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沐猴而冠,第二皇宮
得了默帝的同意,年輕官員站在大殿中揚手拍了兩下,掌聲過後便有四個身強體壯的侍衛抬著一個蒙著黑布的籠子走進來。那四人長得膘肥體壯的,身上穿著單薄的夏衣,此刻臉上卻是冒著豆子般大的汗珠,似乎被抬進來的東西有千鈞之重。
殿中不少人都好奇了,到底是什麽東西會引得幾個大漢氣喘籲籲。待籠子放下後,四人快速離開,年輕官員滿是笑意的眼眸望過場上的一眾人,拉住籠子上黑布的一角突然掀開。霎時,一團雪白在鋥鋥鐵籠中兩腿站立,碩大的紅眼滿懷警惕地盯在這陌生的場麵,還有那些和自己長得不一樣的東西。
這是?諸人瞧著那雄然龐大的動物,霎時間都傻眼了。
“回皇上,這是深山中的白猿,據當地的老人說,這樣的猿至少都有一兩百年,是快成精的靈物。微臣無意中得到此猿。發現他極通人性,且擁有著與人相差無二的智慧。微臣不敢私藏,鬥膽獻與皇上。”官員語速不快不慢,回答得進退得體。
馳騁於西川大地上的遊牧先民,對古老的圖騰和自然崇敬是一直都存在的,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演化成了一種對神旨天意的追崇。對於那些超越自然的而存在的靈性生物,也多了幾分敬畏情緒,似乎那是上天派遣的使者。那白猿全身的毛發奇特地光亮,雪白的顏色中沒有一絲雜色,比冬日中的大雪還是純。奇特的是,那白猿兩隻前爪上各抓著一個碩大的鐵葫蘆形狀的兵器。雄壯的軀體,配上那鋥亮的武器,說怪異也有可細看又覺得一點都不突兀。
默帝瞧著那籠中的白猿,與之對視隻覺得那本該是野性桀驁的野獸竟也有著情緒的外漏,是與人相差不多的,卻是一種讓他看得不太通透的。好似它在有求於我自己,又像是某些城府極深的人,把自己的內心掩藏得滴水不漏。
禦宴上一個小小官吏如此膽大地進獻一隻白猿,相比較於其他皇帝,默帝真覺得自己收到的賀禮還真是特別。
“不就是一隻白猿嘛,說到底也不過是野獸,到底有什麽通人性的?”那些曾附屬與默帝的大臣見一個小官如此輕易地博取到了他的興趣,心中個個岔憤,終是有人站出來帶著不滿的口氣質問起來。
那官員聽得如此言語,躬身作揖,顯得極為謙卑地回答:“察穆大人,卑職能夠親自證明。”
“你最好別讓我們都看到你是在大放厥詞!”被叫做察穆大人的男人哈哈地笑起來,指著那官員滿是嘲諷,其他人也跟著笑起來,眼中不乏嘲笑者。而那官員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仿佛那被嘲弄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默帝在上端看著殿中一切,淡漠不語,仿若一個旁觀者。座下的風雅郡主則眼眸深邃,好似在這尋常中嗅到了不平常的味道。
這怪不了她,誰叫白天的登基那麽順利,她不是那些膚淺的人就隻知道眼前享樂。那些人一日不除,就算默帝坐上了皇位,也早晚被拉下來。
黑甲精騎,本宮倒是要看看你們要如何按捺!
赤焰和女刺客的屍體被懸在城門上他們竟也都沒動靜,的確比她想象中要沉得住氣。
在她沉眉思忖間,那立於殿中的官員已經招了個太監過來,俯首在其耳畔說了些話。很快太監走出來又回來,手上還端著一個大大的托盤,上麵高高地堆著什麽東西卻被一塊錦帕給蓋住了,讓人無法看清楚。他笑著朝眾人點點頭,從袖中掏出一枚長長的鐵鑰匙,親自將鐵籠打開,喚道:“出來。”
牢籠中的白猿很聽話地抓著兩個鐵葫蘆鑽出來,右爪子將鐵葫蘆搭在肩上,像是劍客刀俠無聊地扛著武器漫不經心般。
這東西真是有靈性的?一群人瞧得稀奇,紛紛睜大了眼睛看去。見目光被吸引過來,官員笑而不語,抬手手掌往下翻。啪砰一聲,白猿兩隻爪子中的鐵葫蘆在同一時刻落地,震得地上幾塊地板當即碎裂,就是那些看熱鬧的都被驚嚇到了,有些膽小的女眷已經嚇得躲在身邊人的後方。要知道這大殿上的地板可是非常堅硬的,看起來並不是很大大兩塊鐵疙瘩就這麽把地板都砸裂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
“李釗,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麽?”風雅郡主大感不安地站起來,厲聲指責,臉上慢慢聚起陰沉的意味。
“就是就是,你差點把本皇子的愛妃都驚到了。”她對麵的世子,現在的大皇子也跟著不滿地教訓起來,而他懷中一嬌弱的美人正楚楚可憐地靠著,臉色蒼白得嚇得不輕。
這兄妹兩先後出口,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人感想不同。風雅郡主那般質問,大家想到的是她基於不想被人壞了默帝的禦宴,讓默帝在眾臣麵前失了顏麵。而大皇子那樣,十足讓人覺得可笑。要知帝月本身就是在馬背上馳騁的民族建立,這般柔弱的女子根本就入不了眾人的眼,他卻如此維護真是讓人覺得連他這個人都根本軟弱起來。
而這自詡強大得要綿延千萬世的王朝中,最不該存在的就是那些弱勢的皇嗣。
不光大臣們如此想,就是默帝都忍不住地皺眉了,這個兒子自從烈帝火燒皇宮那天後就變得更加紈絝,連腦子都不好使了,這般性子怎麽做帝月將來的皇帝?
“微臣惶恐,公主竟認得微臣。”被認出來的李釗神情激動,
回頭行禮道:“公主莫要驚慌,這白猿到底是獸,方才也是下官忽略了,不該如此衝撞聖顏。”
“帶下去。”李釗這話不假,可她心裏著實不安,看不得眼前有這東西在晃蕩。
李釗驚訝,眼神躊躇地望著高處的默帝,“皇上,微臣……”
“既然你要把這東西進獻給朕,就該讓朕知道它是如何通人性才是。”默帝未對風雅郡主的做法發表任何看法,卻對李釗獻上的白猿露出了興趣,看得殿上各人心頭都各有想法。風雅郡主想要阻止,默帝卻先一步製止她,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神情。
如此,風雅郡主才拂袖坐定,靜看失態發展。
李釗誠惶誠恐地點頭,轉身的瞬間眼底劃過深深嘲諷,背對著默帝等人。跟前的白猿大約有近兩人高,他站在其跟前,顯得他人的渺小。隻見他輕輕搖頭又點頭,手腕一抖袖中倒出一隻翠色,有掌心大小的玉鈴鐺,甩腕一搖。
叮叮——淙淙——
悅耳清脆的聲音宛如來自天野之上,不知用何種樂器演奏,純粹而自然,聽著非常舒服。仿佛落下時分晚霞密布的天空下那一抹金色的絢麗光芒,又是三月江南春風一度吹醒了萬物,瞬間姹紫嫣紅。
不少人嘖嘖稱奇,發覺這敢在大殿上公開討默帝歡心的人是真有不少準備的。三五人竊竊私語,李釗則不停地甩動著手腕,玉鈴鐺發出的樂音倏然緊張急促起來。眼前那白猿突然岔開布置,右爪子朝太監手中的托盤上的錦帕一掀,抓起裏麵的布帛就往身上披著,有模有樣地如一個人般開始整理穿戴起來。
而馬上大家就發現,那裏麵盛著的語氣說是不規則的布片,不如說是一件附和白猿巨大體型的特殊衣袍。白猿的動作非常熟練,三兩下就把自己身上給整理好了,竟用著最後一片布在頭上上纏了頂貌似帽子樣的東西。還有模有樣地在殿上走了幾步,搖頭擺尾的說不出的滑稽可笑。隻是,此刻無人笑得出來。
沐猴而冠!
這下子,氣氛冷僵凝聚到極點,伴隨著默帝黑沉得宛如鍋底的臉色,沒有人敢大聲說一句話。
這膽大妄為的小官吏,竟然敢在禦宴這樣的場合弄出這般事情,真當自己的腦袋不值錢?默帝皇位得來不光彩所有人都知道,他倒好沒有親口說出來,卻是自編自導了這麽一出戲,而他們也跟默帝般被他給耍弄了一盤。就知道白天順利是晚上會有鬼,可哪個又清楚做鬼的人這麽明顯。在讓人佩服他膽大之外,更多的是擔憂自己和家眷會無辜枉死在接下來的鬥爭中。
“你的主人似乎並不聰明。”這樣堂而皇之地戲弄他,這枚棋子顯然就被丟棄了!默帝心頭雖惱,也知道這是必然有的,看來他們把重頭戲放在了晚上的禦宴上了。
李釗收了手中的玉鈴鐺,沒先理會說話的默帝,而是朝白猿招了招手,笑嗬嗬地道:“回來。”白猿聽到他的叫聲,兩個大跨步就到了身邊,大腳板往地上一跺,地上的鐵葫蘆就被震起來六尺高,兩隻毛茸茸的爪子靈活地一抓,像個忠誠的護衛般跟在了李釗身側。而這一幕,幾乎讓那些文弱的臣子家眷和宮人們驚呆了,越發覺得今夜是個危機四伏的夜晚。
“磯王是否太把自己當個東西了,這樣的場合我們這些做屬下的足以應付,又何需勞動主上?”李釗扯唇,笑得眾人心頭一寒,“讓我想想,今夜這裏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帝月皇宮呢?”
提到帝月皇宮,所有人想到的莫不是那三天三夜大火都熄滅不了的皇城。若說西鄴城血流成河是赤果果的殺戮,那場大火無疑更加徹底的毀滅災難。在最後清理時許多人的屍首都被燒成了灰燼,無法去掩埋。在某些舊的信仰裏,燒成灰的往往都是不得超生的惡徒。可憐那些無辜之人,不僅枉死還落得屍骨無存魂魄無依的悲慘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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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爹啊尼瑪啊,我能大吼不:為什麽我都更新了還收藏掉啊掉的,我好傷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