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意料之外,他們相遇
黑雲一片片地壓下來,大海上的風平浪靜已經完全消失,狂風在海麵上席卷而過帶起滔天巨浪,碩大的船身隨著跌宕起伏的海水而晃動著。大船上,膽小的仆婢嚇得驚聲尖叫著,滿懷恐懼的聲音在海浪的拍擊聲和朔風中隱隱可聞。
“赫連,怎麽了?”船艙擺置的物什東倒西歪滾到在地,被驚醒的魚璿璣驀然睜開眼睛,床榻上身邊的位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空了,冰冰冷冷的顯然人已經離開了好些時候。利索地翻身下去,隨意披了件衣服正欲出門,一拉開門扇就看見一麵陰霾的赫連燼。
“璿璣,乖乖地呆在裏麵。”不有分說,赫連燼直接將她拉進船艙裏順手將門大力地關上了。
劇烈的搖晃讓他們身形不穩,縱然都是武功高手,可在這樣的情況下武功並沒有給他們帶來多大的便利。魚璿璣擔心地朝外望了去,道:“遇上了風浪?”
如果不是,那船就不會晃動得這般厲害。況且,瞧著外麵惡浪喧天的樣子,恐怕還不是一般的風浪那麽簡單。此趟方諸山之行本就艱辛,他們這才離開大陸幾日就遇上這樣的事情,連方諸山的影子都看不見在那裏。
想到這裏,她是真真切切地擔心了,要是這次挺過去了還好,不然都掉進海裏那就隻能是死路一條了。
赫連燼盡量地將神色緩和過來,寬慰道:“相信我,不會有事的,就是普通的風浪而已。”
她抬首掀起若垂幔順下的眼睫,沒有說什麽話。有些事情她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明明兩個人都是不諳水性的,而她剛上船的時候還有暈船的狀況
。她心裏默默地思索著,要是遇上海浪掀翻了船,怎麽樣才能保住兩個人的小命。
“璿璣,你現在等著,我去外麵看看。一定要相信我,不會有事的,真的不會的。”他雙瞳中閃著灼亮的光彩,伸手來將她攔在懷中緊緊地抱了片刻才戀戀不舍地鬆開,臨走還不忘記在那冷粉的唇瓣下留下旖旎的一吻。
她難得溫順地什麽反抗都沒有,任由他放肆完了目送著那一襲墨色渲染著那快要熄滅的燈火一起掠出去。沒有來的,心裏像是塌陷了一塊兒。輕聲歎息了一聲,她扶著還沒有倒下的家什將船艙內一個隱蔽的小窗口打開了。外麵烏漆漆的天黑得像是硯台中研出來的新墨,濃黑得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撕裂般的海風夾著冷厲呼嘯而過,吹卷起船上的物件,甚至是最上層的船頂都給掀翻了。
大自然的破壞力簡直是人腦無法想象的,那種猶如發怒般的震撼直擊心靈,讓人無法放抗,在如此災難麵前,人是多麽渺小。
魚璿璣雙手緊緊地扣住窗沿,漆黑的墨玉瞳裏勾起片片深沉的黑色,隨著船身而搖墜的身體像是紮根在了原地怎麽都移不開。
風高浪急,傾盆大雨和閃電驚雷緊隨而至,茫茫無際的大海上大船卻如一葉扁舟般浮萍飄蕩,隨時都會被那高高卷起的浪子打翻過去。狂風怒吼,人們的尖叫聲和吼叫聲混雜其中。她覺得全身很冷,像是寒毒又發作了,隻是體內像是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手指發狠地掐在窗棱上,深深的指印隨即被壓上去,可見她那痛苦的忍耐何其深。
這漫長的一夜過得太慢,她覺得一輩子的時間也不過是這樣。赫連燼沒有再進來過,應該是在指揮著那些人應對那糟糕天氣所帶來的災難。當天際一抹微光射向海麵的時候,喧囂了一夜的狂風驟雨漸漸消失,天上下著細細密密的雨珠兒。冰冷的水珠落在指背上,全身冰冷而僵硬的魚璿璣終於有了點知覺,頭慢慢地埋下看著那一滴還保持著形狀的水滴,嘴角勾出一抹清淺的笑。
終於,風暴過去了!
眼睫上結了層薄薄的霜,濃密被冰凍起來宛如掛在鬆樹上的冰花,纖薄的唇扯開,身體剛那麽一動腦子裏竟生出昏聵之感,渾身使不上力氣地朝著身後就倒了去。
“璿璣!”剛推開門,燕窩裏浮著青黑的赫連燼一抬頭就看見她無力倒下的樣子,嚇得臉色立馬一白朝著她就飛奔了過去,在最後的刹那與差點跟地板親密接觸的魚璿璣給抱住了。
她身上透出奇異的冰冷,臉蛋上像是都能看出那薄薄的冰霜籠罩,雙手摸著她的柔荑仿佛不在柔軟而帶著冰錐刺骨的感覺。無言的恐懼感在心底蔓延開,赫連燼雙頰灰白匆忙將她抱上床榻,著急地叫著:“璿璣,別怕,我在這裏。”摟著她半身不放,騰出手來從身上摸出個小瓶子從裏麵倒出粒藥丸直接往魚璿璣的嘴裏送。
“吃下去就好了,別害怕。”小心翼翼地扳開她的下頜,好不容易將藥丸送進了她的喉嚨裏,他心裏才稍微鬆懈點。剛才的情況太嚇人了,到底怎麽了會突然毒發?明明在前天吃過控製寒毒的藥物了!赫連燼百思不得其解,雙手使勁兒地揉搓著她沒有溫度的手,一麵細心地觀察她的臉色。
“我沒事。”感覺身體中有暖流竄過,終於能感知點什麽,魚璿璣將眸子虛開一條縫來,說話時臉色極度蒼白虛弱得讓他心都揪起來了。
赫連燼眸色一霽,懷抱她的力度像是要把她給揉進骨血般,想說什麽可話到嘴邊卻感覺言語是那樣蒼白,什麽都表達不了。
她展顏,神色冪冪道:“傷亡如何?我們的船還能繼續航行下去?”大海茫茫無處可求援,要是大船出了什麽問題那就真的悲劇了
。
“這艘船造的異常堅固,不是那麽隨便就能毀了的。再說了,我們都還沒有去到方諸山,它可不能提前就沒了。”許是覺得氣氛太過沉抑,赫連燼語含揶揄,指尖挑開她耳鬢被冰霜濕意凝結的發絲,身體一倒兩個人就都一起倒在了床榻上。一夜風雨交加,他們都沒有機會好好休息,現在終於可以了。
“燼小子,你怎麽還不睡?”推門聲響起,庸醫從外麵走進來,一眼就瞧見了開著窗,迎風站立在窗前的赫連燼。
“你有事?”思緒被打斷,赫連燼垂首斂了斂衣袍,巋然不動地站著。
庸醫好像知道自己進來會被冷待,全然不在意地入內坐下,雙手放在桌上,眼簾下垂道:“你小子的五髒六腑都被炸傷了,需要好好調養。璿璣的事就不必多想了,老頭子我早跟你說了,你們那是孽緣,再不斬斷早晚會死在她手裏,喏,這次就是最好的證明。要不是老頭子我從中破壞,你們五個人早就在劍塚死翹翹了。”
他臉上還有著沒有散盡的瘀傷痕跡和被石塊割破的地方,好在都不是特別嚴重,也不影響五官的美感。倒是快到出口時,他們用內力震碎了那個火球,同時也被那強大的熱力傷了肺腑,沒有段時間調理是好不了的。赫連燼抿緊著削薄的唇瓣,蒼白的臉上唇色也淡了許多,眼瞼下合,什麽都沒有說。
“哎,早知道她布局那麽周密,就該把她關在胡不歸,不放她出來了。”自歎自哀地捧著茶杯,說得好不哀傷。
“是你在胡不歸做了手腳?”赫連燼眉目一斂,想到的是她被寒冰凍住滿頭大汗的模樣。
庸醫得意地哼著,道:“那可不!你以為就你們兩人,能安然地從那個玄術法陣裏走出來?燼小子,你當年若是不拒絕,那個法陣當然困不住你。那個璿璣也有幾分見地,知道兩個適時離開的時辰,不過單憑她說的風向是完全不能走出去的。老頭子我是不忍心把你們關在裏麵受苦,使了點小手段,暫時控製住法陣。”
赫連燼眸色深深如晚來的夜色,猛地一抽氣,胸腹間疼得如被刀紮過般。
“可是,璿璣真的不是一般人啊。”庸醫滿臉的凝重,眼底還殘留著那日見過後的心驚。
她不是人啊,是活死人是,是隨時都可能沒命的怪物啊!多次想跟赫連燼說,可看著他那雙被傷痛刺激過的眼眸後,怎麽也說不出口。
讓他放棄,他絕對是不肯的,不然哪會弄出這麽多事情出來。
“她,並不是真的無情。”仔細回憶著北邙山那個廝殺群狼的浴血少女,陰陽泉肌膚相貼,唇齒相依的一幕,千波湖外草地上的相擁,庵堂裏的靜寂時光,他們扮作夫妻時候的親密,還有他臨走回帝月時夜晚的告別,以及他一路追到黃泉落,最終找到她的種種,在帝月夤夜繪她雙眸寄托相思,臨城擦身而過,堯城看中同一個同心鎖,還有她刻意引誘失敗,對他吹笛封鎖記憶……
他們的曾經,好像並不多,卻每一個畫麵都深刻銘心。
受困胡不歸時,她就說過,五帝星之中,必有一人出自我隕聖樓,燼王天縱英才必然也是五星之一。天下即亂,隕聖樓與燼王勢必勢同水火,互相廝殺利用乃常見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