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帝月易主,皇位之主
兵戟交響,火光淩亂,充滿了對死亡畏懼的尖叫聲充斥在這方天地裏。夜風喑啞,夜空上密布的黑雲沉重如灌水的棉,無聲地透出窒息的壓抑。金殿上,龍袍著身頭戴金冠,烈帝端坐於高高的龍座上,目光冷冽地望著緊閉著的大門。好似,今夜的場景他早就預料到了,哪怕磯王他們下一刻就要攻進來,他也不會有片刻慌張。
帝月的江山在他手中有了十幾年了,可他卻從未為這個國家做過什麽重要的事情。就是外敵來犯,出麵的都是他那同父異母的弟弟燼王。他這人似乎就是多餘的,帝月沒有了他依舊能夠千秋萬世。他想自己是看不到了,但有人能代替自己,何嚐不一樣?
他張開嘴慣性地跟以前那般張口大笑,轉念卻有咬住牙關,難得文雅地笑了一次。
這時,殿外傳來整齊有秩的腳步聲。他嘴邊的笑容僵住,很快就掩去,正襟危坐地盯上那兩扇高大的門扇。火把聚集起來的團團亮光透過窗棱上的空隙照射進來,在地上投射出星星點點的殘光。尖銳金屬刺進肉裏的身上,幹脆果決,一進一出之間帶起一串殷紅滾燙的血液飛濺。
來不及悲鳴呼喊,生命就在短暫的瞬間被結束,濃重的血腥飄蕩在空氣中,哪怕前方被銅牆鐵壁給阻隔了,也照樣竄入鼻端。他不用去看腦子裏都能想象出外麵是怎樣一副場景,眸光倏然變得尖利,宛如帶鉤得刺,紮下去再拔出來不生生扯掉一塊肉是不行的。
砰!大門被猛力撞開,隨著冷風的灌入一大群人蜂擁進入大殿內。光亮熠熠的火把將黢黑趕走,把本該的富麗堂皇照亮。一時間絢麗的光彩隨著火焰而跳躍,迷亂而刺目。
“磯王,你們來了。”士兵分裂為兩方,在中央讓出一條大道。在火光閃爍的那頭,一身鎧甲約莫五十多屬於的磯王帶著同樣戎裝的一對子女穩步跨上大殿,盡管臉上還繃著,可眼底卻分明地亮著灼人的笑意。
烈帝高高坐在上麵,宛如看著小醜出場般,神情顯得愜意,並無半分害怕。
“皇上早就料到老臣會來?”看烈帝這樣子真跟從前大相徑庭,不知是害怕過頭了故作鎮定還是別有其他算計。磯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將笑意遮下去換上警惕。同樣敏銳的還有風雅郡主赫連倩,不過她更懂得將自己的神情徹底掩藏,無論誰見了她都是一臉的無深無淺。
反觀磯王世子則頭腦簡單得多,他站出來指著烈帝雄赳赳地道:“父王,別被他那假正經的樣子給騙了,誰不知道他就是一個莽夫。帝月的天下要不是有燼王給他鎮守著邊關,朝裏有太後左右他早就成了亡國之君了。如今這兩人都不在了,他便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皇叔,你瞧世子說得多對啊,你和風雅難道還擔心今夜的逼宮會出問題嗎?”烈帝哈哈笑起來,仍舊粗狂豪爽的模樣,可若仔細者就會發現他說話的語氣及神情動作似乎都有些不一樣。
以前的烈帝幾乎是粗俗的人,就算穿了龍袍,也不過是沐猴而冠。可如今,她卻隱約地覺得烈帝是個帝王。是如此環境造就了他的改變,還是說他想要做著死前的掙紮,圖謀什麽?風雅郡主深深蹙眉,探頭在磯王跟前耳語了幾句。
“老臣也知道皇上的性子是直爽的,也就不繞彎了。”磯王說著,朝身邊人一揮手,外麵立馬進來個穿著太監服戰戰兢兢的小太監捧著蓋著明黃錦帕的托盤進來。烈帝直覺諷刺得很,他都直接逼宮了,還有什麽可繞彎不繞彎的。
待小太監上了殿中平台將托盤放置在烈帝麵前的龍案上,磯王才繼續道:“這是退位詔書,皇上把國璽蓋上便可去行宮及時行樂頤養天年了。”
“磯王是要立誰當皇帝,接替朕的位置?”烈帝恍似不知地靠後些,眼裏噙著幾分真實的思考意味。
磯王眼含陰鷙,嘴角的笑似那染了血的槍尖,森森道:“皇上心裏有數,又何必跟老臣繞什麽圈子?”
“磯王難道看不出朕今夜受了點驚嚇,還真猜不出是誰有能力抗下帝月江山。不妨,磯王給朕說說?”烈帝擺出一副苦惱的樣子,兩道粗黑的眉也揪緊了,可怎麽看都沒有半點嚇到的樣子。
磯王世子氣憤難耐,怒道:“死到臨頭還在裝蒜,你以為這樣就能安然無事?”外麵都是他們磯王府的人,烈帝就是插上翅膀變成了鳥,他也會張弓搭箭給射下來。要是在繼續裝傻下去,他肯定一道剁了他丟去喂狗!
不說他,就是磯王也對烈帝的磨嘰感到非常的不滿。成王敗寇已經如此明顯了,他這樣子算是做困獸之鬥,死前最後的掙紮?可不管他怎麽做,明日的今天便是他烈帝的忌日,絕對不會改變!
“父王,他在拖延時間!”善於觀察,心思玲瓏的風雅郡主把烈帝的反常與現實聯係在一起,猛然想到一些事情。心驚地望向平台龍座上的男人,臉色陰寒道:“你暗中有什麽布置?”
被她猜中,烈帝也沒表現出什麽驚訝的神色,不屑道:“以前皇弟還在的時候就跟朕說過,風雅郡主若是男兒身,必然是皇位爭奪中罕見的勁敵。不過這也沒什麽,天定帝星中不就還有個女人嗎?朕曾經以為是星池的萬俟星,哪曉得她最後會淪為階下囚。反倒是在天訣遭受重創的風雅郡主光芒日盛,將來帝月江山在你手裏,那些老東西想必也不會鬧騰得太凶。”
“住口!”風雅郡主一直保持的冷靜神態不複,麵容上露出濃烈的殺機!他狀似無所謂地發表著心裏的想法,卻是將自己的強勢之處都點了出來。這次逼宮想上位的是她的父親,可經烈帝那麽一說,以她父王的多疑必然會與自己心生隔閡,更別說腦子簡單的世子。要知道她跟這個哥哥可不是一母同胞的,她可是由平妻所出雖然也是嫡女,卻始終不敵磯王原配夫人孩子的身份高貴。
在怒火升騰時,她也不由暗暗稱奇,烈帝的要是早些有這樣的敏銳的思維和覺悟,帝月皇位還不至於這麽早落入他們手中。可惜了,她計劃多時,豈容得他攪亂!風雅郡主因怒生笑,道:“嘖嘖,皇上今夜的覺悟可是登基以來首次的,讓風雅多少都驚訝了。可惜不管你怎麽布置,哪怕不在退位詔書上蓋國璽,我父王照舊能夠登基繼位。燼王已死,朝中大臣都被我們掌握在手中,就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太婆,你是沒有機會扭轉乾坤的。”
“不要做無謂的掙紮,說不定還能看在往日皇上對風雅多加愛護的份上,懇求父王留你個全屍。”事出突然必有鬼,以她敏銳的洞察力不難察覺到了烈帝的異常。瞧他那樣神情坦蕩的樣子,她倒是開始不安起來。莫非真有什麽她沒預測到的?
“既然皇上不親自蓋上國璽,那老臣不介意自己動手!”給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立即就有兩人衝上前去,在放置國璽的錦盒抱在懷中,另一人則將早準備好的退位詔書翻開,動手將國璽蓋在上麵。
當那豔紅的痕跡落在明黃底襯上洋洋灑灑的文字一側,磯王和世子都是神情歡喜,唯獨風雅郡主笑不出來。
太順利了!
“兒臣恭賀父皇不日便可榮登大寶!來人,去送他上路!”興奮不已的磯王世子眸光炙熱地盯著捧到磯王麵前的詔書,仿佛已經看到磯王稱皇,他被封為太子的那風光一日。
磯王心裏對快速拿到詔書的事還是有懷疑的,可麵對如此驚喜,懷疑的種子就被暫時壓下。他滿是褶皺的臉上難掩喜色,又故作鎮定昂首道:“來人,送先皇上路!”
連稱呼都直接改了,可見這份詔書給他帶來了多大的喜悅。
隨行進來的兩個貼身侍衛一左一右上前,紛紛抽出手中的長劍舉起,對準烈帝的心髒。隻要他再說一個字,他們兩就會一起動手將這位曾經的皇帝遠送幽冥。
“慢著!”先前都還麵不改色的烈帝突然怒喝一聲,神情肅然冷冷地道:“就算朕在位的時候不像個皇帝,如今朕就要死了,也該像個帝王一樣死去!”
“那先皇準備怎麽死得像個帝王?”磯王世子滿臉嘲諷地嗤笑,眼神中滿滿的輕蔑完全暴露在眾人眼前。
風雅郡主眸光幽深地望著烈帝,刹那間心底生出股恐懼來。這個看似有勇無謀的男人,並不似他們表麵所見的那樣。
在她垂首思忖時,烈帝一本正經滿身肅氣道:“朕是帝月的皇帝,是這西川上山河的主宰,是這皇宮的主人。它們在,朕活著。它們現在轉姓他名,不再是我赫連氏的依仗,就該如朕一般——”
“灰飛煙滅!”長空上幾聲鷹唳,朔朔北風猛然刮起,仿若要將樹木花草屋宇樓閣統統掀翻。鵝毛大雪滂沱而至,霎時間滿世界都處在一片極度的陰冷之中。
“啟稟王爺,皇宮四處不知為何突然燃起了大火,火勢竄得太快,很多地方都被燒著了,想救火也救不了。”在他們都沒消化掉烈帝決絕的話語時,殿外跌跌撞撞跑來幾個士兵如臨大敵般跟他們稟報著現在的情況。
“大火接連成片,咱們好多人都被燒到了。哈圖將軍下令讓大家避開,王爺、郡主、世子還是快些走吧。不然等火燒到這裏來,就出不了宮門了。”年紀稍小些的士兵滿臉血痕,卻也顧不得疼痛著急勸告道。
風雅郡主麵色有虞,柳眉橫伸,質問道:“火是從哪裏開始燃起來的?”她就知道烈帝這麽視死如歸,肯定給他們挖了什麽坑。現下,竟都給瞧明白了。這隻曉得上女人生孩子的男人也玩起了心機,還把他們都算計到了。不簡單!不簡單!
“回郡主,最先是從皇城的各處大小門,隨後不到一刻鍾,宮裏每個地方陸陸續續地就燒著了。現在宮門那處被火給擋住了,要出去不容易,哈圖將軍讓屬下們來就是讓王爺和郡主世子盡快離開。”
果然!跟她想的一個樣!
聞言的磯王怒火中燒,還想著解決了烈帝就能順利登基了,誰料到他竟給布了個局,一把火把皇宮給燒了!外麵,喧鬧嘈雜聲更重,那聲聲驚呼幾乎都是撕心裂肺的。磯王父子三人氣得臉都綠了,隨行的侍衛們更是人心惶惶的。外麵火光那麽亮,可見燒的不是一般大。三個主子卻矗在這裏,是要等著被燒成炭嗎?
“你這狗皇帝!”磯王世子極度憤怒中想也不想就抽劍衝上去,恨不得一劍把他劈成五六七八瓣。長劍寒芒襲來,烈帝巋然不動地坐在龍椅上,右手朝著龍椅上雕刻的龍頭一壓,咻咻以平台為中心四周突然射出無數火箭,點點耀眼的光芒宛如繁星點綴。
眾人大驚紛紛抵抗,火箭雖沒怎麽傷到人,卻是將殿內能各處都點著了,一時間偌大的宮殿裏竟然燃起了一片大火!濃煙四起,火光熏得人雙眼灼痛淚意泛濫。焦臭的空氣中,隱約飄蕩著一股淡淡的味道,殿內的幾十號人頓時有不少當即手軟腳軟地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揚手朝烈帝打出一枚暗器,不及反應的烈帝悶哼一聲嘴角流出黑血,卻是臉麵笑容森森地看著火海掙紮的他們。
“父王,快走!”風雅郡主厲喝一聲,一邊抵擋著流星般襲擊的火箭,一麵掩護著磯王等人離開。他們都知道中計了,卻也無可奈何不敢在這裏多做停留。蜂擁飛出殿外,狂躁的火舌幾下就將整座金殿被吞噬了。
入目所見,四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火,以及在火中垂死掙紮的人。悲戚的哀嚎在大雪中散開,聲聲淒厲撕扯著耳膜,燃燒的世界儼然成了一座活生生的閻羅地獄。
帝月國曆一百九十五年大寒,磯王出兵逼宮奪位,風雅郡主手下翼衛勢力與護衛西鄴安全的北堂畝在城內廝殺,西鄴城血流成河伏屍遍地,血腥之氣三月不散。烈帝死於金殿之上,整座皇宮被焚,大火連續三日不歇,帝月皇宮在火中付之一炬。
因此年為庚子年,史書稱:庚子之變。
次年,磯王欲稱帝,突聞先皇烈帝留下遺詔,封早已不知生死的燼王為帝月下任君王。消息傳開,諸國嘩然!
------題外話------
我更新了,抱歉昨天沒更,準備寫個六千再更的,又怕十二點前寫不完,先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