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神仙姐姐,不期而遇

清光明朗,日光和煦,一瓦碧空,湛藍如洗。

靜寂的僻靜院落中,門外站在幾個守衛模樣的人,走過紫藤蘿花架下,守在門外的駱驚虹、孫淼還有趕來的金算子三人莫不急切地朝裏麵張望著,久久不見大門敞開。

也不知等了多久,門終於吱呀一聲響起來,開門的是黑色鬥篷裹身的柳屹,他麵不示人,可從那雙眼睛中卻看到了深深的疲憊之色。

“怎麽樣了?”三人圍上去,關切的對象不僅是屋內的人,還有麵前的柳屹。

“主上的傷勢已經沒有大礙,但還需靜養段時間,你們都進來,主上有事要吩咐。”柳屹一斂眸中的疲態,語氣如舊冷淡。

“首領,你也要好好保重。”金算子搖頭晃腦,將腰間的金算盤一撥,跟駱驚虹和孫淼一起走了進去。

屋內,兩側的垂紗被勾住,黑色裙紗著身的魚璿璣正盤膝坐在榻上,她的臉色已經不像最初見到那般慘白無色,微微有了些氣血填充。那雙明透的墨玉瞳閃著淺淡光亮,宛若幽幽燃起的燈火。

“見過主上。”三人彎腰行禮。

“走坐下。”身子筆直地坐著,此刻的她少了尋常時候的淩人,卻還是讓人不敢輕視。“駱驚虹,先給本座說說藏靈山莊那日的事。”

她被重傷後昏迷不醒,是柳屹在身邊救護了好幾日,隕聖樓又尋來諸多良藥養著,不然她那裏清醒恢複得如此之快。其後的事柳屹說得極少,可她知道一定有人開始行動了,她要因時製宜好好規整下下一步的計劃。

“這個藏靈山莊基本被炸毀,那些去了藏靈山莊的江湖門派損失很是慘重,以蝶花穀為最。可惜的是,那些個該死的大人物卻沒有死了的。但主上料事如神,知道丁勇會叛變,派人在劍塚唯一的出口設下埋伏,赫連倩和司空淩受了較重的傷,其餘人傷勢較輕,現在已經各自離開碭州了。”

說起那天的情況,在赫連倩首先過了半斷的石壁後,受不了寶藏誘惑的萬俟星也跟了過去,自己自然也是去了的。不過,入了山洞後把事先準備的學嘴八哥放出來,是以萬俟星聽到自己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八哥說的。等他出了劍塚後就放了訊號,劍塚和藏靈山莊同一時刻開始炸響。

本來他該去幫忙的,可劍塚的龍吟劍不知身在何方,他特意去藏靈山莊找過,可沒有結果。時至今日,還是沒有龍吟的消息。

孫淼接著道:“此次我隕聖樓的人員損失並不大,撫恤傷者的事情早已交代下屬做好,主上不必擔心。”

“最大的花費就是在那些個能炸的地崩山搖的東西上,好在金玉閣多年來斂財有道,這筆花銷也不算太嚴重。”金算子在心裏算了下成本,小小地肉疼了下,回答。

“這次我們安排的人手本就不多,是做那個東西太貴了。”魚璿璣點頭,深有所悟。“隻可惜死的並不是太重要的人。”

“主上,這丁勇怎就背叛我們了?”金算子沒親自參與那天的事,對有些細節不是很清楚。

孫淼和駱驚虹也想問這事,當初是主上親自去找丁勇的,並肯定地說他會成為他們藏寶圖設計中的重要棋子。至於魚璿璣是怎麽收服他的,他們中沒有一個人知道,而當天在藏靈山莊也發生了別的事,很蹊蹺。

“天族,天機子。”能以純正靈力壓製她九幽攝魂曲,除了天機子還有誰。“本座用九幽攝魂曲迷惑了丁勇的心智,讓他心甘情願成為此局的棋子,可沒想到天機子會出現。本座猜,他定然是早早地就在暗中觀察,破了本座加在丁勇身上的禁製,可又沒完全破除,以至於丁勇時而能自控時而無法自我。劍塚的密道,就是他開啟的。”

“在藏靈山莊,壓製著本尊笛聲的彈琴人,應該也是天機子。”天機子的出現,是為了追尋靈瞳神蠱還是想要誅殺自己?

柳屹突然出聲,語氣中含著震驚道:“主上會九幽攝魂曲?”

“自然。”柳屹調查過她,應該還有很多不知的地方,魚璿璣也不準備跟他解釋太多。“不過,本座不是曇月族的人。”

駱驚虹驚得嘴巴張得老大,可以把鵝蛋都塞進去了。

那曇月族可是跟天族一般的隱世神秘族落啊,主上竟然會他們的武功,他輕鴻閣也有關於隱世遺族的消息,可他們太神秘,相對的留給世人的信息就少了很多。他們認了那麽久的主上,忽然發現自己竟一點都不了解她。不知她從何而來,亦不知她為何會成為流沙世代口傳的有緣人。

“天機子此來,是否有別的意圖?”孫淼抓住她眉宇間一閃而逝的情緒,狐疑問道。

“是針對本座的。”她盜了靈瞳神蠱,就不怕天族來找麻煩,就怕因此給隕聖樓添了不必要的麻煩,阻礙他們做事。“天機子的事情,本座會自會處理。有件事,本座突然想起來,孫淼,你讓手下的人好好研究下那個炸裂,盡可能地提高其威力降低製作成本。”

“主上是要?”駱驚虹眨眼望她,眼底一片好奇。

“本座也是偶然響起了投石機,若是用那東西取代石頭,那殺傷力會更大,有助益與日後攻城掠地。”她神色平淡,敘述道。

“是啊,這的確是個絕妙的主意。”經她提醒,四人都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眉宇間盡是染著喜色。就這幾千年來可考的曆史中,曆場戰爭中都是兵對兵劍對劍,這個東西若能運用到戰爭中,絕對是一有利的武器。

金算子心奇地問:“主上,這東西是誰發明的?又沒有什麽名字?”照說,這樣危害力大的東西,三國都沒有運用,應該是新近發明的,隻是不知出自誰的手中了。

“本座曾蒙一道士救命,他醉心於修煉長生不老丹,卻屢屢不成功,老是換丹爐炸裂。本座在他那裏住過大半年時間,看多了就記在心中。此次為了對付三國中的高手,為了減低隕聖樓高手的損失,就想到了這個,才讓你們去做的。”逍遙子每次丹爐爆炸,那威力幾乎將房子都掀翻了,她也是無意中受啟發。

“長生不老丹?”駱驚虹擠了擠眉毛,朝對麵的金算子說道:“你覺得主上說的這個人很像是孫老怪手下網羅的那個怪人?”

金算子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是道:“好像是。”

“他叫逍遙子。”莫不是真有這麽巧合的事情?魚璿璣挑眉了,將目光對準了孫淼。

“是他。”孫淼給出了肯定的答案,駱驚虹啪地一拍手掌,得意道:“看嘛,我就說這樣的奇才不該是別人,還真是我們隕聖樓的人。”

魚璿璣抿唇,不可置否。逍遙子的來曆她本就沒有去親自探查過,覺得他無非就是比其他煉丹道士有恒心,哪知他是流沙的人。忽然的,她想起了兩張小小的笑臉,綠樹紅花。

“他脾氣古怪,心裏就隻有他的長生不老丹,看來他不是全然沒用,起碼曾經救過主上。”孫淼微微點頭,臉上有絲快意。“屬下會令手下人將那東西改良,以助我們隕聖樓將來開疆擴土。”

“嗯,隕聖樓照舊運作,不過別太頻繁了。藏寶圖鑰匙的消息你們應該都知道了,本座決定親自去滄瀾城和長河燕子塢去一探究竟,為了不引起注意,本座就帶寒冰去,你們各司其職即可。”穩坐的她紋絲不動,眼底折射出一抹深沉,道:“你們或許不知道,這兩個消息是完全真的。但本座覺得,有人在操縱這件事,就如我們操控藏寶圖一事。藏靈山莊的事,或許除了天機子的攪局,還有其他人動了手腳。”

“那這樣說,龍吟劍不就是有可能被第三者弄走了?”駱驚虹的聲音陡然高了,帶著幾分尖銳。

幾人瞠目看著他,並不作答。駱驚虹是誰?有門道的知道他是隕聖樓輕鴻閣的閣主,卻不知他還有個身份,那就是藏靈山莊曾經的少主。

當年,丁勇為了奪取莊主之位的,對他下手,害死他母親和親生妹妹,他躲在深山中九死一生,被隕聖樓的當時任邢思閣的閣主發現,帶回了隕聖樓調教。一直以來,他努力學武,後來接任了輕鴻閣閣主。多年來,他按捺住性子不對藏靈山莊和丁勇下手,就是為了龍吟劍的下落。這次主上要借藏靈山莊對付三國翹楚和武林高手,他就自動請纓來了。

不然,除了他和丁勇,還有誰會知道劍塚開門的方法,還有條秘密通道。也正是他告訴了魚璿璣這條密道,才讓人在出口伏擊那可能沒死的五個人。但是,他們的命真不是一般的大,那樣都還不死。

“龍吟劍的事本座不清楚,你可以再去藏靈山莊查查。”對於他的私事,魚璿璣不是特別關心,那柄龍吟劍她也聽說過,好似是一把魔劍,一經現世就會引起動亂。這傳言是不是真的,她也不知,畢竟龍吟劍一直都是傳說中的東西,還沒真的出現在人世間。

“本座此去滄瀾城你們要在暗中監視可能發生的一切,那個神秘的勢力也該露出點手腳來了。”

柳屹反對,道:“主上,你的傷不適合再去犯險。”

“本座會小心,再者此去滄瀾城和燕子塢,定然會遇見老朋友。”赫連燼活著,也好,他該知道自己的立場,不會再如從前了。將猶疑掩住,魚璿璣語氣肯定。“這兩樣東西,本座一定要得到,這也是為日後舉勢增加一個勝算。除五帝星外,還有四星不知在何處,潛龍閣收羅天下人才,應該有人能識天象。本座要你將四星尋到,收歸我隕聖樓所用。”

“這事屬下會上心。”早在她吩咐前,孫淼就令人開始尋找四星的下落了,但人海茫茫,也不知四星是何模樣,尋找起來要費不少功夫。

“事情就這樣,準備下,本座明天就起程前往滄瀾城。”這事不能再拖,否則就該有人捷足先登了。

“帝月北堂太後四十歲壽辰時,異族進貢了一支極品紫葉參,對主上的傷勢很好。屬下已經派人前往帝月取來,隻能半途上送到主上手中了。”規勸無用,柳屹隻得換個辦法,不能讓她把身體拖垮了。

“你自己也好生調養。”柳屹為她治傷,一連幾日虛耗了無數內力,對他來說也是極為損傷的。作為主子,該關心下屬的時候,她還是不吝嗇的。這些人,不是被她九幽攝魂曲所控製,那是一心忠於自己的人,自然要區別對待。

冷淡的語氣,淡淡的關心,所有人的聽在耳朵中,就算對象不是自己,卻還是心裏暖暖的。

為了早日趕到滄瀾城,魚璿璣喝寒冰兩人一大早地就起程了。這滄瀾城在天訣東南,位置較之燕子塢還要南些,離他們所停留的樊城約莫有十多天的路程。魚璿璣重傷還未痊愈,就算再趕路也沒法日夜兼程,所以路上就顯得有些慢。

接連趕了六日後,由樊城路過了蝶花穀附近的清水鎮。這個鎮子不算大,說起來也就一百來戶人,因有客商來往小鎮的客棧也有幾家。寒冰顧慮著她的身子,黃昏時候挑了家比較幹淨的客棧住下。

“主上,藥來了。”接到柳屹派人送來的紫葉參,按照藥方每天都在給她煎熬,這藥童幹的事情他每天都在做。

“進來。”魚璿璣在裏麵回了聲,寒冰將房門拉開,不善言辭的他一下就看見了站在床前絕麗無雙的窈窕清影,臉上驀地爬上一絲淺紅,將藥碗放在桌上。“屬下將藥放在桌上請主上早些喝了。”

說完,人就走了出去,匆忙得有些像是狼狽逃竄。魚璿璣側過頭來,看見那一角飛起的衣袍,眼露狐疑,走過去端起藥碗從容如喝水般喝下去。餘暉漸下的天邊,夜色深了許多,涼爽的晚風徐來,吹得她滿身舒爽。

藥喝下去,魚璿璣索性在床上打坐,讓藥力發揮得快些。時間稍晚些,寒冰想問她是否要送些東西進來吃,隔著紗窗看見她坐在床上,悄悄地走開。如此三次後,他隻好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

等魚璿璣睜開眼時已經是繁星上空,夜色濃濃。

將染了汗水的衣裳換掉,戴上麵紗從窗口飛出,越過房頂飛出客棧,落在臨街暗處。這小鎮人雖然不多,晚上也是有夜市的。魚璿璣無聊地走在其中,眼眸輕輕地掃過兩邊的攤販,那濃鬱的香味飄在街道上,勾得肚子酸酸空空的。她這才記起來,自己還沒有吃飯。

“喂,臭小子,你別跑,站住!”長街那頭,一個白衣,唇紅齒白的少年公子急匆匆地朝前奔跑。他身後拿著殺豬刀,屠夫打扮的男子突然衝出來,朝著他又喊又叫。“臭小子,你敢調戲俺家閨女,你不給俺做姑爺,俺饒不了你。”

“我是不小心撞到那位姑娘的,都已經道歉了,為什麽還要娶她?”少年滿臉氣悶的樣子,跑的速度卻絲毫不慢,卻怕撞傷人,所以沒把屠夫甩開。

“撞了?呸,你那是摸了俺家姑娘的手。”屠夫狠狠地吐著口水,殺豬刀唰一下就朝少年甩了上去。瞧著那寒光閃閃的殺豬刀,街上的行人嚇得不輕,少年也白了臉色趕緊閃身避開,心裏直悲呼自己為什麽那麽倒黴,遇上個這麽不講理的。

在喧鬧驚慌人群中站定的魚璿璣遠遠地看著那少年上躥下跳的影子,眼底冒出一縷幽光來,得來全不費功夫。身子輕靈地竄開,恍若一道影子閃過,袖中甩出一條黑紗纏在少年的腰上,騰空飛起在眾人詫異的眼中拖著少年飛入夜色中消失不見。

“額,我這是看見了神仙麽?”

“高手吧,可能是蝶花穀的高人,路不見不平了。”

“那小子好福氣,能遇到高人相救。”

剛剛還轟亂的人群圍堵起來,都盯著兩人消失的方向久久地看著。

嗖一下,黑紗收回袖中,沒有了牽製,少年身體慣性地向前一滑眼看就要撞上那前方一顆茂盛的大樹。千鈞一發,少年猛地將身子一扭,踉蹌地摔了兩步方才站穩身體,轉頭去看那個救自己於危難之中的人。

萬千星輝之下,一片萋萋青草盡數黢黑,流水潺潺,青石拱橋之上隻看對方一襲黑色紗裙,廣袖飄飄身姿搖曳如夜中開放的曇花般。她臉上覆有黑紗,看不清那麵貌怎般卻讓人覺得有那般風采的女子,不該是個無鹽之女。

他看她,她亦轉了身來,那一雙幽深似墨玉的流彩雙瞳,就那樣撞入他眼裏。

“多謝姑娘。”站在地處仰望著橋上的她,少年沒覺得絲毫別扭,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感覺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她。

魚璿璣雙眉微橫,清冷的聲音如花葉結了秋霜,淡漠地睥睨著他,“怎麽,你不叫我神仙姐姐了?”

“神仙姐姐?你是她?”少年先是一愣,繼而臉上露出歡喜的神采,快步跑上橋來,想靠近卻又不敢近,激動道:“你真是神仙姐姐?”

“你說呢?”魚璿璣伸手將麵紗揭下來,絕美的容顏染著黯淡的輝光,悠遠中幾分神秘。眼睫上翹露出一雙湛湛眼瞳,唇角微勾,道:“迷蹤術乃是星池皇室才有的獨門功夫,星池的二皇子萬俟軒死於戰場,三公主萬俟敏遠嫁帝月為烈帝的敏妃,大公主萬俟星在藏靈山莊受了傷。星池四皇子——萬俟樂,我有沒有認錯人?”

“你怎麽會這麽清楚?”被人戳穿了身份,萬俟樂水汪汪的眼睛裏帶著警惕,有些不明白她說這些跟自己聽幹嘛。

她說大姐在藏靈山莊受了傷,真的還是假的?他也去了藏靈山莊,可後來發生了血案,他可是費力才從中逃了出來的。對於大姐萬俟星的消息,他是在江湖上聽說藏靈山莊下請帖的對象有她,為了避免被認出來他可是專門易容了的,就是青瓷和淺妝從他跟前過都沒發現。藏靈山莊出事,沒有了大姐的消息,他隻得慢慢打探。

自己逃跑就不該,要大姐惦記著就更不對,大姐有危險他怎麽說都要去幫忙。

可現在,他沒有萬俟星的消息。

“我怎麽清楚不重要,你一定很想知道萬俟星的消息,那我就大發善心告訴你,滄瀾城和燕子塢,這兩個地方她肯定會去。”魚璿璣幽冷的雙瞳對上他的眼,那眸子是多麽清澈純善,活了兩世幾乎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人。

“你為什麽這麽好心?”萬俟樂人是善良,可他也不是笨蛋,在星池被萬俟星和皇帝萬俟喆保護著,可出來這段時間他認識了不同的人,也對人性有了些認識,直覺這個人不是特意幫忙的。應該是有所求,在跟自己做交易呢。

“你很快就知道了。”她忽然抬手,廣袖飛紗,淡淡的香氣隨風竄入鼻中。

萬俟樂猛地感覺到困倦,像是幾百年都沒有睡覺了,想趕緊地昏睡過去。眼睛一閉,人就暈了去,一下倒在橋上。

“外界傳言,星池四皇子單純良善,還真是真的。你兩次都被本座用同樣的方法迷暈了,不過你放心,本座還是跟上次一樣不會對你怎麽樣,隻是要在你身上取走一樣東西。”魚璿璣慢慢地俯下身,伸手在他身上摸索起來,很快在貼身衣物中尋到一枚水晶靈牌。

嘴角上再度揚起一絲輕笑,閃身沒入黑暗中。

星池的六璃爵一角,來得如此容易!

滄瀾城,乃是隸屬於溪州的一座大城,水路便利,周邊良田成片,是個很富庶的地方。

蘇家是武林世家,又是這一代有名的富戶,雖沒人在朝為官,可官道上的人多多少少都要賣蘇家些麵子。這次藏靈山莊的奪寶大會,蘇家也是派人去了的,可藏靈山莊發生意外,死傷無數,蘇家派去的人也無法幸免。

白色旗幡還沒卸下來,外界就傳言蘇家有寶藏鑰匙的一部分,本就沉浸在哀傷中的蘇家更是驚惶不安,生怕成了第二個藏靈山莊。

當然,知道這件事的江湖人很少,並未大麵積傳播,又因在藏靈山莊死了不少人,高手不在,嘍囉們就是覬覦也沒辦法偷取。蘇家在武林中地位不低,很多人都是得罪不起的。

滄瀾城仍舊熱鬧,卻有種緊張和不安在靜寂中流淌,蘇家似乎沒什麽改變,可若是有人進去過,就知道裏麵已然是固若金湯機關重重。

又道夜晚,天氣一直都很好,今夜更是冒出了一彎月牙,亮亮的跟盞小燈籠似的。

“燼小子,你今晚要去?”庸醫坐在屋內,張嘴把一個大大的蘋果一口咬掉一半,大口塞包地費力咀嚼著。“赤焰不是說蘇家防守很嚴密,你不怕自己掉進陷進了,爬不出來?”

穿著夜行衣,將麵巾塞在懷中,赫連燼冷淡地瞧著不說好話的他,哼道:“本王的命大得很。”

“也是。”庸醫自顧自地道,“璿璣命人埋了那麽多能炸死人的東西,你竟然還活著,奇跡!”說著,還把大拇指給豎了起來。

說到璿璣,赫連燼已然恢複成往昔俊美麵容上浮著絲絲興趣的笑意,輕聲道:“暗衛匯報,璿璣應該快要到滄瀾城了。要是她行蹤隱蔽,或許來得比我們都還要早些。”

“忘了跟你說件事兒,看見璿璣用她手中的笛子,你最好有多遠滾多遠。那可是曇月族的九幽笛,吹奏出來的那是九幽攝魂曲。你是不知道這九幽攝魂曲的厲害,當初丁勇中了此曲的禁製,璿璣的功力並不算特別高,老頭子我也是廢了好一番功夫才解了一半。璿璣是對你留情,隻把記憶給你封鎖了,要是用對付丁勇的法子,我看你就要徹底淪為她手中的工具還不知。”

要是逮著璿璣,定要問問她是不是曇月族的人,不然他心裏跟貓爪般,總是想知道而不得答案。

“你的琴聲能克製她的笛聲?”赫連燼有些心驚地想起那日笛聲和琴聲的交鋒,眉宇中有著躊躇和疑惑。

庸醫聳肩,搖頭道:“那是清心普善咒,能滌蕩人心汙穢,說實在的對她的九幽攝魂曲並沒有多大的用,那天,我們在拚的是靈力。依老頭子推測,璿璣雖然盜取了靈瞳神蠱,卻不懂得如何運用靈力,也隻是在生死關頭能激發本能,催動靈力。所以,你一定要特別小心。還有,千萬別墜入幻境中。”

“什麽幻境?”赫連燼訝異,他以前隻覺得她的笛聲有問題,卻沒想過連庸醫都對此無能為力。

“九幽攝魂曲分為兵、控、造三個部分,兵是單人對敵的時候,多用音波為利刃克敵。封鎖你的記憶和控製丁勇,那是控。藏靈山莊那場互相的廝殺也是控,不過是低級的控。至於這造,則是根據人的內心**勾勒出心底最真實的願望,使之成為基於現實的變幻莫測的幻境,讓人沉浸其中。若是沉溺在幻境裏,這輩子永遠都醒不過來,成為活死人。”

庸醫唏噓著,“知道你對璿璣用情深,所以特別提醒你。”

“你覺得璿璣會對我造幻境?”赫連燼渾身冷氣森森地冒著,臉色難看地盯著庸醫。

“很有,非常可能!”庸醫不怕死地點頭,嘿嘿笑道:“你也別怪老頭子我把話說得難聽,她能下決心殺你一次,那就或許有第二次。亦或者,她不忍心殺你了,給你造一個幻境,把你變成活死人,這不算殺了你,心裏也不用那麽愧疚。老頭子我要是璿璣,我都這樣做。”

“你!”劍眉蹙在一起,形成一線淩厲宛若刀鋒,擠在中央的眼瞳中射出犀冷清光,那扭住腰帶的手指幾乎將之扯破,恨恨道:“你什麽時候這麽了解她了?”

“了解?”庸醫重重地哼著鼻子,指著他的臉罵道:“混小子,你以為老頭子在跟你開玩笑麽?你自己比誰都清楚,璿璣是什麽樣的人,她遇到這事會怎麽做,你就是自欺欺人!別忘了,你是個帝星的命,將來是要角逐天下的,枯死在兒女情長中,你以為你多麽英雄麽?老頭子可記得,當年你見了下相遍地餓殍,親口跟老頭子說的,若你將來執掌大權,定不讓天下還有這樣的現象發生!”

“當年的小娃才多大,十一歲,就有這樣的覺悟。你呢,現在多少歲了,二十幾了,還這麽意氣用事。你這混小子是越活越不如從前了!”似乎覺得不解氣,庸醫隨手把蘋果一拋,繼續罵道:“璿璣,你以為她隻是個帝凰星嗎?告訴你,她其實就是一個怪物,隨時都會死的怪物。你要是不相信,咱們不妨等個一年半載,老頭子我跟你保證,你再抱著她絕對連心跳都沒有了。”

“那是個逆天而生的怪物,混小子你什麽時候才有覺悟,啊,啊,啊?”一頓數落,老臉也漲得通紅,嗓子冒煙,一把抓起桌上冷了的茶水就灌了下去。

“本王知道。”庸醫一番吼,換來的隻是她頹然的四個人。

這下,換庸醫吃驚了,結巴道:“你說,你知道?”怪了,這小子還學會了看相了不成?

“璿璣早就跟本王說過了。”他幾乎快淡忘這點了,庸醫一提他的記憶又被調到了黃泉落附近山頭的土坯房中。

“她還是個實誠的人嘛。”庸醫抓著頭發,輕聲道。

“璿璣的事本王知道怎麽做。”轉身拉開門,他不想再聽庸醫說什麽,多餘的話說了也隻是讓他心中煩悶。現在,璿璣不僅是他深愛的女子,還是他最為強勢的對手,他清楚了該怎麽做對彼此都好。

“哎——”他還想說點啥的,可赫連燼已經消失在夜色中,最後隻得無可奈何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暗自禱告,神啊,別為難這孩子。

夜中,無數道黑影在蘇府四周徘徊著,如鬼魅般穿梭,旋而一一從不同的方向躍進蘇府,借著靡靡夜色消失得無蹤。明火稀料,卻防衛森嚴的蘇府忽然亮起了許多燈盞,不多時候隱約聽到裏麵有打鬥的聲音傳來,跟來有些還沒來得及進一步探查的黑影已經灰溜溜地從蘇府中出來,狼狽地逃竄著。

奮力從森嚴的包圍圈中出來的人,身上已是鮮血淋漓,幾乎連路都沒法走動了。

赫連燼輕飄飄地依在一棵茂盛的古樹上,眼神冷漠地看著一批批人從蘇府死出來,眸子裏滿是清冷肅殺。就這樣的人還想進入盜寶,簡直異想天開。

可這蘇府的確守衛森嚴,其間還有厲害的陣法,怎麽進去呢?背靠著樹椏,其人若一團煙雲般,那還不足手指粗細的枝椏竟承受住了他滿身的力量。月光下,黑衣如魅身形俊逸,儼如嵌入樹中又似飄旋其上。微醺的眸光掠過屋簷重重,在看到遠處一飛簷時,忽地怔住。

彎月作幕,精致的高大建築上,飛簷卷翹,偏生那尖尖的地方上立著一抹清寂的身影。玄色紗衣隨風輕搖飄舉,滿頭烏發翩翩而起,繚亂中顯露出那窈窕身姿。臉頰上的紗幕忽然飄落,那月色照在麵上,好似時間都靜止了,將天地間所有的美好都留在了那張風華無雙的臉龐上。

冷,若天上冰雪;豔,讓百花齊放都失色;清,皎皎月色不過其三分麵色;寂,如九重天闕端然不可攀。

似乎隔絕了萬千世界,穿過了亙古的時光,那一抹墨色流傳在月光拂照下遙遙往向那深黑的夜色。

不用言語,此時無聲勝有聲。

夜,還是那般黑沉,濃稠,那永恒不變的色調牽扯出淡淡的清愁。寂靜中,恍似有什麽破碎了,若深埋在水潭下的瑰麗一朝浮出水麵,霎時間迷了人眼。

這世間,是否有那個叫做宿命的東西在作祟?不想遇到,偏偏相遇。不願傷害,卻落得兩敗俱傷。

這一刻,是什麽樣的身份,該對立還是要轉身離開?他眸光迷離,眼神淒淒。她雙唇抿緊,淩傲如鬆。

------題外話------

其實,我今天寫了一萬七,可是臨時突然來了興趣,琢磨了一個新文,所以凰謀隻能先了八千七左右,嗚嗚,我明天爭取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