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謀天下
璿璣!
滿月宴散後,這兩個字飛快地傳播開了。不為別的,隻因這名字的主人是當今燼王的王妃,更甚者燼王因為此女而拒絕了襄惠帝以三城為嫁妝下嫁有著天訣三大美人之一稱號的公主司空宜。
三國中無人知璿璣是何人,燼王府也沒有掛紅綢迎娶過,無數人都對燼王這個突然出現的王妃動了興趣,奈何就是尋不到半點關於她的消息。當然,還有件轟動的事,就是神女給龍鳳胎留了預言,說是帝都將有血光之災,須得以陰陽無根水洗淨。百姓愚昧猜不出當權者什麽心思,可端坐高位的人何曾明白她話中何意。
炎京裏議論紛紛,襄惠帝以保護使節的名義派兵把驛館團團圍住,不許任何人輕易出入,從另一個側麵就是說把帝月、星池和風族的人都軟禁在了裏麵。奇怪的是,沒有人提出異議,都安分都呆在驛館中。本就人心浮動的炎京因為襄惠帝此局,又生出了諸多的猜疑,敏感的人盡管不知要發生何事,但已經感知到了危險的陰霾將炎京團團籠罩住了。
“桐封王是來找我家爺的?”司空玨帶了巽風前往驛館,徑直走向了赫連燼所居住的院子。不過,卻被赤焰給攔住了。“爺想王妃了,就去了神女那裏。”
赤焰和赤冰守在院子裏,一左一右寶劍而立,就像兩座金剛般。
司空玨抬首淡漠地朝那關閉著的房門看了眼,轉開無聲離開,朝魚璿璣的院落而去。那白衣飄然,孤寂而蕭索,眨眼就消失在兩人的視野裏。赤焰與赤焰對視了眼,心有餘悸地朝門內看去,彼此眼眸裏傳遞出來的都是幸好司空玨沒有闖進去。
“你說,咱們什麽時候能離開這個牢籠?”赤冰見司空玨已遠走,臉又緊繃了。“爺這次可把自己害慘了。”掃了襄惠帝的麵子不娶司空宜沒什麽大不了,說他已經有王妃就算了,可幹嘛要當著眾人的麵和神女走的那般近?司空玨他們定然已經猜到神女就是璿璣,也就是隕聖樓樓主,現在還成了爺的女人。
隕聖樓讓他們吃了那麽多大虧,以爺和璿璣的關係,他們肯定覺得兩股勢力聯合了。可實際上他們並沒有,而爺還在暗處幫了隕聖樓。爺打什麽主意他們真猜不到,但那些事做出的效果跟他們想要的也一致。幫了隕聖樓也就是幫他們,對於這點他們沒有怨念。隻是爺犯不著把自己弄在風口浪尖上,要是被北堂太後的人鑽了空子,那就麻煩了。
赤焰不同意她的話,反駁道:“爺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他跟王妃都是聰明人,這次我們大家雖然沒挑明,實際上是聯手了。”
“那接下來我們是置身事外還是推波助瀾?”喊璿璣王妃,赤冰還有些抵觸,爺傷在隕聖樓手中不是一次兩次,她沒法就因暫時的聯合而原諒他們。
“這個,爺自有打算。”赤焰約莫知道些赫連燼的心思,也不點破什麽,靜看事態發展吧。
赤冰默然,眸光望向司空玨應該快到了的地方。
八角亭,香爐一隻,香煙寥寥,兩人對坐各執棋子落於棋盤之上。
“你決定要走這裏?”赫連燼兩隻間夾著枚白子,眸光含笑地凝望著她的臉頰,揶揄道:“此路凶險,當慎重思之。”
魚璿璣斜睨過他,麵無表情:“落子無悔,況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倒是。”他頷首,落下白子。“這龍遊淺灘的日子久了,也該是時候回歸深海了。”
“他是要該回歸了,亂世天下注定有他濃墨重彩的一筆,旁人無可替代。”黑子下,阻擋了白子強烈攻勢。
赫連燼微微妒了,埋怨道:“那我呢,你的注意力好似隻在他身上?”
魚璿璣挑眉抬起頭來,落日餘暉撒了她半身,瞥過他,留下淡淡一語。“你隨時都在,無需惦記。”這個男人為了留住她做了無數的事,就算她趕也趕不走。她想,在日後不久的日子他們很有可能就是那種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情形。
“對我不公平!”大男人幼稚地把棋子捏成了粉末,眸含哀怨。“我不放心你,所以想日日守在你身邊,你不能因為能見著我就不惦記我。而他雖不能常常見,你卻把他放在心裏。王妃,你好無情。”
這人是吃醋了?魚璿璣展顏相對,寬慰道:“正如你所說,我會是你的王妃,而他永遠隻是敵人。你與他,這就是不同。”
“那你也得在心裏記著我啊!”聽她這麽說,赫連燼心裏堵著的鬱氣就散了,美滋滋地拿起白子順當地落下。
魚璿璣笑而不語,微微地點了頭。院子外麵雖然有著很多眼睛,可她很享受這樣跟他下棋的時光。若再無殺戮,沒有仇恨牽掛,隻願歲月靜好伴他身邊,這樣的人生她會很滿足。
“神女與燼王真是享受。”司空玨從外進來,步履輕快如風而來。
赫連燼為了單獨跟她在一起,把玉落都遣走了,這偌大的院子就他們兩人在。這下,還有個司空玨。他為什麽而來,赫連燼清清楚楚。
“需要我回避嗎?”魚璿璣斟酌了下棋盤上的局勢,赫連燼的白子將她的黑子逼得步步緊退,要是再不想辦法她這一局可就輸了。
“本王在你麵前沒有秘密。”赫連燼快一步出口,直麵司空玨冷漠的神情。
司空玨站在距離他們一步之遙的地方,微眯著眼看那夕陽光輝如鎏金般鍍在同樣穿著黑衣的兩人身上。男子霸氣俊武女子靈魅清幽,宛若璧人般,若是要說天下間能配得上他們的,那就隻有他們彼此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遲了很多,錯過了很多。
“本王曾經有些遺憾,留存在心中盡兩年的時光。”司空玨悠然而立,恍若天外來人,遺世高絕。精致完美的麵龐上攜裹著絲絲惆悵,淡笑出聲:“如今看來,一切皆是宿命使然。所謂掙紮反抗,改變的隻是過程,結局早就注定了。神女,你說是不是?”
他是魚璿璣仇恨的替身,在她還是安陵的時候,就算自己表現出善意她也會選擇漠視。她應該是有著刻骨銘心的恨意,寧可錯殺一萬也絕不放過一人,那自己就是此中的犧牲品。他懷抱著遺憾送她離開炎京,聽著她身亡的消息,將曾經那份淡若水痕的悸動深深地掩埋起來。時間改變了許多東西,卻不曾化解她的恨,無論是安陵還是隕聖樓的樓主。
宿孽既成,枉顧無辜,隻有鋪成片片白骨,填埋向前的坑洞。
魚璿璣聽他一語道破玄機,忽而笑了,若梨蕊飄雪絢然了一片清朗世界。朱唇輕啟,清音出口:“璿璣本與你無恩無怨,一切皆不過是前塵所致,非你過錯。她曾恨你入骨,處心積慮千般算計,可那已是從前。日後,她會對你公平,不會將那些東西加諸在你身上,但你們已無法改變敵對的關係。五星爭霸,她希望看到有著雄霸天下氣勢的你。”
“因為,那樣的你才配做她的對手。”
“玨明白了,多謝神女賜教。”沉沉的壓抑消失,司空玨會心一笑,整個人都輕鬆了。
從袖中掏出一紫檀木小盒子反手朝赫連燼射去,道:“燼王要的東西在裏麵,本王要的是否也該給了?”
“桐封王爽快,本王自然不是拖遝之人。”一手撚住木盒,掃了眼就將其放在桌上,拿出袖中小瓶子擲了過去。“另一樣,今夜子時送到。”
手指夾住瓷瓶,司空玨說了聲多謝便利索地離開。赫連燼將桌上的盒子推給她,笑道:“送你的。”
“六璃爵一角?”打開盒子,看到那晶亮亮的彎月狀的東西,魚璿璣詫異地盯著他。“你用蘇蓉跟他交換這個?”
“不愧是本王的女人,一猜就中。不過,還不完全準確。”赫連燼小有得意地笑道,“除了那女人,還有血凝丹。司空玨在這世上的親人就隻有蘇蓉和蘇清荷了,而他是個重情之人,不會不管她們。”
魚璿璣想起來了,蘇清荷中了她稀裏糊塗弄的毒,據說怎麽都解不了,血凝丹的確是解毒的好東西。蘇蓉又是他親娘的妹妹,而他亦是耗費了不少時間才找到她,對蘇蓉他不會不重視。赫連燼一下子拿捏到這兩人,難怪他會同意用這東西來交換他們。
太重情的人軟肋多了,不能強大到無人匹敵,那些便會成為致命的東西。
“帝月的那一角呢,你要怎麽樣才能給我?”現在就隻差帝月那角和皇陵裏的爵身了,天訣開國寶藏就算被自己拿捏在手裏了。
赫連燼揚眉,嘴角噙著算計道:“我要你,什麽時候能得到你,那一角就給你。”
這話,直白,簡單,讓人一聽就懂了。可魚璿璣卻故意忽視,道:“我的心可以給你。”
“你的心早就是我的你,可你的人還不是我的。”跟他打馬虎眼兒,他赫連燼有那麽好糊弄?
無力扶額,朝他一瞪:“你明知那是不行的,就那麽想做一對枯骨?”
“可我就隻想要你!”他固執地抓住她的手緊緊地不放開,眼瞳裏閃亮的東西灼得人眼痛心痛。“我想要的,始終隻有一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