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山雨欲來,風滿樓
夜幕降臨時,天邊便閃出了即刻亮閃閃的星子,將漆黑的夜空一番點綴。舒愨鵡琻遠望,空寂中一抹輕靈出塵別樣惹人注意。
“……左翼軍從側方去夾擊,步兵於右,中軍伺機而起。”濃黑的劍眉不曾平展開,火光跳動下指尖在地圖上劃過時留下幾多暗淡的陰影。司空淩抬首,望向身側的左岩,問道:“桐封王、大淵、黑甲精騎和楚帝都有什麽動靜?”
“回王爺,不見風吹草動一切照常。”左岩手中捏著東西是暗衛送來的消息,但從上麵看那幾方人都安安靜靜的,軍隊更是不曾調動過,似乎明日的會宴不過是幾個朋友敘舊說話,根本沒什麽大驚小怪的。可事實怎樣?那一場凶險萬分的宴會,有多少人能全身而退?
瞿偓留守雒邑後方,守著他淩王管轄範圍內的廣大地域。此番帶在身邊的也是新近從铩羽騎中提拔起來的將領,作戰經驗不消說是豐富的,也正因此才被帶來。司空淩脖子一扭骨骼發出清脆的咯吱聲響,墨黑的眼瞳中折射出沁人的幽光睥睨著一眾人,宛如深穀的群狼之首,又像是雪原上驍勇的獒,散發著凶悍而令人不敢靠近的氣息。
“沒有動靜?不知該說他們沉得住氣還是本王手下的暗衛太無用了!”
“王爺息怒!”帳內的眾將聞言無不心驚膽戰地跪下,直覺今夜的淩王實在可怕得很。
左岩亦是被他冷言驚心,不知該怎麽言語。其實,他說的很對,不是桐封王等有伺無患就是他們的人太弱了。可話說回來,軍隊調動是何等大的動靜,不可能一個人都不驚動。他更加願意相信是桐封王他們有了別的打算,在按兵不動等待著什麽時機。而他們此刻調動兵馬,貌似有些莽撞……
司空淩黑眸暄絢著危險的暗芒,一股失望在臉上流露出,心中一斥沒用的東西。拂袖坐下,沉聲道:“本王剛才說的你們都聽懂了沒有?”
“屬下遵命!”實在怕惹惱了眼前凶戾的這人,眾將埋頭硬著頭皮回答。
他似才滿意地點頭,揮手讓人下去,眾將如蒙大赦般魚貫而出,生怕落了一步就被抓回去。見那些淩亂匆忙的腳步,左岩心頭泛起澀意。這些人隻是怕了王爺,怕真心相待的並沒有幾人。如此下去,隻怕他們的勢力會如千裏大堤般潰於蟻穴毀於一旦。他真是,擔心不已。
“左岩,本王讓你去通知桐封王的事情,你辦好了?”陰冷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他竟沒察覺司空淩已經靠近了他身邊。
感覺到他身上越發冷厲的氣息,左岩越發恭順了,道:“屬下已經按照王爺的吩咐將口訊送到,桐封王答應一敘。”
“那好,把她帶上。”司空淩勾起唇角,眼底彌漫著深不見底的寒意。醜時一刻,遠遠聞聽山上有雞鳴之聲,天空仍舊昏黑一片。一處偏宅高樓上,幽幽燈火在屋中亮起,在黯淡無光的世界中撐著一片朦朧的清明。
海公公擔憂地站在一側,瞅著桌上的沙漏眼皮子不住地打架,可那穿著簡素錦衣的帝王還站在窗前,就是給他十萬個膽子他也不敢睡著了。不過,“陛下,明日還有宴會,您早些歇息吧。”
天上黑黢黢的也沒什麽特別的,陛下怎麽就看那麽久呢?“你說今夜怎麽樣呢?”萬俟楚饒有興致地抱著手,倚靠在窗棱旁,嘴角彎彎地似想起什麽好笑的事情。
海公公不明所以,老實回答道:“今夜無風,夜中甚涼,興許明日晨起會起霧。”二十多年前初入後宮的他帶著剛出生的萬俟楚逃命,可惜在半道上被人砍傷眼睜睜地見萬俟楚被人搶走。被踹入江中僥幸不死,便流落到了山野中做了二十幾年野人。對於山林中的變化,他可是看得極準的。
起霧麽?萬俟楚微抿嘴角,他看起風起雲湧吧!
“陛下,您休息……”海公公見帝王神色不明,機靈地想起明天的問劍山會宴,就算是再怎麽遲鈍也該想到陛下是憂心明天的事情。可他隻是個沒用的宦人,幫不了他什麽忙。但他們早就布置好了一切,陛下這般又是為何呢?
萬俟楚側過臉來,火光的明亮照上,為其鍍上熠熠光彩。“你下去。”
“陛下?”海公公不甚明白帝王突然叫他離開為何,想再問時卻見他眸色已經暗了下來,識趣兒地退下,將一方幽冷清靜留給萬俟楚。
腳步聲走遠後,暗處突然躍出個暗黑的影子,看不見形狀,隻是能感覺到它存在那裏。不待萬俟楚開口,黑影就道:“巴圖暗中糾集了皇城的巡防軍,已經控住了永寧城和皇城。但是,萬俟星卻被人救走,對方不知是哪方勢力。”
“他就這麽等不及了?”萬俟楚冷冽發聲,俊逸的容顏上染上荒原的冷涼淺薄,笑得微顯猙獰。
黑影沒接他的話,繼續道:“龍影軍已經徹底分裂,歸屬於國師的人已經潛逃向永寧城,其餘的人則被屬下困在營地中。”
龍影軍是星池軍中之魂,以前是萬俟星一手帶起,素以忠於皇室保家衛國為己任。在宮變前,他們的人就剪除了那些死心眼的,餘下的不是巴圖的暗線便是忠於萬俟皇族的人。此次趁勢反擊一舉奪回伽羅關,萬俟楚在龍影軍中便有了英明。若此次問劍山會
宴順利,所向無敵之日也就不遠了。
“其他人都什麽動靜?”巴圖的舉動在他意料中,他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可他以為趁著自己不在永寧城就能為所欲為自立為王?巴圖,你顯然小瞧了朕!倒不是他處置不了巴圖,那小小國師他還不放在眼中,最重要的還是明日將來的四位帝星。
這一場五帝星的會宴,他可是準備了十五年了呢!
“除了淩王司空淩有兵馬調動,其他人都很正常,該怎麽樣就怎麽樣。”這點,他也納悶,莫非除淩王外的人都胸有成竹能麵度明日危險重重的宴會?
“以不變應萬變,他們也算沉得住氣。”萬俟楚揚唇詭笑,眼底的深意晦暗。“其他的,都準備好了?”
“萬事俱備。”隻欠明日東風!
“如此,正好。”十五年的籌謀,明天就該有些成果了,想不到這一天這麽快啊!起碼比他想象中的要快了些呢,當然這得多虧魚璿璣,那個前世魂了。宿孽啊,躲不開,終是要了斷的!平旦,晝夜一線交替,旭日緩緩爬上地平線,淺露的光輝一寸寸地擴散,照耀大地的每個角落。如海公公所說,晨起時附近山脈自山腰部位都籠上了薄薄的霧氣。約莫辰時時刻,萬俟楚派遣的使者便一一造訪了個個軍營駐地,駕著華麗的大馬車恭請各位勢力首領前往問劍山。
早晨的軍營中兵士們早早地就開始訓練起來,震天的喊殺聲在這明光四射的清晨顯得格格不入,駭得那些前來迎接的使者們險些怯步不前了。但出他們意料的是,本以為非常難以請到的人卻十分配合地上了馬車,並且按照規矩隻帶了一隊十人在車架前護衛。
問劍山距離各方勢力駐紮的位置其實並不遠,大約也就十多裏地的樣子,當然也是有近有遠的。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當馬車駛到問劍山山腳下的時候,其他馬車剛好也在這個時間到來。
魚璿璣挑開車簾跳下車去,便看見已經下車的司空玨、司空淩和赫連燼三人,還有隨行的各家護衛。一點不差,剛剛到齊,算得真是準。
“清遠侯黃毅奉我星池陛下旨意,在此迎接桐封王、燼王、淩王、攝政王妃大駕。”山腳牌坊處,約莫千人的士兵分裂兩側站立,中央那人穿著銅花對襟大衫,肥桶長褲外罩暗紅金線比甲,舉止翩翩有禮,麵對這天下驚雷貫耳的大人物,不卑不亢扮演著使臣的角色。
“我大淵雖不及各方財大勢大,卻也是威震一方,清遠侯為何單單喚本座為攝政王妃?莫非,你以為大淵是附屬於帝月的麽?”魚璿璣眸含冷光,倏地朝他投去一瞥。
黃毅神情隻是稍稍怔了下,心中暗歎這帝凰星果真不凡,遂道:“帝凰星乃天下五帝星之一,大淵如今如日中天,黃毅方才的話果有不妥,應稱呼一句淵王才是。”
“本座乃大淵之主,雖未稱王,但你這聲淵王本座還是應得起的。”她臉上覆冰散去,唇角揚起,便展開如花笑靨,日光下明眸善睞,凝脂如玉閃著光澤,端是讓那明媚的陽光都遜色了。
司空玨不動聲色地看著方才爭執的一幕,不做任何言語。司空淩冷眼旁觀,如同局外之人。旋而一道玄色從眼前掠過,素來鐵血冷酷的燼王已經牽起了她的手,露出微顯得不滿的神情,道:“娘子,你都不先跟為夫說句話,應那些沒有眼力的做什麽?”
魚璿璣嘴角一抽,狐疑地掃過他的臉,暗忖他跑過來做什麽,不是計劃中的部分啊。
“黃毅有罪,請淵王恕罪。我星池陛下已經在滄浪亭擺下筵席,請各位移步。”赫連燼指桑罵槐的話在他耳中起不了絲毫漣漪,黃毅盡職盡守地做著使臣該做的事情,從容不迫一絲不苟。
赫連燼暗藍眸子眯成危險的弧度,嘴畔涼涼地掛起看不住痕跡的淺笑。
這個黃毅,萬俟
楚還算沒看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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