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始 風起天訣 003 異象傳言,謀之初始
炎京曆經夏、陳、殷三朝動亂,待天訣國定之時已成四朝帝都。經曆了無數戰亂烽火,炎京不僅沒有被淹沒在浩瀚的曆史長河中,反而在歲月的沉澱中越發顯現出古都的神韻來。
街市整齊,城郭布列如棋,宮闕巍峨高聳,無一不在向世人昭示著天訣國帝都的嚴謹與威嚴。
五百年了,炎京的繁華比當初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她卻嗅到了這繁華裏的糜爛氣息。
“聽說沒有,前夜裏那些奇怪的星星竟然是異象,普陀寺的了凡大師也說了那是孛星呢。”
“什麽孛星不孛星的我不知道,隻是瞧著真是怪啊,明明黑得跟鍋底兒似的夜突然滿空星星,可沒多久就什麽都沒有了。”
“整個炎京都在傳孛星的事,官府張貼了告示不讓大家說這個,現在弄得人心惶惶的。”
付翠樓,炎京有名的茶樓之一,此處更是匯集了四麵八方三教九流的人物,消息紛雜多廣。魚璿璣淡漠地靠著窗看車水馬龍的街道,耳中卻把隔壁雅間裏傳出的話一字不落地聽了去。孛,不尋常的孛亂,邪惡氣息出生之所。若世人知道她因孛星重生,那妖孽禍國之名恐怕是背定了。
唇角一勾,一聲冷嗤,妖孽如何,禍國又怎樣,她從不懼怕!
“小姐。”雲姑推門進來,看見佇立的魚璿璣當即一愣。少女仍舊穿著前日的衣裳,披散的發被梳好綰成一個垂鬢雙環髻,兩環被一根白色的纖細綢帶穿過結結於後腦,頭頂微隆的發上插著一朵暗金枝花葉嵌紅玉珠的釵鈿。頭不經意地一埋下,末端著孔雀石的流蘇便伸展著垂到她光潔的額頭上,映著窗外射進來的晨光肌膚蒼白得透明,恍若要飛升一般。
“一切都準備好了?”魚璿璣沒有看她,而是將目光對準了跟付翠樓隻隔著三條街的丞相府大門。那日與雲姑相遇她便把安陵死前的事和鞭屍之事一道說給她聽,同時也從雲姑口中聽到了些相府最新的消息。未免夜長夢多,她早早做了安排今日便要堂而皇之地回府。
聽到她冷淡的音調,雲姑忙把方才的情緒一收,道:“都按照小姐的吩咐辦的,沒有差漏。”說話間還不忘記打量她,自己看護了小姐那麽多年竟不知她有那麽細膩的心思,怕是夫人都不及她十分之一。
“那走吧。”她也不多說什麽,拿起榻上的白色紗帽戴上徑直出了門。雲姑暗歎一聲,主仆倆一前一後從前後門相繼出去,拐過一條巷子入眼便看見一輛簡樸的馬車停在那處。啞兒一身淺粉色襦衣外穿芙蓉色對襟半臂和同色的齊腰襦裙站在馬車旁,看見出現的魚璿璣頓時歡快地跑上前,有模有樣地朝她行了一禮。
魚璿璣淡淡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啞兒原本是個乞兒,兩年前一場大病險些死去,後被好心的雲姑救下,也正是因為那場病她再也不能開口說話,雲姑便送她到鄉下幫忙看管養老的房子。她在鄉下跟郎中學了些小本事,雲姑害怕回去後相府的人對她下毒,所以建議把啞兒帶回去。
她一向恩怨分明亦不屑做借勢壓人的事,便讓啞兒自己決定。看她現在的樣子,應該是願意跟自己回去的。魚璿璣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朝馬車上去,啞兒趕緊撩開車簾,待她進去才放下簾子坐下揚著鞭子準備趕車。
“從此後你便叫拒霜。”車聲轆轆,淡然似水又含著些冷冽的語調不輕不重從車內飄出。趕車的啞兒一愣,會意過來便是滿臉的欣喜。
小廝飛馬來報,今日貴客上門。大夫人領著家眷們門口翹望了快一個時辰,才看見一輛高大的馬車後麵那有著相府標誌的轎子一前一後停在相府門外。
四個拿著紅纓槍穿著明光甲的兵士恭敬地站在前首的大馬車後,一勁裝少年背負長劍一臉老成地掀開車簾。一雙黑色長靴繡雲紋落入眼中,隨之一個約莫二十歲左右著藏青色繪長壽紋圓領袍服,寬大腰帶緊束腰間綴著一枚翠玉平安扣腰佩,頭戴紫金冠的男子從車上下來。
男子肌膚呈麥色,寬額長臉,粗黑劍眉下雙眸如淬光黑曜石般明亮,鼻梁高挺輕抿著那不失美感的雙唇負手而立。眉宇間浮著屬於軍人抹不去的淡淡殺伐氣息,讓他剛毅俊美的臉上更添一份逼人的英武。
“十皇子。”安祿下轎,上前來一番客套。“茶點已備好,請十皇子入府。”
天訣國十皇子司空淩,不久前平定了南方蠻夷之亂,又因為是皇後所出一時間成為朝中炙手可熱的人物。安祿也是想盡了辦法,今日才把這尊大佛給請到了家裏。司空淩嘴角含笑卻並不作答,點了點頭算是同意。安陵做了個請的手勢,剛到門口大夫人便領著一眾人朝著入門而來的司空淩行禮,一些人看見那尊貴俊朗的皇子眼睛都忘記動了。
“起吧,這動靜似乎大了。”看到一幹衣著華豔的女子,司空淩眼眸一掃,雖是平淡無波卻讓人隱隱地覺得一種壓迫感隨之而來。安祿見他神色不對立刻便了悟了,襄惠帝本就不喜歡皇子和大臣們走得近,而他的家眷今日卻對司空淩這個皇子盛裝而迎,若是傳到皇帝的耳朵裏後果……
忖罷,他有些惱怒地看著大夫人,正想出口教訓幾句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淡似水的聲音。
“父親。”
父親?安祿狐疑地轉頭去,隻見著一身淡藍色齊胸襦裙的少女一步步地從司空淩和她的轎子中間的空段走向門口在離他一丈遠的地方停下,她身邊還跟著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正用那雙質疑的眼瞧著他。
少女的麵容他覺得有些熟悉,可她麵上的神情有些冷,即使現在是青天白日陽光刺眼卻仍舊在她身上看不到半分暖意。眸光上移看見她頭上的釵鈿,安祿霎時明白少女的身份,布滿皺紋的臉上盡顯驚愕。
“女兒見過父親,不知有尊客前來,打擾之過乞望尊客恕罪。”魚璿璣眸光淡淡掃過麵前官服未退,國字臉上一頜三寸須的中年男人,原來這就是安陵的父親。膝蓋微曲行了一禮,抬首上望不卑不亢。
“啊——鬼啊——”女眷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相府門口的人看了她,頓時一陣臉色蒼白眼中甚至還滿是驚懼。魚璿璣聞言,眼底不由地閃過一絲譏誚。她這是抽著白天回來都被喊成鬼,若是晚上看見她那不都嚇得魂飛魄散了。
安祿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嗬斥道:“朗朗乾坤哪有什麽鬼怪,婦道人家不懂就別胡說八道。”
“爹爹,她真的是鬼,安陵都死了三天了,她跟安陵一模一樣……”說話的少女是安家四女兒安晴,細看她不過十五歲的年紀身材卻比同齡人高挑,一襲鵝黃高腰襦裙外罩大襟廣袖綃衫貴氣裏多一份俏麗,頭上梳著扁平的垂風髻兩側各插著一支同樣的翡翠鑲白玉珍珠流蘇釵,柳眉杏目櫻桃口,活脫脫的美人姿容。
魚璿璣不語,不動聲色地掃過在場的一幹人,最後落在安祿身邊的司空淩身上。司空淩也將注意力轉到她,眼前的少女麵貌清秀,那顯得奇異蒼白的麵容上一雙眸子太過幽深讓人看不到最深處的東西。他看著她卻感覺自己如同被迷霧包裹著一般,隱隱地透出幾分危險的氣息。
這邊安祿也不知會出現這樣的意外,局麵也很是尷尬,拱了拱手賠笑道:“十皇子,真是對不住,請您入內喝茶,本相馬上便來。”
“這位是相府的千金麽?”他側過身,狀似無意地問了句。
安祿麵色一僵,無可奈何道:“她與本相才過世不久的六女兒很相似,本……”
“父親的意思是不準備認女兒了麽?”魚璿璣麵帶淒惶上前一步看著安祿,聲音哽咽道:“父親親眼看見女兒咽氣了?真的在心中認為女兒已經死了?”幾許日光落在她蒼白得肌膚上,那光澤幾乎如玉般透亮,眼前的她好似一尊玲瓏剔透的玉人,配上那一副我見猶憐的淒楚,竟然人心中扯起了疼痛感。
“不許胡鬧,回去。”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礙於司空淩在此安祿也不能多說什麽,轉頭對大夫人道:“夫人,派人將陵兒送回熹閣。”
一向以端莊自持的大夫人眼瞧著她臉色從最初的震驚開始變得鎮定,不可否認地說她到現在也不相信安陵還活著,那麽這個人冒充安陵前來必有所圖。今日貴客前來實在不宜被此人破壞,思忖完心裏忽然有了個主意:“相爺,咱們相府的六小姐三天前沒了,可這位姑娘卻在府門前鬧出這麽一場,不僅衝撞了貴客還會惹得旁人非議。妾身以為該徹底弄清楚這位姑娘的身份,她若真是沒了的六小姐自然無事,可她要是假冒的咱們也好及時處理。”
“十皇子前來相府自該由相爺作陪,這件事就請相府交給妾身來辦吧。”大夫人盈盈一福,一旁的各個姨娘也七嘴八舌跟著附和。
安祿也覺得可行便點頭同意了,一邊伸手引司空淩入內一邊道:“讓十皇子看笑話了。”
司空淩轉頭瞧了眼下首的魚璿璣,似有些遲疑並未踏出半步,安祿見狀也不知他心裏想什麽。這時,魚璿璣突然抬頭道:“你們都不相信我還活著,這件事的確要弄個清楚。既然尊客是當朝的十皇子,不知可否請尊客在旁見證這一事件的始末?”
“放肆!”司空淩還未表態,安祿便一臉氣色地朝魚璿璣瞪了過來,眼中分明有著對她不把自己這個父親放在眼中的怒氣。魚璿璣淡定地站著,清輝瀲灩的墨玉眸子不帶任何情緒地看著近在眼前的司空淩。日光明媚灑在她單薄的身上,不知為何會給人一種淡漠的孤絕感。他忽然咧了咧嘴角,對著安祿道:
“事關相府名譽,本殿今日正好有些空閑時間,就依了姑娘做下見證。”
安祿一陣錯愕,就連丞相府的家眷們也都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不由地用目光在司空淩和魚璿璣身上來回掃視心中腹誹這兩人是何關係。魚璿璣垂首,身後的拒霜好奇地看著眾人色彩變化的臉卻被她一記冰冷的眼神嚇得乖乖地低了頭。司空淩也不看她踏步跨進府門,安祿趕緊上前道:“大廳在這方,十皇子請隨本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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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謀始:風起天訣(主要以謀為主,故事發生在天訣國,這裏是女主複仇的基石之說,更是所有恩怨開始的地方。)
這一章正式回府,啞兒改名拒霜還有十皇子司空淩,這兩個在全文都是有一定分量的人物,彥姬會很努力將人物寫得飽滿鮮明,希望親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