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下不了手,懦夫懦夫
那笛聲有多厲害?親眼看到過藏靈山莊的慘狀,想不記著都難。兩個男人一眼對望,雙雙撤掌運功抵禦著這侵入無緣由的聲音。
強大的音波如水般一浪一浪地拂過夭花林,開在枝頭的花朵盡數落枝,隨音波在空中上上下下起伏不定,凝結的寒冰也在音波襲來的同時慢慢碎裂。恍若波濤洶湧的大海,一浪跟著一濤的撞擊,激烈而剛強。整個夭花林猶如無形廝殺的戰場,看不到刀劍相向,卻能感覺到那比真槍實刀還有凶猛的狠厲。
赫連燼和司空玨已經顧不上對手,盤膝坐在了地上,內力幻出保護罩,任憑外麵狂風吹動身上愣是沒有半點拂動,若是細看會發現,他們的臉色均有些白了。
感受到他們強烈的抵觸,魚璿璣額頭上也是沁出了細細的汗珠,幽深的眼瞳看著那在不遠處的兩個人,竟是將細若遊絲的靈力和身體內潛藏的內力強製糅合,與內力一道以音波朝他們襲去。
奇異的力量,無法以內力抗拒而侵襲入體,將那些美麗得如同神仙洞府般的畫麵植入腦子裏,兩人再也抵抗不住,雙雙軟癱在地上。缺少了兩方的抗拒,笛聲悠遠而飄渺起來,悠幽得如仙樂般,婉轉低沉,慢慢地陷入沉寂裏,如嬰孩兒睡夢前的呢喃……
終是結束!九幽笛從唇邊拿開,林中的兵詭刀戾氣息也漸漸散去。夜風和緩,花香如舊,滿空的夭花在靡靡子夜嫋嫋飛落。挺直的單薄身影僵硬著,一步步地走向那兩人倒下的地方。
黑白兩色,涇渭分明,大陸上並肩稱雄的兩個人竟是這樣鮮明。夭花飛揚在落了滿地,也沾染在他們身上。魚璿璣俯身下去,冰涼的手指撫摸著離自己最近的赫連燼的臉龐深邃的輪廓,讓人處處驚豔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火下,落下處處暗影。他閉著眼宛若睡著了般,臉上的溫度很低,跟她的手指般,涼的如初春化開的冰水。
她一直很奇怪,為何能從這個跟自己一樣冰冷的人,找到那樣溫暖的感覺。關於這個,她從未想明白過,直到現在。看著陷入沉睡中的赫連燼,沒有了先才冷酷的棱角,亦褪去了溫情時候的無賴氣息,猶如生在冰雪中的冰人,冷冽中透著世上無與倫比的美。這個人,在這個讓她感覺孤獨的世界裏愛過她,讓她感覺到自己曾經存在過,給過她別樣的溫暖。
可從今以後,她再也從他身上得不到那曾經的一切,他們之間終是形同陌路。但為什麽,她這麽舍不得,好像要從身體上剜除一塊肉般,疼得她想哭想鬧?
指腹細細地摩挲著他的臉上每一寸肌膚,沿著他白皙如天鵝般優長的脖頸,直到他稍微有些敞開的衣襟處露出的精致鎖骨。身上散發出的幽幽冷香入了鼻子,她恍然地停下望著他出神了半天,腦海中想起的都是他們曾經在一起的畫麵。有憤怒的,緊張的,危險的,甚至是難過和小小開心,溫情的時候。
其實,他是個好男人,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可惜,哪個人卻不是她!
幾瓣夭花悠悠飄下,從眼前落下打斷她的視線,魚璿璣扭頭,一下就看到了躺在他身邊兩步的司空玨。不遠處,亭屋中亮著煦煦光亮,照著他如畫般精致的臉上,白衣上落著幾多粉色夭花,點綴在它身上恬靜而淡遠。
一個恍惚,她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人,永遠溫柔地笑著,給她彈琴,寵溺般地將她擁入懷中,喚她訣兒,在她耳畔說著綿綿動聽的話語。是他,是穹蒼,是她當年放棄師門未來繼承人,頂著背叛家國的罪名,義無返顧愛上的男人。為他,她險些失去了所有,最後一無所有。然而最終不過是化作大火中的飛灰,魂魄無依。
恨麽?五百年寄生魚體,在水中幽暗無依的日子一年複一年。在她濃烈的恨中仇人們享受著她拚盡性命帶來的榮華,安樂地死去,可她卻什麽都沒得到。若說不恨,她就枉費了當初的種種犧牲!好不容易活過來,帝國大夏的柱子被蛀蟲啃咬,風雨飄搖中昏昏欲墜,她看到了希望,就算再怎麽辛苦都撐得下去。
乍看下,這張跟穹蒼很是神似的臉多次勾起了她心頭滔天的恨意。可現在看到,她竟覺得心中是那樣平靜,陌生。這個改變不知從何時有,卻是那樣清楚,讓她連掩飾都找不到。難道,自己對司空皇族的恨就此隕滅了?
腦海裏滿是血色,淩亂中一個個腦袋從肩膀上滾落,噴湧的鮮血灑遍了刑場的每個角落,連天空都是這個顏色。
是虞家,是虞家滿門!不,她的恨不會就此終結,司空皇族她個個都不會放過!
猛地站起來,腳下一個趔趄,頭仰著天一口血如飛雨般噴出來。
“主上!”身後一個驚呼的聲音,風兒掃過,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將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扶住。“主上可有不適?”
“柳屹,你怎麽來了?”聽到是熟悉的聲音,魚璿璣緊繃的神經送下,口氣虛弱地問道。
“屬下不放心你的身體。”柳屹直接說明來意,待看到地上躺著的兩個人,眸光晦澀。“主上還是下不了手!”這話直接而肯定,語氣中還能聽到絲絲抱怨和怒其不爭的意味。
魚璿璣的眸光在兩人身上轉動,看到赫連燼,眼底澀澀而空洞,哂笑道:“是啊,本座狠不下心殺了他們!”可笑,就算因為赫連燼對自己有請而不忍下手也就罷了。司空玨是司空皇族的人,還跟那個人長得那般像,每次見到他,魚璿璣都恨不得將他殺了,這次有這樣好的機會卻動不了手。懦夫懦夫!可笑!真是可笑!
“這兩人都是五帝星之一,將來必定與主上有著一爭,此次不殺他們就是放虎歸山!”柳屹口氣嚴厲,聲聲詰責。“主上這般心慈手軟,日後必定為隕聖樓埋下禍根!”
身體發冷,體內內息紊亂真氣亂竄,她臉色又蒼白了許多。對於柳屹的話,魚璿璣傷神地搖頭,道:“你說,是不是該給你的主子準備顆忘情丹什麽的,不然總是這麽優柔寡斷感情用事,哪能成就大事!”
“……”雖看不見其表情,但她知道柳屹怒了,那扶住自己的手不慎在自己身上留下大力的痕跡。
“柳屹,你放心吧,其實這是本座最後一次放他們了!”她嘲諷地勾著唇,也不知在想著什麽,眸色極冷。“他們都陷入幻境中,若是走不出來,今生就都沉睡其中了。即使醒來,或許江山已經在我們手中了。本座雖然想把殞荒的每一寸土地都收歸囊中,卻不怕他們蘇醒後搗亂。”
柳屹微垂著頭,沒有回複。
魚璿璣撇著嘴,淡淡道:“看到這兩人,本座心裏很亂。細算起來,再這差點兩年的時間裏,有些東西悄悄地改變著,無法掌控。但本座心裏的願望卻一直沒變,天訣的江山,日後必將為隕聖樓所有!你放心,本座接掌了流沙,就不會讓它成為夜中細紗流走無蹤。即使,某天出了意外,本座不再跟你們一樣。”
“你無需擔心,赫連燼已經跟本座鬧翻了,他恨本座,今夜跟本座大打出手,致使本座差點死在他手中。至於司空玨,本座跟他本就沒有太多的交情。若是他們都醒來了,該怎麽做本座知道,不會再退讓了!”她,已經沒有了退的機會。今夜,就當是她難得一次發善心吧。
“主上這麽說,屬下也放心了。”柳屹看她已經站得穩當了,便退在一旁,詢問著:“這兩人現在怎麽處置?”
“司空玨和赫連燼身上都有六璃爵的角,你搜出來。他們人出現在這裏,附近應該有自己人埋伏,讓人引誘他們過來,將彼此的主子帶走。”她垂眸看著地上緊逼著雙眸的赫連燼,眼中仿佛隔了道水簾讓他看不清他的容顏。無聲地苦笑番,道:“本座想獨自走走,天亮後會去事先約定的地方找駱驚虹他們。”
柳屹彎下身在司空玨身上翻找著,動作稍停,狐疑道:“主上,你的傷?”他方才扶她的時候,借機查看了她的脈象,體內很亂受了不輕的傷。就這樣走了,也不去找地方療傷?
“本座會把內體調整好,其餘的你就不用擔憂了,這世上沒人能治得了本座這個病,聽天由命吧。”油盡燈枯?活死人就活死人吧,等她完成了夙願,就安安靜靜地消失在這個世界,忘記前塵今生……
“屬下自當處理好!”對於她身體的怪異,柳屹也隻是感覺到些不同之處,卻不清楚那是怎麽一回事。既然她不願意說,柳屹也沒逼迫,加快速度找尋。
冷啊,好冷哦,好久沒有這樣冷徹心扉的感覺了。或許,過了今夜,什麽都好了!抬眸看那晃悠悠落下的夭花,握著九幽笛,魚璿璣慢吞吞地走出那風花一片飛的夭花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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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這章在我印象中該虐情點的,可是我寫出來完全沒感覺。哪天有空餘時間琢磨琢磨,然後在修改下,看看能不能賺到點淚花,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