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或許沒死,人家想你
“算了,咱們也替他擔心不來,每人自有福緣啊。”庸醫摸著下巴想了會兒,說道:“本想著跟他道別的,可惜他現在不在,你就跟他說說,我也該走了。”
赤焰收畫卷的動作一停,滿是詫異地盯著庸醫,問道:“老人家,這好端端的你怎麽要走啊?”
難道是他們燼王府招待不周?不可能!垂月做事向來緊密周全,不至於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哎呀,天下哪有長長久久的相聚,老頭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辦。反正,你跟燼小子說一聲就行了,他知道我要幹什麽。”庸醫似乎不願意多說,擺擺手就欲走出他的書房,猛然抬頭赫然發現赫連燼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赤焰也是一愣,他剛才竟然沒有察覺到爺出現,想來爺的武功又上了層了。
門口的赫連燼一隻腳跨進來,黑袍包裹的欣長身軀仍舊偉岸,可細看臉頰卻能發現,他比以往清瘦了不少,讓那本就淩厲的線條越發清顯臉上的淩厲也濃重了許多。暗藍的雙眸微轉,眸光落在比他矮小很多的庸醫身上,瞳眸裏泛著陣陣冷意。
“你也要走了?”他偶然感染了場風寒,還沒完全好,聲音沙啞粗糲,隱約中還透著股淡淡的傷逝。
看著這樣的他,庸醫心裏也堵得難受,暗忖著這孩子真是可憐。早年的時候母親早逝,親爹不愛,還被人下了毒活活折磨了十幾年,一生中似乎就沒有平坦的時候。這次親眼瞅著璿璣之死,就算是沒有記憶怕也真的傷到了心吧。而且,還是他們有了肌膚之親後不久……
赫連燼是他看著長大的,他這模樣也讓自己揪心地疼啊!哎,照理說這孩子是十世善人轉世,這輩子不該這麽坎坷的,他很想給他占卜占卜,但以現在天族的靈力,也不知占卜出來的準不準。
“赤焰,你先出去,老頭子跟你家爺有話說。”庸醫心中糾結了番,還是決定跟他說些話,不然他會走得不放心的。尤其是十六字天機被測算出來後,他就一直擔心著赫連燼,這場亂世中注定少不了他濃墨重彩的一筆,可卻也預示著前程堪憂啊!
赫連燼微蹙劍眉,示意赤焰把畫卷都放下,讓他出去。赤焰頷首,靜悄悄地退下,順便將門關上了。
赫連燼也邁著大步走到桌前,坐在專屬的大椅上,把赤焰留下的畫卷攤開,長著薄繭的手指摩挲著畫上的眼鏡。
或許覺得站著說話累,庸醫轉身盤腿坐上了矮榻上,仰著臉朝麵無表情的赫連燼問道:“老頭子問你,你對那個璿璣的感情到了什麽地步?她這麽一死,你是心也死了不會再愛上別的女子了?還是,你這傷心隻是一時,時間長了就會淡忘好轉?”
“你以為是哪種?”赫連燼不答反問,冷酷的臉上帶著生人勿近的冷漠。
“私心裏,老頭子並不希望你跟她再有什麽糾纏。”眼瞼上睫毛都掉光了,枯幹的眼皮搭下來,庸醫眸色陡沉。“燼小子,她會成為你命中的劫,你會死在她手中。”
“她人都不在了……”赫連燼條件反射地就來了這麽句,話說到一半突然發現不對的地方,口中一頓抬首眼眸中滿是不確定的神采緊緊地盯著庸醫,口氣迫切地詢問道:“你是說,璿璣她還沒死?”
當晚,他們在飛鶴的背上親眼看見包裹著她的光炸開,那樣強烈的爆炸下人怎麽還能活著?他不死心地在天族呆了幾日,就是天族族長他們都確定魚璿璣已經死了,否則他怎麽會輕易回到帝月來。可現在,庸醫的話中飽含的意思分明是魚璿璣還沒死。
既然沒死,她會在哪裏?沉寂了幾個月的心湖上突然有了光亮,將陰寒的黑暗驅走了半數,波濤掀起大有澎湃之勢。
撫摸在畫卷上的手收緊捏著角落,赫連燼目光焦灼地鎖著庸醫的一舉一動,非要從他身上得到明確的答案。
庸醫肩膀一縮,幾乎被他的如利劍般的目光嚇住了,嘴角**,嘿嘿笑道:“燼小子,你別那麽激動,老人家年紀大了,心髒不好,受不得驚嚇刺激什麽的。你這麽尊老的人,不能把我老頭子給嚇死吧。”
“快說!”暗藍瞳眸中射出咄咄逼人的亮光,劍眉蹙緊眸光犀利。赫連燼發覺自己的脾氣不是一般的急躁,都到了這個節骨眼兒庸醫還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瞎扯。要是遇見旁人,他早就出手教訓了。
“好好,我說我說。”庸醫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若有所思道:“老頭子本來也以為她死了,後來發現了點端倪,猜測她應該沒死。不過,她人在哪裏我老人家就不知道了。這個女娃若真的能活下來,注定非凡人,你小子跟她會相衝,指不定哪天就死翹翹了。所以啊,我才好心提醒你別跟她接近。有些人就是情深緣淺,可你這性子是撞了南牆都不回頭的,老頭子我真是很擔心。”
魚璿璣隨著光束爆炸,起初他也以為必定會魂飛湮滅,可後來在天族神壇他用靈力剝開雲層看到帝凰星的光亮超乎尋常光亮,當時就被下了條。第一,被赫連燼寶貝著的璿璣很可能就是應帝凰星星命的女子;其二,帝凰星光亮灼人,若她真是那人必然不會死反而會愈發強大,很快就會在大陸上掀起腥風血雨。
這也是他處理好天族事宜後跑到帝月來的緣故,他就是想借著赫連燼的勢力查查三國中的異動。果不其然,隕聖樓神奇崛起,天訣那邊正是熱鬧,想必是璿璣已經活著回到了天訣。他等了這麽久,還是按捺不住要親自去天訣看看。本來準備不告訴赫連燼就走,可又放心不下他,想旁敲側擊地提點下他,哪曉得看了他那副模樣就說漏了嘴。
哎,要怪都隻能怪他太善良,舍不得美美的燼小子為情所苦。
庸醫一個勁兒地歎息著,臉上的神情忽然哀婉起來,這燼小子真的不能跟璿璣那女子走得太近啊,可瞧他哪會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中。傳說中的英雄難過美人關,沒曾想他當年還以為赫連燼此生都要做個冷情的人不愛女子。哎,應了那句話,人算不如天算。
相比於庸醫的憂心忡忡,赫連燼卻是滿心陰霾散盡,心中晴朗得直追夏天烈日當空了。他太驚喜了,璿璣竟還活著,原來她真的還活著!
“你這次走就是要去找璿璣?”在強大的歡欣襲來的同時,赫連燼猛然想起璿璣曾經盜了天族的寶物,庸醫去找她不會是去討要寶貝,甚至殺她的吧?想到有這麽個可能,放晴的臉才刹那間就陰沉起來,眸中帶著深深的戾氣盯著庸醫,近乎質問地道:“天族要傷害她?”
“你個死小子啊!”看他變臉如此之快,庸醫當即捶胸頓足地嚎啕起來。“瞧瞧你那是什麽態度,再怎麽說老頭子我也救了你那麽多次,還不及你眼中的小情人?見色忘恩的混蛋,老頭子我怎麽就瞎了眼救了你這白眼狼呢?”
庸醫的聲音太大,守在院子外麵的赤焰都聽到了他的喊聲,不曉得出了什麽事情,急得滿臉熱汗,想進去又怕被主子給掃出來。
見他這般,赫連燼將身上的戾氣一收,語音稍輕,麵色沉凝道:“我記不得跟她以前的事,可後來還是遇見了璿璣。當一個人動了心動了情,你該知道放棄就如同在身上剜肉般。我可以對自己殘忍,卻放不開璿璣。我要找她,還要解開被她鎖住的記憶。”
“你這是玩火自焚!”庸醫急得從矮榻上跳下來,眼中噴火單手叉腰,另一隻手指著他的鼻子恨鐵不成鋼地教訓道:“燼小子,你難道忘記了自己的抱負,難道要因為一個危險的女人與自己的雄心壯誌擦身而過?老頭子早就跟你說過,天族的預言隻是一半,九星和大陸未來的命運都是個未解之謎,你怎麽還能這樣冒險?”
“本王從未放下一統天下的願望!”赫連燼霍然站起來,俊臉稍黑,語氣冷冽,氣勢昂昂道:“得到天下和擁有璿璣並不衝突,本王就算不是天族預言中的帝星,也會是其他四星之一,你也說了未來命數難定,為何本王一定會死在璿璣手中?”
庸醫氣勢洶洶,赫連燼戾氣膨脹,大眼瞪著小眼,書房內兩股強大的氣壓碰撞,幾乎要把房頂都掀開了。
沉默,如無形的水在屋中流淌。半晌,庸醫氣得臉色一白,撇開頭哼道:“你活該!”
要真有天死在她手中,別怪老頭子沒有提醒過你!
赫連燼抿緊著殷豔削薄的唇瓣,指尖輕觸著畫中含著微微嗔怒的眸眼,暗藍眼瞳中溢出堅定的光彩。
璿璣,不管你在何方,本王這次一定要找到你。本王要解開那段記憶,看你有多狠心。至於日後的歸途,如果我們大家都無法做出選擇,那就隨著命運的輪轉而去……
天訣,碭州。
草長鶯飛的三月,四處花紅柳綠繁花如簇,天氣又暖暖的,官家小姐們紛紛走出閨閣結伴踏青。
曲靈山乃碭州武林世家丁家所在,宏偉的藏靈山莊便建在山下。傳聞,莊主夫人十分愛花,為了表示自己對嬌妻的喜愛,莊主丁勇令人在山莊外山穀中下遍植各種鮮花,成為當地一大佳話。而莊主夫人馮辛烷也不將此圈禁獨樂,但凡喜歡花的人都可入穀中觀賞。所以,每逢時令花開就有無數愛花人從碭州周邊趕來,一睹鮮花成片的美景。
恰逢陽春踏青,很多文人雅士自然又來了。
前往花穀的路上,喬裝成女子的駱驚虹從馬車中探出腦袋,朝打扮成車夫的孫淼問道:“孫老怪,還有多久的時間?”天氣不算熱,可馬車是他們臨時找的,坐在裏麵悶熱得很,沒多大會兒功夫滿身濃妝的駱驚虹就汗流滿臉了。
“還有一刻鍾,忍著吧。”孫淼皺皺眉,接著揚鞭的空隙朝駱驚虹問道:“你確定是主上留的訊號不是別人冒用了我們的聯絡信號?”
主上無故消失了幾個月,白逍回靈墟吵著有要事要見主上,他們派人去尋,行蹤到了蠻荒就消失了,就是一向自詡天下沒有逃得過輕鴻閣眼睛的駱驚虹都沒找到她的下落,他們都擔心不已。但又怕主上真的是在做別的事情,他們也不敢貿然去打攪。
按照主上的計劃,他們在搬入靈墟後,將流沙,現在是隕聖樓的勢力重新整合了番。第一步挑戰無影樓在江湖立足,跟著挑起跟朝廷的矛盾,兩樣事進行得如火如荼,現在別說是天訣了就是星池帝月雖不知道他們隕聖樓的名頭。
可是,主上還是沒找到!就在他們暗自心焦時,輕鴻閣突然有了消息,說是主上留下了聯絡訊號。一番追蹤到了碭州,得到主上的留訊,要駱驚虹和孫淼兩人去曲靈山的花穀見麵,還得是大搖大擺地出現卻又不能暴露行跡,這才有了駱驚虹換女裝孫淼當車夫的事情。
說實話,兩個人都不明白主上此舉為何。以他們任意一人的武功修為,想要去某個地方不被發現那是輕而易舉的事,主上何必弄得這麽麻煩。還有,孫淼也懷疑為何主上突然從蠻荒消失,卻又在江南出現,直覺有問題。當然,這是他的猜測,一切等見了人自有分曉。
駱驚虹用手絹擦了擦臉,又從懷中掏出個小鏡子來拿出胭脂補妝,翹著蘭花指,臉上露出惡狠狠的表情,哼道:“你放心,我做事絕對謹慎,要是有人敢冒充主上,不用大塊頭出馬我叫那東西死得難看!”
“嗯。”孫淼也不再詢問,揚著鞭子狠狠地朝馬屁股上一抽,飛速朝著花穀奔去。
由於看花的人太多,穀口那邊停了很多馬車軟轎,但都是有序放置,倒沒有阻了入穀的道路。孫淼將馬車趕到處僻靜地方,駱驚虹也在臉上戴著麵紗搖曳著水蛇般的腰肢一扭一扭地走進花穀中,孫淼弓腰駝背地跟著,那樣子像足了跋扈大小姐帶著苦命下人出遊。
入得穀內,視野開闊,馥鬱的花香撲鼻而來,文雅之士幾人聚齊搖著扇子吟詩作對,賞花的小姐們也是成群結隊嬉笑而行,當然還有些則是希望能遇到豔遇的人,不時地在來來往往的男女中尋俊秀美貌著,想法設法去搭訕閑談。
駱驚虹一襲水紅色的紗衣,體態輕盈腰肢曼妙,臉上覆著麵紗不見其真容如何,可那雙勾人的眼睛裏卻時時地流露出媚態來,隻消那麽輕輕一瞥便讓人渾身酥軟。這一路行來,不少男人都被他給勾了魂,滿目貪婪地瞅著他想要將他摟在身下狠狠地蹂躪一番。而他也很享受這種被男人們注視的感覺,得意地四處瞟著,看見漂亮的女子也沒忘記用自己的眼神揩油。
這樣媚態橫生的“女人”出現,穀中引起了不小的**,不少人紛紛猜他是那個妓院的花魁,不然怎麽會這麽勾人!幾個模樣猥瑣的男人瞧著從旁邊走過的駱驚虹,哈喇子都流了出來。他滿臉厭惡地撇開,輕聲叱道:“看什麽看,沒見過美人啊!”
被斥責了,那群人還是呆呆傻傻的,等回神來駱驚虹兩人早就走了。
對於駱驚虹招蜂引蝶的本事孫淼是有所見識的,但還真是有些受不了,好好一個男人怎麽妖成這樣?孫淼滿頭黑線,提醒了他一句,兩人走到隱蔽處確定無人後直接進入了山穀的另一麵,他們的主上應該都到了。
兩道身影如風閃進去,幾下就略過茂密的樹林飛到一處山崗。倆個人還沒一落腳,就瞧見了上崗上著黑色廣袖紗衣背對著他們的人站在那裏。
看背影,很像是主上,兩人都這麽想著。身體落地後,兩人俱都抱拳行禮道:“見過主上!”
黑衣人徐徐轉過身來,一張絕麗傾國的臉對上兩人,墨玉瞳微涼著,看著兩人淡淡地說了聲。“沒人跟上來?”
“回主上,沒有。”孫淼恭聲回答。
那清冷而陰戾的嗓音,除了他們主上還真沒人了,兩人抬頭來,駱驚虹一臉哀怨地瞅著這張好幾月沒見的美麗臉龐。眼前的人,肌膚通透潤澤得賽過冰晶,英氣而秀美的雙眉攜著淩厲之氣,長長的眼睫下那一雙瞳眸黑得亮閃閃的,眸子裏射出冷月清輝,朱唇輕抿神態恣意中不乏冷然霸氣。
墨發輕綰卻未簪一物,一身輕紗般的黑衣包裹著她玲瓏的嬌軀,滿身散著淡薄的肅殺。她逆著日光巋然站立在山崗,背後的金光宛若幕帳,舔著黑衣墨發靈透得宛如山間幽魅
“主上,一別幾月,人家好想你啊。”駱驚虹取下麵紗,麵上很是委屈的模樣,心頭卻大讚主上越來越美了。
“你若不想做男人,本座也是可以幫忙的,何必表達得這麽婉轉!”對麵的人兒嘴角輕勾,晶透的臉龐有著似曇花開放般的美,瞳中卻是泄了一眼的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