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藏靈相邀,風雲匯(三)
清風山,這個在江南一帶頗為有名的馬賊山頭其實並不是簡單的山,而是一座八峰九聯地勢險要的地方。而在山盤水繞之後,乃是一座無人知曉的深穀。然而,就是這個往昔隻聽猿猴之聲虎豹聲嘯的地方,卻時不時地傳來陣陣呼和聲音。
一身黑色勁裝,頭上綰做男子發髻的魚璿璣借著風勢,幾下竄過山穀入口處設置的機關,縱身往前一掠,原本被薄霧籠罩看不清十丈外事物的視野頓時清晰。兩側乃是高高的山峰,中間路段倒是平坦,朝前走上十幾丈遠就能看見一座不高不低的石頭建造起來的城門,周邊還有拿著紅纓槍的壯年男子來來回回巡視。
她想了想,身子奇快若閃電般從城樓的側方不起眼的角落翻身而上,直接落入裏麵。一進去,裏麵的呼喊聲更加清楚,同時還夾有馬兒的嘶鳴聲。入眼的山穀極為寬敞,左側方向修建了一排排房屋,有大有小規格不一,看得出哪些是兵士哪些是將領的房屋,偶爾地有穿著兵甲的軍士被扶著進去,身邊跟著背藥箱的軍醫。
右側那邊是一方能夠容納幾千人的空地,高高的旌旗飄著,場上還有個演武場高台。頭頂上烈日晃晃,大有將人曬得脫層皮的樣子。穿著兵甲的軍士被分成幾塊,有練習射箭的,還有負重奔跑,訓練馬術及馬背上攻擊的……
軍士們揮汗如雨,每當有人想停下來休息時,負責訓練的人則一鞭子揮了上來,啪啪地響鞭聲混合著軍士們打殺的喊聲,將這片本該寧靜的山穀都震動了。
距離雖遠,可她雙眸卻亮得如同日光直射,魚璿璣仔細觀察著訓練的軍士們,眉頭不禁地蹙在了一起。本不打算驚動這裏訓練的人,可瞧見他們這麽訓練軍隊的,心中怒氣陡生。
不及作想,雙臂一張縱身飛起,朝著訓練場那方直射而去。
那些訓練射箭的兵士乍見有人闖入,不知誰喊了聲“有奸細進來了”,搭弓射箭箭矢如雨般朝著還沒落下的魚璿璣就射了去。周邊的人也圍上來,整個訓練場頓時混亂。被束成馬尾的墨發一甩,勾勒出一道亮眼的墨光。黑衣颯颯,包裹著滿身冷冽肅殺,陽光沐沐為她鍍了滿身金光,傾城傾國的容顏如冰雪凝固後雕琢而成,晶透中泛著森森冷意。
箭雨撲來,纖細的玲瓏身子懸於半空,素手在空中輕饒,恍若帶著魔力般,那漫天箭雨如找到歸屬般,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隨著她手臂的揮動盤旋而起,猶如一條在天上翻滾的箭龍。
龍!天啊,這個神秘的人竟然能把他們的箭矢控製起來!看到這一幕的兵士都震驚了,呆呆地似乎都忘記了此刻應該揮動武器殺了她。魚璿璣眸中一寒,嘴中輕喝一聲去,盤踞的箭龍似乎發出重重的龍吟之聲,以毀天滅地的姿態朝著地上的人襲了去。而這一切,就發生在眨眼的功夫。
黑色的箭雨迎著陽光發出湛湛寒芒,宛若鋒利的刀尖,一旦刺中那就是必死無疑!箭龍磅礴而去,所過之處莫不見哀兵遍野,血水流淌。黑壓壓的一群人,竟在她一招攻擊之下倒了三四百人。
“啊——”
最近的軍士們皆被箭矢和她的罡氣所傷,個個倒地不起,而那些在外圍的人拿著兵器卻不敢對她如何。
場上,除了受傷者的哀嚎聲,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衣衫翩翩,頂著滿空明光,她如一隻黑色的蝴蝶般徐徐落下。沁涼的墨玉瞳掃過那些想攻上來又怕被自己殺了的人,嘴角滿是冷峭的笑,這訓練簡直是浪費時間!
“主上!”一聲驚呼,大塊頭提著兩個大鐵錘從人群中奔了出來,滿眼驚詫地在她麵前停下來,似乎不太相信她會出現在這裏,結結巴巴道:“您怎麽會來這裏?”
他聽說了駱驚虹和孫淼他們都被指派了重要任務,也知道外麵鬧翻天了,這時候主上不是該在外邊處理事情麽,怎麽地就來了?大塊頭很是遲鈍地摸著頭,滿臉呆滯!
看見平時招惹不起的大人物在外來入侵者麵前如此恭敬,那聲主上更是讓一幹人的心都提起來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饒是趕來的十八梟還有沒見過魚璿璣真容的隕聖樓人,都被深深地震詫到了!
眼前這十六歲模樣俊美得讓人呼吸發緊的黑衣少年,難道是他們將來要效忠的主人?
魚璿璣冷嗤一聲,負手道:“本座要是沒順便來瞧瞧,可不知道你們把人訓練成這般模樣!”
滾滾如雷的怒氣好似經天而過,大塊頭明白過來,主上這是來教訓他們做事不利來了。他本想反駁的,可瞧了主上剛才那麽一手,有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麵對如斯強悍的主上,他們真是太弱了!
“十八梟可在?”她低垂著眼,將腳邊一個膝蓋受了箭傷的兵士踢開,抬首在周邊掃了圈兒。
聽她發話,想起那晚的事情,清風山十八梟紛紛從人群中站出來,統一地朝她抱拳彎腰,齊聲道:“屬下見過主上!”
聲音洪亮,宛若擊鼓般在山穀中回響著,那些還呆若木雞的兵士們全都回神來,大多手足無措地站著。清風山入選進來的兵士不少人都是領教過她九幽攝魂曲的威力,對這個突然而來的主上敬畏不已,而那些從流沙外圍選進來的瞧了她凝箭矢成龍下手狠絕,滿心雀躍和驚喜,掩不住滿眼興奮。
自己既然被當成兵來訓練,自然希望統領他們的主上霸氣天成凡人不可比擬,眼前這位可是功夫了得,氣勢淩人,不錯不錯!
“屬下參見主上!”那些被孫淼派過來的人早就聽聞了主上的智慧無雙,隨著隕聖樓聲名鵲起,對她的崇拜更是日甚一日。主上今日獨身前來還破了山穀的陣法,以高招傷了近那麽多人,這樣的強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
“十八梟中是沒有人受過正規的軍隊訓練,本座也覺得孫淼派來的人不該是酒囊飯袋,可本座進來一看,還以為自己進了鬥獸場。”她冷冷地看著地上呻吟都不敢的人,眸光如刀。“關於這些,你們不覺得該給本座一個合理的解釋?”
“主上,被主上視作訓練不利乃是我們的錯,與這些軍士無關,求主上饒恕他們。”將兩個大鐵錘往地上一砸,鐵錘便陷在了大坑中。大塊頭單膝著地朝魚璿璣抱拳,模樣誠懇而堅決。
瞧見第一個為他們求情的人是大塊頭,很多受傷的兵士臉上都露出不自然的神情,似乎沒想到他會第一個出頭。十八梟更是錯愕,潛龍閣的人則神思莫定地瞧著大塊頭。
“本座若真想要他們的命,你以為隻會是簡單地受了箭傷?”輕飄飄的一語,隨著內力飄在山穀各處,聽得一些人臉色蒼白。
十八梟滿臉後怕的神情,主上當初上清風山時,二話不說吹起曲子他們的人就自相殘殺,死了不少人。比起現在,那可真是給了他們天大的恩賜。是啊,經她這麽已提醒,他們發現每個人都受了傷,卻無致命的。分寸拿捏得如此準,這下,他們不由地對這位了解甚少的主上刮目相看了。
被她所傷的人大多是來自清風山韓家軍舊部,向鐵手腦筋轉得最快,道:“主上大恩饒你們不死,來人,快把他們送去軍醫那裏。”
“謝主上。”無論真心還是假意,得知自己不用死,還是要叩謝魚璿璣的不殺恩澤。那些沒受傷的人很快湧上來,將受傷的人拖走。很快,訓練場上少了幾百號人,空出一片不小的地方,除卻滿地點點血紅,倒也看不出於平時有多大的不同。
向鐵手領著十八梟近前來,以大塊頭為首的隕聖樓人也迅速靠攏,兩方人馬一左一右站立在她身側,應是有什麽話要跟她說般。
“主上,此時日頭正大,屬下等知道您心中有諸多不滿,或許還有疑惑,請移駕大帳中,屬下等定會向主上解惑。”向鐵手為人老道,比其他人更知道話該怎麽說,兩方人齊齊點頭,保證他說的話沒有假。
魚璿璣斂眸,冷道:“帶路!”
“是,主上請跟屬下來。”向鐵手在前麵帶路,二十幾人跟在後麵朝中軍大帳去,範瀝則告訴各個小隊繼續訓練,吩咐後才跟上去。
“本座不希望聽到廢話!”清冷的聲音響起,展現的則是張美則美矣卻冷冽冰寒的臉。中軍大帳,魚璿璣端坐主座上,下方分成隕聖樓和清風山兩股勢力的人相對坐下。
“主上,我們原本屬於兩方不同的人。”向鐵手也是第二次見她,不知她真性情如何,說話很是謹慎。“兩撥歸屬於不同勢力的人要湊在一起,勢必引起動亂,我等商量了下,先各自統領,待訓練初具模樣的時候再行調整,幾日後,就會開啟擂台賽,我們將在賽事中選報出優秀者進行優質訓練。”
大塊頭也點頭表示,道:“這是我們約定好的。”流沙外圍的人心高氣傲看不起馬賊出身的清風山人,而清風山的的確難改匪氣,兩種人要磨合在一起需要花費不少時間。雖然誰也不服誰,可領教過主上厲害誰敢不用心,這次他們就是先各自領人訓練,隨後才來真正的訓練。
“這麽說,是本座冤枉你們了。”他們顧慮得對,魚璿璣沒有反駁這點。
“不敢不敢。”底下的一眾漢子連忙擺手,他們可不敢說主上錯了,何況魚璿璣並沒有真的殺了那些人。
魚璿璣隻是明白他們的心思,隻道:“本座偶然路過,自己進來瞧瞧。練兵非一日之事,隻是你們的速度真是慢了些。”現在還沒有將兩股人融合在一起,等兵馬慢慢練好隻怕要到猴年馬月了。
“屬下等會抓緊時間。”兩方人快速表態,可不想得罪了眼前這尊神。
“本座原以為,你們會各自為政,甚至大打出手爭奪主導權。不過如今這麽瞧著,倒沒有發生什麽血流成河的事情。”這點,還真是出乎魚璿璣的意料。馬賊凶悍之名遠播,她從不認為是麻痹朝廷之故,起碼很多人都是這般,畢竟韓家軍很多人都已經漸老,新一輩的人則沒那麽好調教。
“主上要馳騁天下,屬下怎敢誤了大事!”大塊頭抱拳向她,語氣恭肅,眼角的餘光瞥過對麵的向鐵手等人,嘴角微翹。初來時,大家誰都不服氣,就以他們幾個為首在武功謀略布局上跟十八梟較量了一番,雙方各有輸贏,相處久了倒有些欣賞彼此。況且主上日後要用兵,就算再怎麽合不來都必須合。
十八梟這邊,先是被魚璿璣重創,在駱驚虹他們送甲胄兵器和戰馬來時,著實把他們驚了把。那個定要做他們主上的人野心不是一般大,那練兵就勢在必行。出於忌憚桐封王的虎賁騎,自身也沒以前的抵抗能力,抱著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思將精壯的人選進來練兵。後來大塊頭領著另一批人來,雙方矛盾日漸尖銳,可又滅不了對方。
怕魚璿璣找清風山麻煩,合並兵士的事必須進行,才有了後麵各自訓練,擂台比賽融兵的局麵。尤其是瞧了魚璿璣今日出手,向鐵手等人都是默默慶幸,最初時候做了正確選擇,不然那些人都成死人了。
“那好,本座就留下來看看。”外邊的事暫且讓它亂著,她倒是要看看潛龍閣出來的人和韓家軍舊部有何過人之處。
話音落,在場有人歡喜有人愁,兩方人抬頭相對,隻是看著卻什麽都沒說。
有些冷場的時候,外麵忽然飛進來一隻白色的小鳥。在場的人都是習武的人,對此很是敏感,俱都朝那鳥兒看了去。十八梟不清楚,大塊頭和隕聖樓的人是認識的,駱驚虹專用用來傳遞消息的白雲雀,可它怎麽飛這裏來了?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白雲雀旁若無人地飛進來落在魚璿璣搭在椅子的手臂上,張開小嘴唧唧喳喳叫嚷起來。魚璿璣雙瞳瞧著那雙小眼睛,嘴畔勾起一抹涼薄的笑意,伸手勾了勾白雲雀的翅膀,似笑非笑道:“果然,他還是答應了。你說,本座是不是該給他一個驚喜?”
答應?驚喜?沒人能聽懂白雲雀想要傳遞的是什麽消息,眾人默契地瞅過來,卻隻看見一張冷魅無雙的容顏。
------題外話------
本以為沒法更新了,還好寫了四千,各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