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謀天下

白雲雀領著五人出了一線天,魚璿璣和白逍正騎馬跨過了淺淺的河流。他們的到來,隻有白逍回頭去打量了,魚璿璣則坐在馬上視若無睹。柳屹率先施展輕功飛過河麵,其他四人也不遜色,腳上不沾半點水漬地飛落到對岸。

“見過主上。”柳屹抱拳行禮,四個閣主會意地對視一眼,也抱了拳正欲問安。魚璿璣忽地抬升右手,冷道:“等你們的心願意喊的時候再喊。”不給個辯解的機會,催動**的馬兒朝著石林內走去。

她知道白雲雀會把自己的原話告訴他們,這些人步調中有怒有氣,就算她不看也知道。這些人掌管流沙多年,對自己這個半途蹦出來的主上心有不服乃是常事,可她都警告了柳屹了,這群人還不知收斂,典型的欠收拾!

主上對不喜的人半點情麵都不留,果然是沒有半點假。流沙得罪了她,人家都雌伏做小了她竟頭也不回,雖然她說得是真話,可流沙的那些閣主哪個不是心高氣傲之人,這回應該是把他們都得罪了。白逍擔憂地在兩撥人之間掃了下,朝五人點頭算是認識,才跟上魚璿璣的步調進入石林。

駱驚虹最先不滿起來,哼道:“主上的架子可真大啊,我們跑了那麽多冤枉路,現在連人家真容都沒見著。”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把其他人堆砌在心中的不滿都推大了。

“跟上主上。”柳屹最為沉穩,不會因她這樣的舉動就大動肝火。黑黑的眼睛透過飄忽的落雪看著入了石林的兩人,主上這樣一言不發的模樣,擺明了有所圖謀。讓他們來靈墟,輕鴻閣卻找不到半點關於靈墟的消息,一度他都以為是主上故意為難他們。其後,她傳來消息,靈墟在星池和蠻荒交界之處的深山中。

他們五人速速趕來後,在長長的邊界上尋了很久,卻沒發現靈墟。就是問當地的百姓,也無人知那靈墟是何處。要不是接到消息,主上帶著白逍也來了這裏,他們真的要撂挑子走人了。白雲雀帶路,進來的山路極為險要和隱蔽,他想就是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的人也不見得能尋得到。當主上真出現的刹那,他就知道了她不僅是要給流沙的四位閣主一個下馬威,更是要借教訓之際告誡他們所有人,主子和下屬之間到底誰尊誰卑。

說她心機深沉倒也不見得,既然要這麽玩下去,他們自然是要奉陪的。當然,有這麽個靈墟的存在,他也想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麽。至少,作為流沙的主人,她得有讓人信服的本領,讓他們都相信流沙在她手中隻會更加興盛而不會敗亡。

有了柳屹領頭,駱驚虹等人就是再不悅也得跟著去。隻是,他們跟魚璿璣白逍隔了段距離,一入石林走了才幾步,原本巋然不動的石頭紛紛變了樣子,好似陣法開啟了般。五人頓覺不妙,就算最初沒注意到這是個布了陣法的石林,起碼走出第一步的時候就該有所察覺,可偏偏都好幾步了陣法才動。用行家的話來說,這是遇上大陣仗了。

天上晴空朗朗,烈日當頭,絲毫不見片葉雪花。入眼,高低錯亂的山石把他們圍成了一圈兒。明明都是些死物,卻給人感覺麵前蹲著無數吃人的怪獸,虎視眈眈伺機而動,似乎他們都是美味可口的食物。

臉上再也沒有了散漫,所有人的嚴肅起來。金算子一把抓起腰上的金算盤做武器,朝著孫淼喊道:“孫老怪,陣法這些可是你潛龍閣的必授之能,這個亂七八糟的陣法就交給你了,咱們可不能讓那個小主上看了笑話。”

孫淼仔細觀察了番,眼中射出精光,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嘖嘖道:“原來,這就是古書中記載,失傳了千年的回龍陣。沒想到,沒想到老怪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如此奇陣,今日就是死在這裏也甘心了。”

此言一出,其餘人莫不吃驚起來。隱匿在雪山深處的怪地方竟然有著這樣的東西,這裏絕不是個簡單的地方!

大塊頭沉不住氣,大大的雙錘拎在手中,扯著嗓子喊道:“孫老怪,你這意思是我們出不去了?”

“孫老怪,你不是自詡你們潛龍閣就算掃地的都是人才麽,這麽個破陣你能破解的吧?別告訴本閣主,你得花上十天半月。本閣主這花兒正紅的年紀要是困死在這裏,不知會有多少人傷心死!”駱驚虹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心裏免不得有些急了,會不會是主上不滿他們來得太遲故意的啊?

早知道這樣,他就不小看那個年紀不大的主上了,這不馬上就遭了算計,苦命呦!

孫淼抱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回龍陣失傳千年,就算要破解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不過這陣勢太強,老怪我隻能盡力而為。”

“你這話說了等於白說!”駱驚虹很不給麵子地嚷起來,“難道我們就在這裏等死?”

“我就不信了,這些大石頭有那麽厲害!”大塊頭寬大的臉上布滿怒意,拎著鐵錘就要砸上一塊擋路的大石頭。孫淼眼疾手快,一記擒拿手抓住碩大的鐵錘,帶著嗬斥意味吼道:

“你這個沒腦子的莽夫,這陣法取之回龍陣,便是陣若龍形,每一處變幻猶如遊龍經天氣勢雷霆。你這一錘砸下去,倘若砸在龍骨之上,便是驚了整條臥龍,屆時就是九天神佛也救不了我們!”

“有這麽厲害?”大塊頭被訓斥得臉色半青半紅,金算子卻不以為然,頗有責備孫淼誇大其詞的意思。

孫淼板起老臉,叱道:“你們若是想死,老怪不攔著,但別牽連到老怪。”

柳屹掩在黑幕下的眉頭皺起,沉聲喝道:“都別說了,主上不會讓我們死在這裏的。”

他這話出口,他們果然都給閉嘴了,同時也思索起來。主上的武功如何他們不知,可能擺出這失傳的回龍陣讓精通陣法的孫淼都無能為力,她絕不是凡人!這刻,他們有些相信流沙訓示中關於有緣人的說法。或許,她真是個驚才絕豔的人呢。

“首領,四位閣主,主上說你們耽誤了太多時間,讓在下來接你們出去。”白逍的聲音隔著重重山石從四麵八方清晰傳來,被困在陣中的人麵麵廝覷,首領說的話真是對的,主上不會放任他們死了。

須臾,耳中聞到輕微碎響,沉重的石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移開,恢複原狀。向著西處白逍正騎在馬上,笑道:“主上說,回龍陣的陣法已經開啟,希望五位不要走錯了。主上此刻已經在前方等了多時,各位請跟在下來吧。”

“有勞了。”駱驚虹若女子般垂首淺笑,朝著白逍拋了記媚眼過去。

白逍顯然沒想到那個打扮得跟女人很相似的男人竟有這樣的惡趣味,當場臉色一紅尷尬地轉頭。這流沙,可真是什麽奇葩都有啊!

有了方才的教訓,流沙這五位有頭有臉的人物再也不敢輕視,小心跟上。盞茶的功夫,六個人終於走出了石林,馬上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了。石林外就是一片寬闊的草地,上麵青草依依還有蝴蝶蜜蜂飛舞,明媚的陽光從天上投落下來,微風和煦,空氣中還有陣陣花香,儼然如南方春來時的美麗景象。

而接著草地那方則有一座高高的大山,半山有薄霧縈繞,其上樹木青蔥濃鬱,飛鳥盤旋,四處可見生機勃勃。倘若走近些到了山腳下,則有大片大片盛開的辛夷花,有白色如雪,有粉色嫣然,有深淺赤色相間,還有丹紅暗紫,或含苞待放,或花蕾全開,或蜷成骨朵,各種形態各有顏色,種植在一起沒有分毫的雜亂,相反美不勝收。

魚璿璣已經將鬥篷的帽子取下,負手背對他們站在花林前。林中有輕風吹拂而過,花枝上的辛夷花便有隨風而落的,在地上鋪了薄薄一層。黑衣融在花色中,無突兀之感,反添一抹亮色。

白逍翻身下馬,快速地朝她所在地方而來。從腰上抽出許久不用的描金骨扇扇了扇,感覺撲麵而來的風都有辛夷花的淡淡味道,黑亮的眼彎成一條線,當即奇道:“主上,這個什麽地方?難道是傳說中的仙境?”

陽光靜謐,從枝椏間投下細碎的光點落在她身上。淡色金光籠著臉龐,眼睫輕垂,遮斂住墨玉橫流而出的光彩的瞳仁,絕美的麵容恍若菩提露水浸洗過的蓮瓣,清姿姝顏自秉銀月輝光。白逍看得呆了,直到一記冷刀子撇來,他才回神過來。

心裏暗叫聲糟了,忽然覺得主上還是帶著麵紗好,起碼他不用這樣失態啊。

“出口那處石壁上那麽大的字,難道你沒看見?”魚璿璣知他非有意窺視,便不跟他計較,眼眸看著辛夷花林子,口氣冷淡。

白逍趕忙回頭一看,柳屹等人也望了去。果然,在他們從石林中出來的口子那裏,一陣之外的高大石壁上用赤紅的顏色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兩個字——靈墟。

駱驚虹看得眼睛都直了,原來這就是靈墟,這麽隱蔽的地方難怪他的輕鴻閣會找不到地方。

“雲山縹緲,靈墟其中。”她緩慢地轉身來,眸光漸遠,淡淡道:“這句話雪山外百歲以上的老人都是知曉的,不過尋路太難,本座不會怪你們辦事不力。”

聞言,幾人幾欲吐血了。瞧她說的輕飄飄的,這進來的路可不是一般的難啊,還不怪他們,分明就是怪罪的表現。主上那模樣長得真好看,可是氣勢太強了,心也太黑了。初見魚璿璣的四個閣主,無一例外將她如此認定了。

“屬下見過主上。”眸光一瞥,四閣主默契地行禮。他們服軟不是說沒脾氣,是真覺得主上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就算心裏還有不服,起碼別表現得太明顯,不然再被弄到什麽陣法中給困死了就太劃不來了。

“走吧,上山還有段路程。”魚璿璣散漫地瞥過他們,第一個踏入花林中。白逍滿心好奇,最先跟了上去。她忽然又轉身來,眸光冷冽道:“辛夷花殺陣早已開啟,若是不想被困最好跟緊些,否則不見血不得收。”

陡然變沉的語氣似重錘般在心上狠狠地一敲,經曆了回龍陣的驚嚇,誰也不懷疑她此刻說的是假話。從外麵看這裏並無不妥,可一進入就會發現,這辛夷花林美則美矣,卻處處透著奇詭,比起回龍陣更加詭譎撲朔。所有人都默默地記著進來的路線,防止自己日後走錯了路白白喪命。

辛夷花林很大,也極美,不過眾人可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情,都巴望著早些走出這裏。魚璿璣在前,七拐八拐避開陣內的機關,終於看見了上山的通道。那是條青石板鋪就,寬約一丈的石階道路,彎彎曲曲順著山勢蜿蜒而上。眾人都是會武功的,魚璿璣為了加快速度提起內力飛躍而上,柳屹他們自然也緊跟著。

一個時辰後,終於走出了茂密的山林石道,入眼來是漢白玉雕砌的欄杆和巍峨高聳的樓閣。眾人嘖嘖稱奇,拾階而上視野越發寬闊。以漢白玉欄杆為界,腳下是寬闊呈四方的廣場,正對麵乃是一座以琉璃為頂的宮殿式模樣的大殿,左右各有偏殿樓台,其間有繁茂綠樹點綴。火紅的太陽懸在空中灑下萬千金暉,屋宇輝煌,雕欄玉砌,大氣中不乏精致。周邊玉欄之外雲霧繚繞,使之恍若漂浮在海山的仙山般。

“主上,這裏又是什麽地方?”此處宮殿,氣勢絲毫不遜於三國中任何一國的皇宮,是不是某些意圖作亂之人修建起來在這裏做土皇帝的?

別說白逍了,就是見多識廣的柳屹等人也沒料到,雪山深處,山石怪林之後,辛夷花山上竟是這般天地。如此宏偉之處,端是看得都讓人覺得心潮澎湃。他們的主上,到底是怎麽知道這裏的?

其實再見到這裏時,魚璿璣心頭也滿是恍惚,似乎如初來時那般,覺得新奇而震驚。然,就眨眼時間,這裏便又是一片冷寂,再也不複當初。她微抿唇瓣,緩緩走到欄杆處,憑欄遠眺遠處,那裏雪山高聳,銀白的世界裏似乎還能見著下落的雪花。將回憶收走,她的眸光越發涼冷了,道:“柳屹,你可曾記得,本座見你的第一晚跟你說過,本座要的流沙不是箭筒中的暗箭而是一柄衝殺在前的屠刀?”

“主上的話,屬下不敢忘記。”他自是記得魚璿璣當時那般張狂的話語,不僅因她是第一個在他麵前狂妄的人,更因為他心中不信。

牽唇,嘴角勾起一個寒涼的弧度,似笑似冷酷。她聲音驟然尖銳,桀驁而肯定道:“你們不都很滿意這裏麽?本座說過,不出鞘的流沙形同於破銅爛鐵。本座所做的,就是讓它將鋒利的寒芒屠染上世人的鮮血,成為一把真正的刀!而這裏,則是流沙開始的起點,是血染三國的開端之所!”

“屬下愚鈍,沒有真的很懂。”也不知怎麽回事,自從認了這個主上後,白逍就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使。

難道是因為主上太聰明,而他就算有些慧敏也被主上的風華蓋住了?

“你對自己的蠢還真不掩飾。”魚璿璣微蹙眉,絕麗的麵龐對向他們,篤然道:“本座要重建隕聖樓,而這裏是五百年前隕聖樓總部,這麽說你們可明白了?”

要是還不懂,這麽蠢笨的下屬留之何用!

“原來這裏是隕聖樓,難怪,難怪。”柳屹雙眸微惘地看著烈日下的輝煌建築,一連說了兩個難怪,卻是把其他人的好奇心都勾了起來。

隕聖樓很厲害麽?為何主上和首領都那個樣子?不解,除了兩個人外,其餘都靜等著解釋。

“五百年前,天下紛亂,諸國林立,隕聖樓突然出現,一下就名揚天下。”柳屹語音中帶著感歎地將自己所知的說了出來,“隕聖樓,掌管著天下各國機藏秘鑰,他們的眼線遍布整個大陸,所知所掌比流沙更遠更深。樓主神秘莫測,曾以一封信使兩弱國圍攻當時比較強大的黎國,將之滅國。大陸各國皇帝聞之色變,無一人敢招惹隕聖樓。”

“隕聖樓如同神話般崛起,行事手法狠厲乖張,從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據說,隕聖樓下有一堂專門提供暗殺服務,但凡出手絕無生還者。他們在殺人後,會在現場留下一朵辛夷花,表示是他們所為。當時,天下諸國紛紛懼怕隕聖樓,竟使得民間無人敢種植辛夷花。而隕聖樓之所在,世間傳言紛紛卻無人知曉,原來是在雪山深處這般隱秘之地。屬下先前見山下辛夷花還在怪異,再看這不遜皇城的宮殿,得主上提點才知原委。天下間,也隻有隕聖樓才有這般手筆。”

“天啊天啊,這麽凶殘啊!”駱驚虹雙眼放光地在原地轉了一圈兒,激動地捧著手叫道:“簡直凶殘得讓人愛死了,以後除了辛夷花別的花我都不戴在頭上了!”

眾人滿頭黑線,紛紛投去鄙視的目光,還以為他有什麽大論要發表,簡直浪費了他們的好奇心。

不過,經過柳屹這番話的點撥,再加上魚璿璣先前說重建隕聖樓的事情,所有人再也沒有了先前的抵觸和不滿,個個都雀躍著似乎忍不住想要盡快把自己的勢力搬過來,讓昔年隕聖樓的光彩重現。

“主上既然想借助流沙重建隕聖樓,不知是否有了詳細計劃?”柳屹沉穩冷靜,就算心中甚喜也沒駱驚虹那般誇張。他這話問出來,其他人都眼巴巴地投來目光,好似都在說,快點建吧快點建吧,我都等不及了。

斂起眸中的得意之色,魚璿璣從袖中掏出一本折子遞給柳屹,吩咐道:“本座會去把所有的機關都關掉,你們今日就好好熟悉下這裏的環境,分配各閣的所在,以最快的速度把人帶進來,具體事宜本座在上麵已經寫得很清楚。這裏地勢隱蔽,不會被人發現,卻仍需小心。柳屹,本座要離開月餘,你給本座找兩個身手好的暗衛。希望,等本座回來後,這裏已經被打理得井井有條。”

啪啪啪啪,金算子將盤算撥動老響,一張圓臉都快擰成花兒了,道:“主上放心,我等必然花最短的時間,用最少的錢幹最多的事情!”

“主上啊您就放寬心,我們四人辦事兒那可是絕對牢靠的。”嫵媚而笑的駱驚虹媚眼掃過在場諸人,笑得那個花枝亂顫啊。

“主上,鐵錘向您保證,您回來的時候隕聖樓肯定會名揚天下!”大塊頭也站出來,表達了自己的決心。

“孫淼定然竭盡所能!”潛龍閣閣主的話雖短,卻很有氣勢滿含堅定,就是柳屹也鄭重地跟她點頭。

白逍自認風流地搖著扇子,笑道:“主上,你什麽時候下山,屬下給你趕車?”

沒誌氣的!這句話一致招惹到了四個閣主的鄙夷,這白逍好歹也是流沙老祖宗主子的後人,怎麽就這麽沒骨氣的不幹大事兒偏跑去趕車!

“本座不用你趕車,你還有別的事情要做。”魚璿璣眼睫微顫,卷長玲瓏下墨瞳涼涼,將白玉哨擲給駱驚虹,道:“你派人將白鈺尋到帶回靈墟。”

“屬下遵命。”駱驚虹笑嘻嘻地拱手,魚璿璣做了個散的手勢,流沙的人便各自掠開,雄糾糾氣昂昂地去巡視他們流沙日後的總部。魚璿璣則憑著記憶,前往某處尋找機關開啟之處。

白逍跟在她後麵,有些悶悶不樂地道:“主上,你準備給屬下安排什麽事情啊?”莫非因為他沒找到二哥,主上懷疑他辦事能力,要他去幹什麽芝麻綠豆大的事情?

“有了白家的財力和流沙的金玉閣,日後應該不存在缺錢買糧的問題。白家逃脫,襄惠帝定然把四處都盯得緊緊的。本座要你去暗中收購些鐵礦石,以便日後鑄造兵器。若是還有空閑,不妨弄些良駒。”興兵伐謀,兵器鎧甲不能少,尤其是騎兵。他們現在有了強勢的情報網,足夠的銀錢,那麽是該準備著秘密訓練軍隊的事情了。

謔,這果然不是小事!炯炯有神的眼睛裏光亮越盛,歡喜地朝她一禮,見她有事要做便自己去各處轉悠轉悠。或許自己日後會住在這裏,他不妨先去挑個好地方。

流沙四閣搬入靈墟,由柳屹親自督辦,一切都按照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而遠行的魚璿璣則喬裝了一番,一人一騎沿天訣和蠻荒交界向東到了風族大王子水墨死去的邊城臨城。去年水墨離奇死在臨城,風族王還興兵天訣,一直打到了浮圖關。襄惠帝派安祿前去處理,她聽說安祿派人查了案件後找出了真凶交給風族,並且上書襄惠帝送了些物品去風族慰問,這事兒才這麽蓋過去的。

出了靈墟範圍內的雪山,一路上則是晴天朗日溫暖得跟猶如春夏之交。魚璿璣去了黑色鬥篷,換了身輕薄的玄色右衽廣袖大衫,頭上戴著黑色垂紗的鬥笠,輕然地行走在臨城的大街上。這裏還是天訣的領土,百姓多是天訣服裝打扮,其中也不乏一些異族服裝的,她這樣子的也不稀奇。

“呦,這位公子一個人啊,打尖還是住店啊?”挑了家幹淨的客棧,門口站著小二,見人是朝著自己店裏來的,馬上就迎了上去。

“住店吃飯,把馬拉下去好生喂養。”魚璿璣簡短地將自己的要求說出來,大跨著步子就走了進去。

“好咧,貴客一位,吃飯住店啦。”小二朝店堂中吆喝了一聲,外麵有人把馬牽走,而魚璿璣則被小二領到一處幹淨的飯桌前坐下。“客官,您要吃些什麽?咱們小店不僅有天訣的美味還有蠻荒的野味,竹葉青酒更是一絕,您要不嚐嚐?”

“隨便來幾樣臨城小菜,再上一壇酒。”蠻荒人的菜肴在邊界上被人稱為野味,前世她倒是沒吃過蠻荒的東西,但聽說他們這一帶的人都喜歡甜的東西。於她,偶爾吃點甜還行,要是一桌子都是甜食她估計自己可能會惡心地想吐。

臨城風味菜,胃口上偏辣一些,配上當地特釀的竹葉青,吃著倒是另有番風味。

“客官稍等,馬上上菜。”小二笑著吆喝了一聲,把布帕往肩膀上一搭,對著廚房方向一陣吆喝。

魚璿璣自己動手倒了杯便宜的花茶,路上水壺裏的水都喝完了,她還真是有些渴。咕嚕灌了幾口,心裏涼涼的把太陽帶來的熱氣都給驅散了。手指轉著茶杯,眸光透過垂紗掃過客棧大堂中吃飯的客人,聽著他們時不時的談論。

“你聽說沒有,天族在白石山的預言?”隔壁桌有個大胖子,敞開衣襟赤著腳,手裏正拿著根鴨腿朝對麵麵皮白淨的高個男子問道。

高個男子嗤笑道:“消息靈通的立冬那天就知道了,現在都已經冬至了,不說大陸上有一半人知道,起碼有四分之一是知曉的。”

“哎,那些知道的都是大城,像是臨城這麽偏遠的地方,一般都是今年知道去年的消息。”大胖子不滿地瞪眼,不服氣地又道:“你這樣子,是不是知道那預言都說了什麽?”

高個男人得意地晃了晃腦袋,手上撿起一粒花生米往空中一拋,身子晃動著張開嘴,將花生米接住,笑道:“天下事,都是我的掌握中!”

“你以為你是天機子啊?”大胖子臉上肥肉一橫,看起來甚是凶煞的樣子。“你要真有那麽神,現在還用在街頭騙人算卦?”

“哎,王屠夫,你怎麽說話啊?我哪那裏是騙人,分明就是泄露天機為他們消災。”高個男子拿筷子夾菜送進口中,左手又灌了半杯酒,臉上浮著陣陣紅豔,不雅地打出個酒嗝,道:“我告訴你,可別笑看我,我真的知道天族的預言是什麽。”

“得了吧,我都知道了還用得著你來說。”王屠夫把鴨腿啃得幹幹淨淨,轉來有撕下另一隻鴨腿,邊吃邊含糊不清地說道:“不就是十六個字嘛,聽我念給你來聽。”

“嗄,你說得出來我就跟你姓。”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高個男子看起來有些微醉的樣子。

“好哇。”王屠夫汗水嗒嗒滿是油光的臉因為笑著,肥肉全都擠在一起,活像是堆著的爛肉。“聽著,那是這樣說的,‘帝凰星出,大爭風起。天分九將,紫薇為五。’”

“咦,你怎麽知道的?”頭腦發暈的,高個子還是把王屠夫的話聽了去。奇怪啊,他前天才聽人談起,難道消息傳得太快,連殺豬的都知道了?

王屠夫笑得猥瑣,肥大的手丟了啃得七七八八的鴨腿朝高個男子伸手,眯眼地看著他道:“你還不從了我……”

噗——咳咳——

附近幾桌有人喝茶吐了,或是吃飯卡住了,有的忍不住地捂著肚子就大笑起來。就是給魚璿璣上菜的店小二也被王屠夫的豪言壯語驚得差點腳下打滑,摔了托盤中的飯菜。

“喂,你們笑什麽?”自己成了笑料,王屠夫一張臉因憤怒而漲紅著,啪地一拍桌子憤然站起來,指著那些嘲笑自己的人質問道。

高個子也感覺到了不對之處,酒也醒了幾分,當即起身來解釋道:“各位別想偏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說完,慍怒地瞪著王屠夫,這個人鬥大的字都不認識,還學文人說話說半截,害的旁人誤會,真是氣惱死了。

“我們想的是哪樣啊?”有人痞裏痞氣地接口,看著他們兩人的目光中透著曖昧。好似都在說,大家都知道了,你們也就別解釋了之類的。

那高個子氣得臉色爆紅,當場重重一哼,甩袖鐵青著臉就朝店外奔去。王屠夫目瞪口呆地瞪著拋開的他,當即就追了上去,張口就喊道:“你答應要從了我……”的姓,因為王屠夫跑得太快,餘下兩個字客棧裏的人都沒聽到。而他們個個沒結賬就跑了,小二也忙著追上去討債去。

這一小插曲把客棧裏沉悶的氣氛都活絡了,小二為她一一把菜擺好離開,大家再次各自吃著說著。

魚璿璣安安靜靜地吃飯,偶爾抿上兩口酒,腦中想了想關於天族預言的事情,一頓飯吃了半個多時辰。飯後直接朝著樓上客房去,她這一路奔波的,身上的汗味都大了,沐浴完後將門窗關上開始打坐。

再度睜眼,天已經黑透了。

夜間不知怎的下了一場雨,熱鬧的夜市也敵不過那豆子大小劈裏啪啦砸人的雨點早早地散了去,整條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待到雨停時,街上也靜的很,除了時不時地狗吠聲便是梆梆的敲更聲。

揉了揉眉心,心中也覺得悶了,在臉上覆了張人皮麵具轉眼就成了個清秀的女子。下樓出客棧,小二知道她出去散心,還很貼心地為她送來一掌燈籠。夜風徐來的時候帶著一絲深夜的涼意從單薄的衣裳侵入身體,輕柔的發被風吹動擋住視線,撲麵的冷氣讓她頭腦無比清醒。

臨城不算大,在這漆黑無人的深夜裏,更顯得空曠而寂寥。雨後的夜泛著森冷寒意,一如她的心。

行了百步,前方一輛藏青色的馬車陰影中走出迎麵而來。車夫打扮的年輕男子揮著鞭有條不紊地趕著馬車,高大馬車前簷那處掛著一個精致而燈火明亮的燈籠,將時不時被掀起的車簾上的花紋都照清楚了。

兩個方向,相同的一段路。

她提著燈不快不慢走著,滿目的清冷隻看著前麵走不到盡頭的路,前麵的車馬似乎怎麽都入不了她的眼。夜風疾,手挑的燈籠被吹動內裏火光明滅不定,衣袂隨風翩動眸色深深如夜不點半點異色。車聲轆轆緩緩近前,紗簾搖弋娓娓而動。寬敞的街道上,馬車左走人右走一點絲毫衝突。

風又來,發絲輕舞,將她的視線剪亂。發落回旋之際馬車側方薄薄的紗簾被風有意無意地那麽一卷露出車內人如玉光潔的下頜。錯身而過,淡淡的冷香味在空氣中散開,本來幾步的路卻好似割裂了畢生的時光傴僂來走。

那一瞬,心中竟有一股沉沉的壓抑感升起,仿佛這樣一過便是永遠的錯過。

“停車!”馬車內的人粗聲低吼,下垂的車簾晃了幾下,還不待馬車停下便見著有墨色袍服的男子從馬車中翻身而出,轉瞬間就站在了街中央,雙眸帶著焦慮朝後望去。隻瞧見夜黑街靜,哪有什麽身影什麽燈光,方才那一眼似乎隻是南柯一夢的虛幻。

“爺,你怎麽了?”車夫迅速地將馬車停下,一臉訝異地跳下車朝他問道。

男子俊美的麵容上露出沉凝的神色,雙眸中帶著略微失望的情緒,喃喃道:“我感覺到她了,可一下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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