纏就朝門口處走去。
魚璿璣微有訝異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屋中他身上的冷香味還縈繞著,她略略愣神,今夜的赫連燼好生奇怪。
有時,自詡聰明的她也鬧不清赫連燼的話幾真幾假。但她很明白,感情這東西她再也不會碰,赫連燼真喜歡她還是假喜歡她也就沒多大的意義。她握緊了手裏的九幽笛,眼眸看向黑沉沉的夜空,今晚她還有事要去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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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一見麵就會打架,可璿璣老是被咱們的戰神王爺給製服了,哎,不強的複仇女傷補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